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源着實叫吓了一跳,尚且未做反應,許繡憶一雙眸子就緊緊的盯着他:“你們說保安堂的安承少,他怎麽了?”
“繡憶,你這是怎麽了?你哪裏難受?那個安承少怎麽了?是不是他派人把你綁進叢林的,我去和他拼了。”
蘇錦源說着起身往外去,滿臉戾氣,許繡憶忙下床拉住他。
“不關他的事情,我方才聽見你們說五王爺中蛇毒被送到保甯堂,結果被安承少抱進了保安堂,是嗎?”
她一雙眼睛灼灼的盯着蘇錦源,蘇錦源不明白她這到底是怎麽了,隻是如實點點頭:“是啊。”
許繡憶眼底,閃了莫名的光彩,下一刻,提起裙子就往外去,他還活着,太好了。
隻是跨出保甯堂門口,見到秦煙和安承少站在保安堂外頭,她徹徹底底的清醒了過來。
那樣重的傷,血流成河,轟然倒地,卻能自己回城而且還能把武墨抱進保甯堂,如今燈火下的他面色紅潤康健,分明不是受了重傷的樣子,甚至還有力氣在大庭廣衆之下和秦煙親昵。
終究,是她太傻,還是他太殘忍。
想來那些傷都是假,他是算好了她對他餘情未了必定會尋入密林,所以才設下此計,至于武墨,隻是一個意外。
心口一陣鈍痛,連帶着呼吸也有幾分痛楚,她閉上了眼睛,轉過了身,頭有些沉沉,正好撞進随後而來的蘇錦源的懷中,蘇錦源順勢抱住她,擔心的問:“繡憶,你怎麽了?”
“回家吧,我想回家了。”
她說的有氣無力,蘇錦源看了一眼街巷對面的安承少和秦煙,再看看懷中的女子,心頭始終有些大惑不解,繡憶今日好生的奇怪。
不過許繡憶說要回家,他便依她,再也不送她去城南莊園了,那些下人都是些靠不住的,上次是蘇李氏放下她一個孕婦回城拿什麽勞什子的玉箫,這次是金玉銀玉兩個人看個病人都看不住。
無論如何,他決定再也不讓許繡憶離開自己的視線,輕輕打橫抱起他,他對小厮古燕吩咐道:“備車,回府。”
車馬備妥了,他抱着許繡憶出來,迎面對上的是安承少幾分敵意的眸子,似乎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安承少就對他滿懷敵意,不過他想大約是因爲兩人同樣經營藥房是生意上死對頭的緣故。
不理會安承少,他沒的這份心思,抱着許繡憶上了車,放下車簾子,馬車就徐徐往蘇府方向去。
那漸漸遠去的馬蹄聲,卻沒能收回安承少的目光,直到秦煙調皮的彈了一下他的額頭,他才緩過神,道:“你剛才說到哪了?”
“說道我下個月要随爹爹回去了,太子大婚在即,我爹爹雕鑄屏風有功,太後還賞賜了我爹爹黃金百兩,還有随便我爹爹說個心願,我爹爹回來同我商量,問我可有想要的,我想了想委實也沒什麽需要的,就來問你,你想要什麽?”
他想要,卻是無論如何也得不到的。
他淡淡一笑:“沒有什麽想要的。”
“你好好想想嗎。”秦煙搖着他的臂膀,她說回去以前,回去如同兄妹一樣相處的時光,她做的很好,幾乎是天衣無縫,安承少也漸漸信以爲真,由得她像以前一樣嬉鬧。
“我真沒什麽想要的,秦煙,天色不早了,我讓人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和秦續大眼瞪小眼的,三天兩頭吵架,爹爹說我們就快拆了這個家了,我不回去,不然我們去喝酒吧,好久沒和你一起喝酒了。”
“今日不去,我要照顧武墨。”
“五王爺?他怎麽了?”
