烏雲壓頂,狂放肆虐,雷聲陣陣,仿佛一場浩大的暴風雨即将到來一般。
獨孤明月就這麽立在風中,望着空山的團團烏雲,淩厲的雙眸中盡是虔誠。
一旁衆弟子和長老皆盤坐着,絲毫不動。
百裏瑄卻是一臉恐慌,她手中那盤淨水裏的人影漸漸清晰了。
她看清楚了,是一個女子,面容精緻,然而裝扮卻很是詭異。
那女子直直地看着她,雙眸盡是仇恨。
爲何會這樣,難道招來的是惡靈?
一日之差,十六之夜,難道大祭司真的失敗了。
方擡頭,要開口之際,卻見一道天雷直直朝大祭司而來。
就這麽瞬間,大祭司屍骨無存,而所有人皆是昏迷了過去,身上莫名地起了火,妖異的紅色。
隻有百裏瑄安然無恙,整個人卻是愣住了,手中淨水嘭地一聲掉落,散了一地,濕了腳。
然而,水竟是從腳上一點一點地往上蔓延而上,百裏瑄驟然睜大雙眸,急急拭去,然而,怎麽都擦不趕緊了,水仍是一點一點地蔓延,直達她的脖頸。
這承載靈活的淨水,本該散在一旁那副皮囊上的,那才是靈魂暫居之地啊!
驟然,百裏瑄原本那清澈幹淨的雙眸一睜,陰鸷掠過,唇畔緩緩地勾起了一絲冷笑來。
濕答答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觸碰着一旁案上燃起的火苗來,火苗竟是躲過了,手一點損傷也沒有。
百裏瑄大喜,大笑了起來,便是尋這後門而去了,而此事,清明神殿早已烈火熊熊了……
猛地一驚,百裏瑄整個人都彈了起來,見了四周場景,這才隐隐松了口氣,又夢到那時候的情景了,那淨水中裏的便是她自己的相貌了。
當時,她就是這樣穿越過來的,這樣占了百裏瑄的身子的。
“怎麽了,又做惡夢了?”寒羽走了過來,挨這床沿做了下來,修長的手輕輕撫拍在她心口上。
“不算是噩夢。”百裏瑄說着依偎進他懷裏去,猶豫地要不要同他說清楚真相。
真相,真正的百裏瑄還頑強地留在她體内呢。
或許,這不是穿越,而是寄居。
她始終不明白爲何獨孤明月召喚的是未來的生靈,而這個朝代的未來應該是同她所出的時代不同的。
怎麽會把她給召喚來了,而且,她已經是不屬于未來的了!
如果,這是一場巧合的穿越,她絕對有信心把百裏瑄滅了。
然而,她若真是因獨孤明月的召喚,那麽便是寄居了,能寄居多久呢!
最近總會有疲乏的感覺,越來越嗜睡,是不是時間到了呢。
時間到了,她又該到哪裏!?
滿滿的不安,緊緊摟着寒羽,卻還是猶豫,還是掙紮,要不要告訴他。
“羽……”終于,還是開了口。
“嗯。”寒羽淡淡應到,眉宇間隐者一絲疲倦,昨夜同真正的百裏瑄聊了一整夜了,連她都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聖女到底是誰。
爲何善柔能占了她的身子。
“我……”依舊是遲疑,沉默了良久,才又開了口,道:“羽,我一直瞞着你一件事,其實……其實真正的百裏瑄還在,我同她一直抗争着,争奪這幅軀體……我……我好累啊……”
如實說了出來,雙臂不由得将他擁得更緊了。
一直就需要一個安全的懷抱,一個什麽話都可以說的人,一個不需要她費心算計費心提防的男子。
她不知道選擇這個男子到底是對還是錯,但是她就是控制不住想對他掏心掏肺了。
是真的喜歡上了吧。
見寒羽沒有反映,百裏瑄驟然蹙眉,急急揚起頭來,道:“你不相信我?”
