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太後緩緩走了過來,細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微微踮起腳尖來,伸手取下了他耳後大穴處的細針來。
寒王的面容突然扭曲,瞬間恢複真實相貌,五官俊美、犀瞳深邃、溫雅中隐隐透出了些許放蕩不羁,獨孤影是也。
“蕭太後呢?”獨孤影蹙眉,聲音依舊清冷,并沒有因爲眼前的人身份的改變而改變。
“死了。”獨孤明月瞥了他一眼,仍是懶懶地在一旁坐了下來。
“什麽時候的事?”獨孤影眸子已是滿滿的不悅了,難怪她會幫紫萱,且不在甯妃一事上多爲難他!
“你小子見到我就不能高興點嗎?”獨孤明月更是不悅。
“你何時假扮蕭太後的,爲何不知會我一聲!”獨孤影亦坐了下來。
蕭太後狠狠瞪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獨孤影撇了撇嘴,起身,恭敬道:“師父。”
“坐吧。”蕭太後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獨孤影這才又坐了下來,道:“是影兒不孝,十年沒回去看了師父。”
“你倒是還記得清楚,我可是給下人們留了話,你若回去便知我來了鍾離。”獨孤明月不滿地說到。
“那師父是何時到鍾離來的?”獨孤影好聲好氣地問到。
“七年前吧,可能還不止,人老了,記不……”
“來了七年,你到現在才讓我知道!”獨孤影一下子站了起來,厲聲問到。
“是你自己學藝不精,我以爲怎麽就瞎了眼好覺得你是塊好料子,沒想到七年了,你一點長進也沒有,還是看不破爲師的易容術!”獨孤明月亦是厲聲。
獨孤影退了一步,道:“那你今日來做什麽?”想都不用想便知昨日那兩人定是容嬷嬷和她了。
獨孤明月眯眼笑了起來,道:“來看看萱丫頭。”
“别打她的主意!”獨孤影沉下眼眸。
“爲師偏要呢?”獨孤明月亦沉下了鳳眸。
“誰都可以,獨獨她不行!”獨孤影的語氣沒有絲毫退讓之意。
“你這混賬東西,什麽叫做誰都可以?”獨孤明月怒了,“能懷上我狄狨王室子息的,我就認定了穆紫萱這丫頭!”
“我不認定。”獨孤影淡淡地說罷便轉身要走。
“回來!”蕭太後話語一落手中兩枚黑色細針立馬直直飛出。
獨孤影側身,輕易接住,道:“我的事你别插手,尤其是這件事!”
“臭小子,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辛辛苦苦幫你混進宮裏來,辛辛苦苦扮演這蕭太後暗中助你,辛辛……”
“師父,我保證明年冬季前我狄狨的族旗插在宣和殿上!”獨孤影認真到。
“我現在更關心的不是這件事!”獨孤明月仍是緊蹙眉頭。
“玉妃不是懷上了嗎!”獨孤影的語氣中終于透出了無奈,這師父,可是從他十五歲起就每年一封密函要他盡快開枝散葉,原來就一直在身旁監督着!
“還敢騙我!”獨孤明月又揮出了一枚暗器,獨孤影仍是輕易躲過,那暗器結結實實地射入一旁的木柱上,是一根精緻的發钗,鑲着紅色寶玉,做工相當精巧。
獨孤影取了下來,收進懷中,笑了笑道:“這钗子就送給萱兒了。”
“呦,什麽時候喚得那麽親密了,你小子看上人家了對不對!”獨孤明月滿臉笑意。
獨孤影沒有回答,隻是将兩枚細針插入耳後大穴,恢複了寒王的模樣,轉身便要走。
“臭小子,被我說中了吧!”獨孤明月跟了上去。
獨孤影依舊沒有回答,大步踏出門前,蕭太後易容後才追了出來,卻隻見屋外都是侍衛。
“少主的意思是……送蕭太後回宮。”嬷嬷一臉無奈,低聲,刻意拉長了“蕭太後”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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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萱哪裏還待得住,寒王前腳一走,她後腳便出了門,自是找南宮大人還有那侍衛去來。
南宮大人自覺充當了門衛在屋外守着。
屋内,那名喚李泫的侍衛倚坐在一旁,專注在棋盤上,這一局棋可是他一路從月國研究到了這兒了,依舊解不開。李泫不是臨時想的名字,真正的身份便是紫萱的孿生哥哥,月國的太子,穆子軒。
“穆子軒!”紫萱靜一進門便奔了過來,樂呵呵地環抱住他的脖頸,整個人都依偎了上來。
“放開啦。”穆子軒蹙眉,這丫頭喜歡這樣抱着父王就算了,連他都不放過,最讨厭女人靠近了。
“哥,萱兒好想你們。”沒有放手,反到撒嬌了起來,明明都告誡自己不許哭的,眼淚卻還是忍不住滿了上來,難得還有機會撒嬌,最後一次了吧。
“你不過得挺好的嗎?”穆子軒冷哼,至今無法理解這個寶貝妹妹爲何執意要和親到鍾離來,若不是她來了,父王早就對鍾離動手了,此次更不會差南宮俊來助寒王一臂之力。
想了想,放下了棋子,連忙又問到:“寒羽先前有沒有欺負你!?”