“他被毒蛇咬了,傷的不輕,你先回去吧。”
秦煙心底是濃濃的失落和失望,面上卻不表現出半分,她的不會再給安承少半分讨厭她的機會,她不會再無理取鬧,不會再放縱任性,更不會再做叫他讨厭的事情。
于是,她掩藏好了所有的心情,揚起笑臉:“好吧,不過你還是想想你想要什麽,我也回去想想,總不能白白便宜了秦續,我是讨厭死他了。”
安承少淡淡揚起唇角:“恩,路上小心。”
秦煙甜甜一笑,揮手同他作别,轉過身,嘴角的笑容卻盡數揉碎,他對她依舊是這樣不冷不熱,到底要怎麽做,要怎麽做他才能稍稍對她動點心。
她尚未走遠,卻已經聽到他轉身回去的腳步聲,方才許繡憶那馬車走的都沒了蹤迹,他那目光卻時鍾不舍得收回,爲何要如此待她。
閉上眼,任由晚風吹亂她的發,吹散她的累,卻隻是将她對許繡憶的恨,吹的越來越濃烈而已。
*
回了蘇府,蘇家老太太過來看了許繡憶,蘇家老太太說是身子抱恙,許繡憶看着氣色倒是不錯,大抵是不願意蘇錦源奔波勞累,才故意找了個由頭把蘇錦源往家裏騙。
如今許繡憶一回來,她老人家的病立馬好了利索。
蘇家老太太送了一粒安胎丸過來,說是頂頂珍貴的藥材做的,統共世上也就隻有十多粒,蘇家進貢了宮裏十粒,這餘下的吃的吃了,送人的送人了,就剩下這一顆。
許繡憶謝了收下,蘇家老太太又閑話家常了幾句就走了。
蘇家老太太一走,陸羽兒來了,陸羽兒在這個家裏過的可不是滋味,她以前是戶部大小姐,在戶部就是一枝獨大,她哥哥尚且要讓她幾分,别說那幾個嫂嫂和姨娘了。
如今到了蘇家,總感覺終日要看蘇家老太太的臉色,還有她那個小丈夫也不着家,每日早出晚歸的往保甯堂去,偏生是去做正事,她還不好抱怨。
整個蘇家,沒一個能同她說得上話的,如今許繡憶回來了,她可就有解悶作伴的了。
她來的時候,也給許繡憶帶了點東西,無非是金銀珠寶類的俗物,說讓許繡憶喜歡就留着,不喜歡就賣了買些喜歡的東西。
蘇錦源雖然不喜歡陸羽兒夜深還來叨擾,不過被蘇家老太太叫了去,房間也就空了出來給陸羽兒和許繡憶。
陸羽兒繞着發帶上的流蘇,五顔六色的流蘇,很是豔麗,若是佩戴小姑娘說身上是個活潑青春,可陸羽兒三十有八了,總覺怪異。
偏生她還要問許繡憶:“好看嗎,這是我以前做姑娘的時候自己編的,昨兒收拾東西時候翻出來了,你喜歡我給你也編一條。”
可别說,陸羽兒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這五彩流蘇發帶,許繡憶真沒想到是她自己編的。
“恩,好看。”
陸羽兒聞言,歡喜的很:“那我回頭給你編一副,明兒你得空嗎?陪我去街上買些絲線吧!”
她說完,有忙道:“忘記了你身子不爽,那我叫漣漪去買,你喜歡什麽顔色的?”
許繡憶随口說了一個:“天藍的。”
“行,我記下了,三嫂,其實我今日來,是有一件事情要求你。”
“什麽事?”心高氣傲的陸羽兒也有賠着笑臉求人的時候,顯見的這件事必定對她十分重要,能對她十分重要的事情,想來也就是有蘇錦郁了。
果不其然,但聽陸羽兒幾分抱怨道:“還不是我家相公,早出晚回的,每日我還沒起了他就不見了蹤迹,我都睡熟了他才回來,好幾次三哥回來了,他都沒回來,我問三哥三哥說他在醫館裏學習,男兒有志是好的,可是這樣我就和守活寡似的,你應該明白的,我們新婚燕爾,我也想要有個孩子。”
忽然就想到了蘇錦業說過陸羽兒因爲平素裏飲食不注意喜歡吃冰的東西,加之葵水來的時候也不注意,所以這體質很寒,加上這把年歲,幾乎是不可能有個孩子,想來陸羽兒還沒知道這些。
許繡憶也不願意做這個當面挑破的人,長久月累的,陸羽兒自己也能知道自己不會生。
她隻是道:“我同錦源說說,叫他别太苛刻了,早些讓四弟回來陪你。”
“真的?”
“四弟妹,我幾時騙過你?”
想來也是,當日許繡憶說她們要成爲親人,最後許繡憶極力撮合下,她也揀了蘇錦業這樣一個俊郎君,便是因爲和許繡憶之間的這個秘密,她和許繡憶才更爲親厚。
“那明日起,讓錦郁早點回來,還有一件事,繡憶我也要請你幫個忙。”
“還有何事?”