“信。”寒羽重重地點了點頭,竟是捧起她的小臉來,輕輕印了一吻,道:“以後累了就睡,我會一直陪這你,保護你。”
說罷,便将她擁入懷中,很是溫柔。
累了就睡吧,他更願意見真正的百裏瑄。
那麽善良簡單的女子,不論是什麽身份,他都會先撇開一切,保護她。
百裏瑄本還要開口,聽了這話,卻是滿足了,等冊封事宜過去了,她定能想出辦法來的的,隻要這段時間,真正的百裏瑄不出來便可以。
這時,叩門聲傳來,是婢女來催促了,已經快到正午了,大典就要開始了吧。
“起吧,一會大殿上見。”寒羽輕輕放開她,身影隐入了一旁的陰影裏去。
“進裏吧。”百裏瑄這才懶懶起身,唇畔泛着一絲幸福的笑,小心翼翼在鏡台前坐了下來。
視線一點一點往鏡中移去,見沒有任何一眼,這才直起身子來,大膽地看着鏡中那張秀美的臉……
屋外,日光傾城。
直入雲霄的冰雪神殿之上,獨孤影一臉閑适地坐在屋頂,不動神色地高高俯視着陸陸續續上山來的族人們。
又是一次冊封大典。
下方,大殿側殿内。
百裏雲溪正飲着茶,司空武靜侯在他身後,沉斂着雙眸,不言不語,而寒羽早已在大殿上了。
“武,吉日良辰爲何定得如此倉促?”百裏雲溪問到,亦是方才才知曉,司空武竟把遷移的良辰吉日定在了冊封大殿隻後。
“越早下山越大,獨孤影終于是要回來的。”司空武淡淡說到。
百裏雲溪卻是大驚,急急問到,“你不是有辦法對付他的嗎?”
幼時同獨孤影相處過了的,這個男子的霸道強權他自是見識過多次,當初若非族中長輩們和獨孤明月壓着,怕是他的氣焰會更甚。
不得不說,他身上與生俱來便有股王者至尊,卻又透着邪氣,就連草原上的狼群見了他,亦是會俯首臣服。
“王上不用慌張,如今族人皆擁戴你,帶冊封大殿過後,神權亦盡在我們掌握之中,縱使獨孤影再有能耐,亦是敵不過民意和神意!”司空武認識說得很淡,眸中卻透出一絲肯定來。
遷移到山下去,占了最肥沃的那片草原,待一切都是定局了,獨孤影回來了,同他争的隻會是百裏雲溪。
他司空武永遠不動武,永遠隻當漁翁。
“淨水可保證萬無一失?”百裏雲溪又問到,原本不緊張的,這時卻是慎重了起來。
“放心,一切萬無一失,下山的路線都安排好了,明晚,草原上便又會再見篝火晚會了!”司空武說着,唇畔泛起了一絲意味深遠的笑意來。
這時,門外,百裏瑄一身盛裝,款步而來。
見了百裏雲溪卻不行禮,她的記憶裏,這對兄妹感情甚好,無需這些繁文辱節的。
司空武蹙眉看了她一眼,心中早已有數了,獨獨一點思索不清,這一抹孤魂如何會穿越到了瑄兒身上呢?
清明神殿和殿中衆人應該是遭天火而難逃一劫的,如果這天火是獨孤明月擅自用禁術引來,能逃過天火的就隻有聖女了。
因爲冊封聖女之禮上便是有一環節,聖女需沐淨水,而後經天火洗禮。
這個人肯定是聖女,難不成就是十六那日她恰巧穿越到百裏瑄身上的?
他算了很久了,聖女一年前本就該出現了的,爲何現在才出現,爲何同這黑衣人關系如此親昵?
顯然,他們來者不善,想奪了神權,還是其他呢?
百裏瑄已經在坐了下來,百裏雲溪親自替她倒了被茶,問到,“瑄兒,同哥哥說說那恩人怎麽救出你的?”