“他才不會。”紫萱使勁睜大眸子,不讓眼淚流出來,他應該不會了吧,從此以後都不會了吧?
“諒他也不敢。”穆子軒冷冷說到。
“哥,父王和母後還好吧?有沒有想我啊?”紫萱仍是扯着笑問到。
“母後都住琉璃宮去了,你說有沒有想你?你就個不孝女!”穆子軒沒好氣地說到,心思又專注在棋盤上了。
紫萱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流了下來,連忙放開手,擦掉了又流了出來。
“怎麽了?”穆子軒驟然回過頭了,一下子緊鎖起眉頭來了。
“我想母後想父王了!”頓時嚎啕大哭,撲到了穆子軒懷中去了。
“萱兒乖,不哭了不哭了,想家了我們就回去嘛。”穆子軒完全不知所措,從小到大極少見這丫頭哭的,更别說這麽煽情了,即便哭也是爲了同他争什麽東西罷了。
紫萱沒有回答,放縱自己似的哭泣着,死命往穆子軒懷裏蹭,似乎要将近半年來忍下的淚水都哭出來一般。
良久,哭聲才漸漸停了,隻剩啜泣聲,穆子軒那俊朗的眉頭緊緊鎖着,一臉沉思。
“你說實話,寒羽怎麽欺負你了?”聲音裏隐隐透出了冷意,紫萱如此傷心,他回去怎麽跟父王和母後交待?
“沒有啦,他寵我還來不及呢,要不你派人到宮裏打聽打聽!”紫萱揚起頭來,抹了抹淚,扯出了笑容又道:“我就是想父王和母後了,還是頭一回離家這麽久啦!”
“當真?”穆子軒蹙眉問到。
“騙你幹嘛?”紫萱放開他來,起身整了整衣着。
“當真沒騙我?”穆子軒仍是蹙着眉頭。
“當真……騙你……幹嘛?”紫萱嘻嘻笑了起來,小臉上盡是頑劣。
“現在知道想家了吧,當初讓你别來,你還偏要。”穆子軒白了她一眼,這才放心下來。
“我就喜歡他,我可警告你哦,休想再打鍾離的注意。”紫萱一臉甚是認真,這哥哥可是盼着父王出兵鍾離,封他爲主帥好久了。
穆子軒仍是白了她一眼,亦是警告她道:“一會打獵你可以别再找我麻煩!”昨日在酒樓裏他險些沒忍住。
“幹嘛裝侍衛啊?”紫萱納悶地問到。
穆子軒沒回答,又轉過身去,專注在棋盤上,紫萱撇了撇嘴在他對面坐了下來,大緻看了那棋局一眼,莞爾一笑,道:“要不,同我夫君切磋切磋?”
穆子軒仍舊沒回答,頭都不擡,紫萱又道:“父王這回給了你多少時間啊?有什麽獎賞?”
穆子軒依舊專注,不受打擾,自小就被這磨人精折磨慣了,如今的境界是不管她和母後在一旁怎麽鬧騰,他都能一心一意,完全不受打擾。父王可是要他在回宮前把這棋局解出來的。
這時,門外傳來了德公公的聲音,“娘娘,皇上尋人了。”
紫萱連忙站了起來,剛要走,卻被穆子軒拉住了,“記住了,别找我麻煩。”
“那你告訴我爲什麽!”紫萱眸子仍是滿滿嬉笑,性子本就俏皮活潑,一天到晚都歡歡喜喜的,隻是到了鍾離變太多了太多了。
“本太子樂意!”就是不想在寒王面前暴露身份,父王說過,他将來的敵人很有可能會是這個男人!
“好吧。”紫萱嘟了嘟嘴,又要走,又被拉住。
“哭得跟花貓似的!要是被欺負了,你就立馬回家啦!”穆子軒認認真真替她擦好了臉,才放開她。
“誰敢欺負我啊?”紫萱佯作自信滿滿地說到,眸子掠過一絲難掩的不舍,還是轉身離開了。
哥,你真小氣,就隻能見這三天而已了,都不讓我認你!
紫萱回屋時,寒王已經泡在溫泉中了,仍是遣散了所有的婢女,不留一人伺候。
慢步踏了進來,看到水霧中那男子,仰靠在池邊,雙眸微閉,眉宇間緩緩透出一股倦色,精煉的胸膛露在水上,條理分明。
偌大的屋子隻有他和她,方才積攢下來的悲傷頓時被暖意取代了,緩緩退去衣裳,遊到他身前,大膽地靠在他胸膛上,不說話,隻是閉着眸子聽着他那強健有力的心跳,感到到溫暖的大手繞上腰間,一寸寸上移,徘徊在那道傷疤上,似乎每回都會觸碰到那裏,也許,哪一天他會記起那是自己留下的,在她離開後的某一天。
寒王亦是沒有說話,緊閉着雙眸,鎖着眉頭,不知在思索些什麽。
給讀者的話:
三章合一章了。過幾天再小爆發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