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萱全神貫注爲青奴上藥,劉嬷嬷從門外回來,小心翼翼地不敢多打擾。
少主已經下了命令,今夜起,任何人都不許出入栖鳳宮。
整座宮殿早已經被侍衛圍了起來,毫無疑問,這個皇後今夜起正式成了人質。
此時,少主應該是縱馬疾馳朝南疆而去了吧,他的速度,三日内定是能到了,戰争實際上已經開始了。
喜樂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低聲,道:“劉嬷嬷,你又到哪裏去了?皇後娘娘剛才還找不到你呢!”
“哎呀,還能去哪裏,秀宮那兒可熱鬧了,錢嬷嬷忙不過來,正缺少人手呢!”劉嬷嬷低聲答到,雖是蹙眉看着紫萱,卻是心思不在,一會兒仍是要尋個借口出去一趟,善柔又被送到晴明殿去了,這會兒主子可是有的是時間,不用擔心皇後再往冷宮去尋人了。
“我也想去看看呢,這事兒本該皇後娘娘主持的。”喜樂撅了撅嘴,心中納悶着樂銘今晚怎麽還沒過來,平日裏早該來了。
“喜樂,去躺太醫院取一味決明子過來。”紫萱松了一口氣,輕輕甩着手,又低頭不知在青奴耳畔交待什麽,而青奴臉上覆着一層厚厚的藥材,味道和顔色皆是詭異。
也不知道要敷幾日才能完全好起來,亦不知道是否真的能完全恢複了相貌。
“嗯。”喜樂應了一聲便急急要往殿外而去。
“等等,我過去拿吧,你伺候着。”劉嬷嬷連忙攔住,喜樂哪裏還出得去啊!
“讓喜樂去吧,嬷嬷去煮壺茶來,我累了。”紫萱說着在一旁暖塌上坐了下來,眉宇間的疲憊難掩,臉色越發的蒼白,身體開始急速惡化中,似乎要将過去應該承受的一切都爆發出來一般,站都不能站太久了。
“娘娘,我去去就回來,很快的。”劉嬷嬷急了,本就是主子差過來告知皇後出兵一事的,隻是,見了她這樣子,又是心軟了,這小劄的事似乎才剛剛緩了一些些,若是出兵一事揭穿了,她該如何承受啊?
“我去啦,娘娘今早就找不到你煮茶了!”喜樂推了推劉嬷嬷便快步朝外面走了去。
劉嬷嬷無奈,隐隐一聲歎息,便去取茶具了,該來的終究是要來的吧!
“皇後娘娘,青奴這臉真的能恢複嗎?”劉嬷嬷利索地擺弄起來,跟着主子那麽久了,煮茶她亦是拿手。
“嗯,再上接連兩日的藥就能痊愈了,隻要這期間不被打斷。”紫萱揉着太陽穴解釋到。
劉嬷嬷沒再說話,回頭朝門外看了一眼,喜樂應該就要退回來了吧!
“回來時路過禦書房吧,皇上沒歇息嗎?”紫萱又開了口,聲音很淡,這幾日,一直想見他,卻一直一直,不敢見。
幾回從太醫院回來,就遠遠地站在禦書房外,當年的那個位置,看着他的側臉,看着他專注于奏折上。
時間過得那麽快,似乎就發生在昨日,而轉瞬之間,他已經那麽大了,而她已經要走了,緣将盡。
“皇上……”劉嬷嬷卻是支支吾吾了起來,即便現在瞞過,一會喜樂回來,便是什麽都揭穿了。
“怎麽了?”紫萱蹙眉,隐隐不安。
“娘娘!皇後娘娘!”喜樂的叫喊聲傳了過來,清亮的聲音裏透着慌張。
“怎麽回事!?”紫萱驟然起身,還沒走到門口便見喜樂氣喘籲籲地撫在門上,小臉上盡是驚恐。
“娘娘!皇上他……皇上他……”喜樂喘着氣,都不知道怎麽開口了,怎麽會這樣!?怎麽可以這樣?!
“說呀,怎麽回事?”紫萱急了,快步上前,而一旁青奴早已明白了怎麽回事,清清澈澈的雙眸裏無盡的哀傷,狄狨終于等到了第一日,隻是爲何偏偏要傷了皇後的心,這個不相幹的女子,爲愛而來的女子。
小劄要是知道了,一定很難過吧?
劉嬷嬷緩緩站了起來,終于是開了口,淡淡道:“皇後娘娘,皇上軟禁了你,在他回來之前,你半步也不許離開栖鳳宮。”
“什麽?”紫萱轉身,一臉不解,莫名其妙。
“軟禁,直到皇上回來之前,你都不許離開栖鳳宮半步。”劉嬷嬷又重複了一次。
“爲什麽?他去哪裏了?我要見他!”紫萱的手有些顫抖,心中不安,到底怎麽回事。
“皇上去南疆了,一切都部署好了,三日後,月國同鍾離又要開戰了。”劉嬷嬷的尾聲盡是歎息,又要開戰了,鍾離同月國似乎就沒有一朝是不戰的!