“當時天雷劈下,整座清明神殿都燃起了熊熊大火,場面一片混亂,我還沒逃到門口就被身上就引到火了,後來就不醒人事了,醒來才知道是他救了我的。”百裏瑄答到,很是鎮定,這之前已經多多少少解釋過了的。
“這恩人到底是什麽人呢?總該有名字吧。”百裏雲溪又問到。
“他也都不告訴我。”百裏瑄笑着說到。
“是嗎?就你倆這關系,你還不知道?”百裏雲溪豈會相信。
“怎麽不會了,我就知道我的命是他救的,不管他是誰,我這輩子跟定他了!”百裏瑄仍是笑着說到,心中卻有些不安,寒羽怎麽都不答應改名換姓,這讓她如何解釋。
“還真不知羞。”百裏雲溪睨了她一眼,責備到。
百裏瑄這才有些羞赧之狀,看了看他,又道:“哥,遷移下山了,你可得趁早把神殿建好,我們可不想被留在這雪上之上。”
“那是自然,第一要務便是出使月國,第二要務便是動工修建神殿。”百裏雲溪認真答到。
“哥哥要親自出使月國?”百裏瑄蹙眉問到。
“方顯誠意。”百裏雲溪答到。
“那司空大人去嗎?”百裏瑄看向了一旁的司空武。
“不去。”司空武淡淡答到。
百裏瑄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麽,果然是被寒羽料中了,司空武怕是正謀一場政變吧。
這個小部落,根基尚爲穩定,這奪權多利卻先開始了。
這時,婢女将淨水端了過來,清澈而幹淨,映照出的人影很是清晰。
“瑄兒還記得這淨水嗎?”百裏雲溪問到,心下懷疑着,可以肯定她是瑄兒,但是又有太多奇怪的地方了,司空武又總是欲說還休的。
百裏瑄一愣,她記得在神明神殿裏,獨孤明月擅用占蔔禁術之時,真正的百裏瑄亦是端着這盆水,她亦是藏到這水裏去的。
“當然記得,時辰也到了吧,該入殿了。”百裏瑄說着便端過那水來,朝大殿而去,心有些虛,腳步不由得快了。
“她根本就不記得!”百裏雲溪終于是忍不住,再次對司空武開口了。
“或者,真的忘記了一些事情吧。”司空武如何會道出真相呢?這可會是他日後的籌碼。
說罷亦是緩緩朝大殿而去,人應該都到齊了。
大殿中。
寒羽依舊是一襲黑衣蒙面,靜靜地立在那巨大的白色昆侖奴面具之前,雙眸清冷,看着滿殿的狄狨族人。
他随時都戒備着,随即都等待着。
他也不知道這裏頭會不會就有獨孤影,易容之術,幾乎是無人能夠分辨而出的。
他會不會隐在這裏面,旁觀一切,伺機而動呢?
百裏瑄将淨水放下,背着衆人對他甜甜一笑,這才退到他身旁去。
百裏雲溪和司空武亦到了。
百裏雲溪已爲王,一切便不會一樣了,司空武走了下來,領着衆臣子和族民齊齊下跪行禮。
“都起來吧,奏樂。”百裏雲溪很是爽朗。
衆人平身,笙箫起,很遠古的樂曲,深沉厚重的曲調,緩緩地從大殿兩側傳了過來,寂靜的大殿裏,頓時一片肅穆。
神教弟子送上了一般刻着古老圖騰的小尖刀,百裏雲溪接過,見司空武點了點頭,便是大步而上。
輕輕拉起寒羽的手來,在他小指上劃下一刀,血便這麽一滴一滴地掉落在淨水中。
百裏瑄微微蹙眉,心下疑惑着這是什麽儀式,而司空武卻是微微靠近了,就在她背後,低聲道:“血水若不能被這面具所吸納,他便是大祭司人選。”
百裏瑄驟然大驚,險些就伸手去拉寒羽了。
“聖女請放心,屬下保證,這血水一定會被吸納的。”司空武說罷,唇畔泛起一絲笑意,便又是稍稍退了回去。
百裏瑄卻是轉過身來,一臉戒備地看着他。
司空武仍是溫文爾雅地笑着。
終于,原本幹淨的淨水漸漸被寒羽的血染紅了,不再是淨水,而是一盆血水。
百裏雲溪仍是看了司空武一眼,見他颔首,這才上前高高端起那血水來,面朝族人,大聲道:“天雷火,冰雪神,祭司血,聖女潔,狄狨興,國運昌!”
然而,衆族人卻是高呼,“狄狨千秋萬代,神教萬世不滅,請冰雪天神免去狄狨一切厄難,賜予永世和平!”
聲聲高呼中,百裏雲溪仍是看了司空武一眼,終于是轉身過去,然而,手中血水正要朝那潔白的大面積潑去之時。
嘭~
掉落的不僅是他手上的血水,還有他的右臂。
頓時,一片寂靜,衆人緩緩回過頭,卻見殿外,一個男子一步一步而來,黑色的披風,白色的發絲,随風而揚,俊美的側臉上那細長的傷疤透出冷邪之色來,犀眸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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