“我吧,總覺着那個邰蓮的八字和我不合,早些日子我好端端的站在院子裏,邰蓮端着茶水過來遠遠絆倒了,那滾燙的茶就潑了我一身。這便算了,我也打了她至少解了氣,想來她就算這次是故意的挨了痛下回也不敢了。沒想到前天晚又是無端端的我在那坐着,她進來我就手抽筋了,疼了半晌啊。”
“羽兒你是想多了,不過你要是覺得不安心,我可以給你安排個人來算算你和邰蓮的八字是否相沖。”
“恩,明後日吧。 ”
“成,依你。”
陸羽兒頗爲歡喜,蘇錦源推門進來,陸羽兒也是識相,道:“那你記着了,我先回去了。”
“恩,仔細看路。”
陸羽兒甫一出去,蘇錦源就坐到了床邊,看許繡憶面色比之前要好很多,笑道:“她同你說什麽了,她要你記着什麽?”
許繡憶也不瞞着他:“她嫌四弟早出晚歸讓她獨守空房過的和活寡婦一樣。”
蘇錦源的面色微微一變,大約是想到自己以前也讓許繡憶過過這樣的日子,許繡憶知道他想多了,輕笑一句:“看你尴尬個什麽,守活寡的又不是我,她說讓四弟早些回來,我想也是,四弟每天在店鋪裏都忙什麽呢,我怎不知道有這麽多可以忙的。”
蘇錦源過來輕輕摟了她,許繡憶幾分不自然卻也沒有推拒,他的胸膛不比安承少的寬厚,心跳卻是十分的有力,噗噗的震着她的臉,
隻聽他道:“你甭管他們兩人的事情,你還不知道四弟這是有意要避她呢,四弟惡心她的緊,私下裏和我說他每看陸羽兒的臉一次就想死一次。這樣安排,以你的聰明也該知道是母親安排的,母親叫他去保甯堂躲陸羽兒,他能做什麽,每日拿我那保甯堂當個古董鋪,窩在房裏研究古董呢,他是甯可對着那些死物,也不願意對着陸羽兒。”
蘇錦郁,吃到苦頭了吧,這才是剛剛開始,許繡憶原先也沒打算再對蘇錦郁做什麽,可那日蘇錦郁是自己要來招惹他的,他居然對她尚未死心還想染指,甚至卑鄙的想和她做那種龌龊的交易。
那日雖然她沒給蘇錦郁開口說完話,但是想也知道蘇錦郁能提出的要求,必定是龌龊至極的。
這是他自找的,看着陸羽兒的臉會生不如死,那正如了許繡憶所願。
“如此也不是什麽長久之計啊,他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你和母親也真是的,人家拜了天地就是夫妻,你們這樣寵着四弟,就不怕萬一那陸羽兒惱羞成怒了往娘家一跑?你該知道如今丞相退位,戶部繼承可能是最大的。我蘇家和個戶部都已是抗衡不過,别說是丞相了。”
蘇錦源聞言,面色爲難卻是贊同的點點頭:“我也聽幾個官場裏的朋友說了,此次太子成人禮後就是丞相交替了,多半是逃不出戶部吏部這兩人,皇上看好戶部多一些,況且戶部祖上三代都是功臣。”
“所以你們這樣對待陸羽兒,無疑是自掘墳墓,那陸羽兒的脾氣,你再生意場上多走動,比我了解。”
“但凡以前見過她的人,都說傲慢跋扈,脾氣甚大,連戶部都要讓她三分,戶部大人的幾個姨娘更是三天兩頭的被她欺負,便是如此,戶部的夫人爲了讨好她,從來責罰的都是那些姨娘,說姨娘們惹了小姐不高興。”
“你以爲她當真是那三從四德的好女子,若真是也不至于讓那保媒的這樣來诓我們了,這幾日她還忍着脾氣,無非是新婚燕爾的不好翻臉,長此以往的,母親和你這般的縱容四弟,就是毀了四弟。”
蘇錦源想來也是。
“那依你看,以後讓四弟早些回來。”
“四弟的脾氣他會願意嗎?我想夫妻之道,也是慢慢尋着其中的道理,比如你我,原先不也那樣,如今卻是挺好。”
蘇錦源輕笑一聲,抱她更緊:“原先是我甜面醬糊了眼睛,看不見最好的人其實一直再我身邊,辜負你太多。”
“往事就讓它過去吧,你我都别記挂着了。”
“繡憶,你真好,謝謝你。”蘇錦源至此刻,才以爲許繡憶徹底摒棄前嫌接受了他,接受了他的愛并且願意愛他,心裏歡喜的很。
許繡憶卻不等他給一個溫情的吻,已經繼續把話題扯到了蘇錦郁身上。
“四弟是個大活人,逼急了隻會讓他忍不住想跑,不如這樣,就讓陸羽兒也到保甯堂去,保甯堂衆目睽睽的她也不會對四弟做出什麽叫四弟難受的親熱舉動,另一面陸羽兒也不用再抱怨見不上四弟,你看可好。”
“她一個大小姐,她願意嗎?”