紫萱卻是整個人完完全全地怔住,沒有回過神來。
他去南疆?
三日後,開戰。
這是什麽意思!
這突然而來的消息,是什麽意思?!
幾步踉跄,重重地跌坐在榻上,蒼白的小臉上除了震驚再無其他表情,連雙眸裏亦是如此,除了震驚,沒有其他。
似乎,遲遲都不願意回過神來。
回過神來後,她該如何?
難過,傷心,憤怒,除了這些情緒,還有其他的嗎?
劉嬷嬷遲疑了須臾,卻還是開了口,道:“皇後娘娘,皇上當初主動提出和親你就該知道,這場婚約不會有真感情的,他一直以來都在利用你罷了。”
這樣做,都是主子交待了,少主回來後要親口告訴她一切,可是主子卻是另有想法,她要皇後對寒羽徹底死心,等少主回來後,一切皆是定局,就不信少主還會想告訴她真相!
紫萱猛地擡頭,看向了劉嬷嬷。
“當初皇上不就是因爲月國使者到來才對你好的嗎?皇後娘娘,你是聰明人,其他事情老奴不說,你也該明白,栖鳳宮已經被圍住了,外頭全部是弓箭手,你不再是鍾離的皇後,而是鍾離的人質了。”劉嬷嬷終于狠下了心。
紫萱依舊是沒有一絲反映,隻是盯着劉嬷嬷看。
劉嬷嬷又繼續道:“公主,這栖鳳宮外頭全是弓箭手,老身勸你别多費心思,這場仗皇上可是謀劃好幾年了,幾處奇兵突襲,定要打得你月國措手不及的,你就乖乖等皇上凱旋歸來吧,老奴也不多陪了,還得替皇上選秀女去呢!”
見紫萱安靜地可怕,劉嬷嬷心中早就有些不安了,正又要開口,喜樂卻是突然大了膽子,一把狠狠推開了她,怒聲,“夠了!你不要再說了!”
“劉嬷嬷,勞煩你去躺太醫院幫我取一味決明子過來,好嗎?”紫萱終于開了口,雙眸空空洞洞。
劉嬷嬷一愣,随即點了點頭,便是急急離去了,再待下去她會心軟了!
“娘娘……”喜樂不知該說些什麽,隻是挨到紫萱身旁,企圖給她一點點安慰。
“一會嬷嬷把藥取來了,填到這裏去一起熬了讓青奴趁熱喝。”紫萱取過一旁的藥材塞到喜樂手中,便起身來,有些站不穩腳,不得不扶住喜樂。
“萱主子,你要去哪裏!”青奴顧不上臉上的藥,急急起身上前扶住,早已潸然淚下。
在事實面前,似乎任何安慰的言語都蒼白無力,如果小劄在,一定是這樣喚她的吧,一定就靜靜陪在她身邊的吧?
“坐下,藥要是給掉了,就前功盡棄了,我去泡澡,喜樂過來伺候便好。”紫萱淡淡說着,推開了青奴的手。
“主子,我們想辦法出去!”喜樂急急脫口而出,她隻認這主子,其他的什麽都不認了。
“傻丫頭,不許亂闖,我父王可不像我那麽好忽悠的,放心吧,不會有事的。”紫萱竟然笑了,淺淺的笑意噙在唇畔,轉身徑自朝白玉凝脂池而去了。
喜樂快步跟上,青奴亦是不放心,遠遠地跟在後面。
紫萱走得很慢很慢,小臉上全是迷茫,雙眸空洞地駭人。
原來,倒頭來還是一場空。
苦心追求而來的,終究是虛情假意。
在欺騙被允許的條件下,在利用被默許的前提下,爲何就不能有一點真?爲何要那麽徹底絕情!
即便是傾盡鍾離兵力,亦是撼動不了父王絲毫的,這場戰争,父皇已經等了快十年了,你知道不知道!?
回過頭看來路,突然覺得一切皆可笑,自己竟是這般天真幼稚。
三日後,父王和母後定會來接她回家的吧。
真不知該如何面對,連小劄都給丢了,當初還口口聲聲答應母後要過得很好,她根本就不配當月國的公主,軒皇的女兒。
幸好幸好,她等不到三日了。
父皇不用再爲她操心了,大可踏平了鍾離,去完成他的霸業。
若有來世,她還當他們的女主,她一定要對得起穆紫萱這個名字,不要那麽傻那麽笨了。
腳步越來越慢,原本蒼白的臉色此時早已轉青,一身上下驟然冰涼了起來,從腳下開始,針紮一般的疼痛感漸漸傳上來,那麽熟悉的感覺,久違了好幾個月的疼痛和寒冷,似乎報複被強制壓抑一般,瘋狂地襲來。
紫萱終于止步,緊攥着的手緩緩放開,整個人卻是瞬間傾倒了下去。
“皇後娘娘!”喜樂和青奴同時喊出了聲音,急急上前攙扶。
給讀者的話:
更新,閃走寫第二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