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們皆是靜候在院子裏。
紫萱卧房門前,善柔和紅玉亦是安安靜靜地等候着,不知爲何,氣氛很是沉重,誰都不知道怎麽回事,皇後不過是染了重風寒,皇上卻是召集了二十多位禦醫會診。
屋内。
珠簾外,太醫們裏裏外外站了一圈,皆是蹙着眉頭,思索着,掂量着,有些低聲讨論着,都一一替皇後把過脈的,除了有些氣虛,脈象再正常不過了,昨夜的風寒早就好了,隻是,手還是冰涼涼的,誰都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珠簾内,偌大的暖塌上,紫萱一身無力地依偎在寒王懷裏,低斂着雙眸,眼睛淚迹未幹,卻是一臉沒有多少表情,寒王封了她一身武功還有幾處大穴,如今連動都很困難,更别說掙脫開他了。
太醫把完脈,起身看了寒王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便是自覺轉身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又是一位太醫走了進來,仍是把脈了什麽久,同樣是搖頭,無奈歎息。
如此來來往往,知道最後一名太醫出去了,紫萱才淡淡地開了口,“寒羽,現在,你該放開我了吧。”
“累了吧,先睡一會兒,太醫們還得商量。”寒王的語氣亦是很淡,小心翼翼地将她平放在榻上,掖好了錦被。
紫萱緊握着雙手,死死地看着他,不說話。
“乖,先睡一會兒,我親自去找小劄。”寒王卻是避開了她的目光,輕輕在她唇上印了一吻,點都爲止,随即起身離開。
“寒羽!你放開我!小劄要是再出了事,本公主不會放過鍾離的!”
隻是,剛掀起珠簾來,身後便傳來了紫萱撕心裂肺的叫聲,她根本沒有多少得了力氣的,這聲音不知卯了多久的勁。
寒王心中一怔,轉身身來,這才真正迎上她那憤怒的目光,卻是突然笑了起來,“萱兒,你不放過鍾離,也包括我寒羽嗎?”
“我……你放開我,我跟你一起去找,我真的沒事了,那麽多太醫都說什麽事了!”紫萱急了,她也沒有想過那麽多,方才的話就那麽脫口而出了。
“乖乖睡一覺,等他們解釋清楚了你的手爲何會總是這麽冰涼涼的,我便放了你。”寒王那深邃的黑眸中掠過一絲無奈,語氣依舊就那麽淡,說罷便是大步而出。
外廳裏,衆太醫一見寒王出來,便皆紛紛地下了頭,已經稍稍議論了一番,卻沒有任何頭緒,誰号脈的結果都是一樣,不過有些氣虛,其他一切正常無比,其實,這個時候,春寒料峭,手腳冰涼亦是很多人都有的。
“如何?”寒王看了太醫之首洛太醫,一眼,這洛太醫雖手被廢,亦仍是在太醫院當值,不過多了幾個副手罷了。
“禀皇上,皇後娘娘脈象皆正常,這雙手冰涼之症微臣猜測,應該是氣虛,血虛所緻,需長期調理,并非一朝一夕能成之事。”洛太醫如實答到,隻是,見皇上如此大動幹戈,亦是真暫時用猜測二字了。
“猜測?”寒王冷冷地掃了衆太醫一眼。
“皇上,寬限些時日,待臣等回太醫院去好好商議研讨吧。”洛太醫小心翼翼地說到,會診出結果,自是需要些時間的。
“不急,都下去吧,好好研究清楚了,給朕送份詳細的折子上來。”寒王并不急,以宮中太醫醫術,群醫會診,這個結果,自是可信,隻是,他想完全的确定,更想困她幾日,好好調養幾日,怎麽就氣虛血虛了,映象中,她剛和親過來那會而,身子沒那麽差的,尤其是前兩個月,後宮諸事都是處理地有條不紊的,時常終日都忙着,他都知道的。