“你隻管放心,她必定願意的很,她現在是隻愁見不上四弟呢。”
蘇錦源半信半疑:“那好吧,也就隻能先這樣。”
許繡憶埋在蘇錦源懷中的小臉,勾起一抹冷漠的笑意,蘇錦郁,這是送你的禮物,若是還有下次,那就送你個更大的。
對着陸羽兒那張臉生不如死,那便叫你生不如死去吧。
關于陸羽兒的事情,算是落了定,許繡憶問起了老太太叫蘇錦源過去的事情,蘇錦源隻是笑笑:“還不是分号的事情,三令五申我不能看在你身子不好的份上心軟。”
他倒是坦誠。
“繡憶,我都想好了,回頭私下裏給大哥開個鋪子,啥也行隻要他喜歡,你也别和娘對着幹了,娘那脾氣說一不二的。”
“我不會和她對着幹,我也不想叫你爲難,但是我還是那句話,我決定了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
“可是娘那……”
“我說了我不會和她對着幹,你隻管放心,現在先别問這許多,趕緊歇息吧,天色不早了。”
瞧着這月上半空的,時候是不早了,蘇錦源擦洗了一番,就上了床,抖開被子和許繡憶睡一個被窩。
許繡憶一夜難免,索性蘇錦源睡的規矩,甚至連翻身都少,隻是早晨混混醒來的時候,輕輕抱住她的臉親了一口,生生的把許繡憶驚醒了,瞪大眼睛看着他。
模樣在蘇錦源看來,甚是可愛。
“吵醒你了?”
“奧,恩,天亮了嗎?”
“恩,你接着睡吧,我要去鋪子裏了,真的别再出去亂走了,不然我會被你逼瘋的。”
他一雙好黑眸幾分可憐楚楚的看着她,許繡憶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他起身,洗漱穿戴整齊,就出了門。
許繡憶幾乎是在他出門的瞬間,拼命的拿被子揩拭被他親吻過的臉頰,他說要被她逼瘋,她才是真正要被自己逼瘋。
她原來以爲慢慢适應吧,這玩意總要有個過程,冰總能融化成水,如今才發覺,尼瑪根本沒法适應,她的身體是如此的抗拒他的親昵舉動,一個吻就好似往她身上丢了一百隻螞蟻似的,渾身都難受。
再也睡不着,她索性起來,腦子裏總是早上被蘇錦源親吻的情景,揮之不去的她實在有些煩惱就想做點事,忽然想到了昨兒夜裏陸羽兒說的所謂八字,她想了想蘇錦郁和邰蓮好事将近,恐怕這陸羽兒是耐不住了吧。
一旦進了門,就是二女共侍一夫,陸羽兒原本就霸不到蘇錦郁多少,如今更是給人分了一半去,她那脾氣能願意。
不過若是不依了她,大約又要來鬧她,許繡憶索性就叫金玉去請個看八字算面相的老先生來。
老先生請到了,許繡憶關上門同老先生說了幾句,然後親自來領着老先生到四房屋裏。
人都在,邰蓮還是坐月子的人,如今卻丫鬟似的伺候着陸羽兒用早膳,臉色幾分慘白,身子雖然因爲懷孕而豐腴,如今看上去卻虛的不堪一擊。
“三奶奶。”
見到許繡憶,她上來請了安。
許繡憶颔首點了下頭,陸羽兒見她身後跟着個老頭,大抵明白,道:“看八字的?這麽快來了?”
邰蓮的面色更是差了幾分,陸羽兒卻冷笑了一句,道:“上次叫你寫好了你的生辰八字,拿來,本奶奶倒是要算算我是怎麽的和你命裏犯沖了,三番五次的看到你就倒黴。 ”
邰蓮眼眶紅紅,包了一包的眼淚,幾乎哀求的看着陸羽兒。
陸羽兒厲聲道道:“還不去拿。”
邰蓮那紅紅的眼眶,又可憐楚楚的看着許繡憶,許繡憶對她溫和一笑,她極努力的,才回了許繡憶一個慘然的笑容,終于轉了身去拿八字。
邰蓮的八字拿來,陸羽兒又把自己的八字寫了一下,就迫不及待的送到看八字的人面前。
那老頭捋着胡須看了看的,皺着眉頭搖搖頭。
陸羽兒表情幾分譏诮的看着邰蓮,邰蓮腦袋埋的非常低非常低隻看着自己的腳尖,好像并不在意結果,或許是,她其實早已經知道了結果。
——題外話——
萬更總不能兌現,等下個月再說吧。哈哈哈,邪惡的小九啊,無恥的小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