衆太醫一出房門,善柔便連忙上前,尋到了洛太醫。
“洛太醫,皇後娘娘沒事了吧?”善柔一臉擔憂地問到,手裏緊拽着絲帕。
“不礙事,需調養幾日,柔妃娘娘放心。”洛太醫如實答到。
“這倒是怎麽了,手怎麽老那麽冰涼涼的。”善柔又問到。
“血虛氣短,娘娘這個冬日還是勞累過渡了。”洛太醫仍是恭敬。
“那可真地好好調調身子了,哎呀……小劄偏偏在這時候給出事了,都不知道哪去了!”善柔一臉的焦慮,歎息着便是朝屋内而去了。
紅玉在人群裏尋了好久,才尋到了陳太醫,兩人相視了一眼,紅玉這才放心地朝屋内而去。
屋内,珠簾内,隐隐可見榻上躺着的人兒,一室安安靜靜地,隻有偶爾從暖爐中傳來的滋滋聲,今日雖陽光晴好,卻仍是冰涼涼的氣溫,這門裏門外的,氣溫明顯有差别。
簾内更是溫暖無比,紫萱就靜靜地無力躺着,臉色早已恢複,不發病的時候,根本就沒有任何異樣的。
擔心地小劄,亦是擔心着寒王覺察出什麽異樣來,隻是,他今日的不一樣,她卻早已覺察到了。
什麽都做不了,蹙着眉頭,細細地想着,想着小劄究竟能遇到什麽。
朝中勢力皆已平衡,唯待兵權重新反派,而後宮早已沒有任何勢力對抗,波瀾不起,她和善柔,一後一妃,皇上并沒有專寵何人,更多的更是往善柔那邊去的,善柔偶爾會吃吃醋耍些小心機,這亦是人之常情在所難免,她同小劄本喜歡貧嘴争執,隻是天牢那件事後,兩人似乎比以前更近了些,怎麽可能會是她,何況,即便她想争獨寵,多的是手段,對小劄下手隻會打草驚蛇,根本沒有任何益處。
小劄平日裏說話便是不留情面的,直來直往的,又仗着德公公對他好,更是不懂那麽多人情世故,會不會是得罪了宮裏的哪個公公,或者侍衛呢?
如是一直反複猜測着各種可能,甚至都懷疑他又都溜出宮去找她了。
動彈不得,唯有這般思來想去才能暫時緩解了心中的擔憂,根本不敢想像,小劄要是真出了什麽事,她該怎麽辦?
而珠簾外,寒王就靜靜地負手站在,隔着珠簾遠遠地看着她,一臉的複雜,不知思索着什麽,這個時候,他有太多太多的事宜要部署了,何況,昨日蓋了那印章,就已下了決定,不再見以寒羽的身份見她了。
或許,能延遲了找到小劄以後吧,動兵一事,是不是亦可以延遲?
“皇上,你定也一宿沒睡了吧,這才柔兒伺候着,你先睡去吧。”善柔柔聲,打斷了他的思路。
寒王這才轉過身來,卻隻是看了她一眼,并沒有說什麽便是徑自朝門外而去了。
善柔急急跟出,嬌聲開口,“皇上,昨日累了一日,昨晚又沒休息,你這樣,公主會心疼,柔兒也會心疼。”
“青奴呢?”寒王問到,根本無視善柔的勸說。
“禀皇上,青奴剛才就出去找小劄了,還沒回來。”一旁婢女見柔妃沒有開口,這才敢上前恭敬答到。
“你們倆進去伺候着,傳朕命令,不許任何人打擾皇後休息。”寒王冷冷說罷便走,似乎根本就當善柔不存在一般。
看着寒王遠去的背影,善柔亦是一步一步緩緩朝前而去,紅玉小心翼翼地跟着,不敢多說一句話。
從來都是這樣子的,皇上高興的時候便會應和柔妃娘娘,不高興的時候,便是當她不存在,先前還會在皇後面前做做樣子,而今似乎不管皇後在與不在,都是這個樣子了。
她這個當丫鬟的,看得清楚,隻是,沒有膽子明說罷了,皇上根本就沒有另眼相看過柔妃的,若非柔妃娘娘這般的手段,是不是現在便是同曾經擺放在後宮當樣子的宮女出身的昭儀們一般,無人記得無人尊敬了呢?
“紅玉……”善柔終于先開了口,微微蹙着眉頭。
“婢女在。”紅玉連忙應聲。
“你有沒有覺得皇上,似乎……”方才有那瞬間,她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
紅玉沒敢接話,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等着她說下去。
“紅玉……你說,皇上對公主……”善柔一臉的複雜,心中突然有了很多疑惑,一貫的堅持,亦是有些動搖了,一早在屋内,還有方才,他那神情,分明是擔憂,鮮少見過那麽真真切切的表情。
暧昧是她最拿手的把戲,閱人無數,自是分得清楚什麽是暧昧假戲,什麽是真心喜歡,一個男人若是喜歡一個女人,眼神便能看得出了,恨不得把她拽在身旁盯着。
能同他倆在一起的機會總是很少,屈指可數,他倆出宮前那夜,梅花園中飲酒那一小會兒,禦書房偶遇那片刻,大年三十夜似乎是待着最久了,再往前,似乎都沒有了,她都沒有多少機會去認真細細察看。
紅玉聽了這問話,心中多多少少有了些猜測,這主子似乎終于肯面對了,皇上似乎不是并不是完全利用皇後的,情若沒有,豈會爲了個太監,當夜便将後宮擾地翻天覆地,豈會因一次風寒,而請太醫院所有太醫會診,群醫會診,可是唯獨皇帝大病才有機會見到的。
“你說……皇上對公主?”善柔仍是蹙着眉,一臉若有所思,繼續問到。
紅玉依舊不敢回答,心中掂量着如何是好。
“說呀,你說皇上他對公主是不是變了!”善柔卻是驟然厲聲,原本思索的神情一下子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一臉的陰鸷和厲狠。
這麽冷不防的厲聲,莫名的怒意,并沒有吓到紅玉,從前陣子起,她就開始慢慢地習慣了,連忙挨近善柔耳畔,低聲勸說,“主子,不會的,不會的,皇上昨日不是才舍下皇後帶你出宮去了嗎?他定時擔心沒照顧好皇後,月國那邊不好交待罷了,畢竟如今咱鍾離國力雖強,卻仍不及月國,皇上自然要小心爲上了。”
善柔仍是沉着雙眸,聽着,沒有多少表情。
“主子,你别擔心了,要不跟奴婢說說,昨日皇上帶你去哪裏了,昨夜你們回來時,奴婢都見皇上笑了,那可是好幾個月都沒見過的。”紅玉又連忙接着說到,伺候久了,便是清楚在主子心慌意亂的時候,該用什麽話來安撫,先前偶爾才會如此冷不防的大發雷霆,後來的次數卻似乎有些多了,一會回去還不知哪個婢女會被撞上,供她狠狠的發洩一頓。
善柔這才回過頭來,冷冷掃了紅玉一眼,并沒有再多說什麽,便又朝前而去了。
隻是,唇畔竟是緩緩勾起了一絲甜蜜的笑來,昨日,他一大早便帶她出宮裏,仍是同很多夜晚一眼,一言不發,隻有她問一句,他才無關緊要地答一句,隻是,不再是那一貫的淡漠神情,亦不是像方才那般冷淡,而是會對她笑,帶着她逛遍了皇城的大街小巷,甚至屈尊在路邊小攤上用膳,粗茶淡飯他竟也能适應。
一整日的時間,都這麽陪着,開開心心無所顧忌地逛着,不似她之前的任何一任情人,上個街都需好一番裝扮,躲躲藏藏,還有忍受那些一而再打擾的電話。
這一回,她可以一直等下去,等到他真正鏟除了穆紫萱,等到有朝一日她爲正,入主這栖鳳宮。
她不信他真的會對穆紫萱動心,即便真動了心,她亦不信月國能就此放過鍾離,再退一萬步,即便月國真的放過了鍾離,她亦不信鍾離那一群蠢蠢欲動的武将們,能咽得下永爲屬國這口惡氣。
止步,拐了另一條小道,對紅玉冷冷道,“我們也該去找找小劄了,這小子究竟躲哪裏去了,害得公主病着還要爲他擔心!”
紅玉一聽,卻是大驚,連連上前挨地很近很近,低聲道:“主子,這會兒咱還是别出宮吧,這萬一……”
“那就宮裏找吧,總得一起幫幫忙。”善柔冷笑地說到,加快了腳步,卻是朝冷宮方才,她還沒入過裏冷宮,這會兒那批侍衛該在搜查冷宮了吧,趁機進去瞧瞧這古代的冷宮究竟是什麽樣子的。
紅玉這才聽明白過來,也不再多問,隻是在後面快步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