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時代,女子的發髻其實就是身份的象征,小姐是不會盤這種婦人的發髻的。
安承少見呂紅隻是打量着許繡憶不動手,沉了臉色:“還不快些。”
呂紅這才反應過來,忙是過來幫許繡憶處理傷口。
這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野小孩,莫不是得了狂犬症,居然咬的這樣狠,幾個鮮紅的牙齒印,在許繡憶白皙的大腿上有些觸目驚心。
呂紅給她清麗傷口的時候,安承少一直背着身子,許繡憶便覺得挺好笑,安承少其實大可不必如此見外,一起住都住了七天,說句誇張的,肌膚之親都有過呢。
許繡憶這廂一直看着安承少的後背暗自發笑,知道呂紅上藥,她才疼的微微倒抽一口冷氣,安承少轉了身過來,有些責備的看着呂紅:“你就不能輕點。”
呂紅一臉委屈:“不然公子你自己來,我已經夠輕了。”
許繡憶忙道:“這藥有點辣,不關呂紅的事。”
“方才那孩子,你可認識?”安承少既轉過來了,倒也沒有再轉回去,看着她一截白皙的小腿,眼神有些不自然,所以忙擡起頭,找了話題。
許繡憶搖頭:“不認得。”
“你來這裏做什麽?”
呂紅那已經開始包紮,許繡憶看着呂紅娴熟的動作,就想會不會安承少經常受傷回來,呂紅早已經習慣伺候這些傷口了。
想到這,便憶起了那個晚上,安承少半死不活的找上她,然後,是那七天七夜寸步不離的相守,隻是可惜,安承少是個斷袖。
可惜,心裏盡然會覺得可惜。
她大抵是想的入了神,直到呂紅說了一句“小姐,我們公子問你怎麽會在這。”她才緩過神來,忙道:“我來找幾個能用的人。”
傷口已經包紮好,呂紅背着藥箱下去,安承少在許繡憶邊上的椅子落座,給許繡憶斟了一杯茶:“什麽人?”
有些事情,許繡憶也沒想要瞞着安承少,雖然之于她而言,這些事情是比較窩囊的事情:“我家變故,我公公過世,臨終托付我管理整個家的,可是又人不服我管,明着暗着給我使絆兒,還慫恿旁人同我作對,我一氣之下就把人都給辭退了,我需要培養我自己的人,不然往後何以在蘇家立足。”
他聞言,表情有些異樣,有些失神的重複:“你公公死了。”
“恩,也有幾日了。這在京城也算是件事兒,你沒聽說?”
他笑笑;“我出了關,今日才回來。”
許繡憶試探着踩了兩下地,覺着也不是很疼,就起身要告辭了,她進來許久了,金玉這會兒恐怕已經等急了,于安承少,她終究什麽都沒還,卻是又欠下一個人情。
“五王爺恐等急了你,我也要回去了,我的丫鬟這會兒找不見我,大約是要急瘋了的,我晚上還有一個飯局,要回去收拾收拾。”
他蹙眉:“飯局。”
自古來,從未聽到一個女人有飯局。
許繡憶卻并不以爲意:“我總也不能真叫蘇家那些人瞧了我笑話,我需要自己找幾條出路,晚上請了難民營一些貴溪老鄉吃飯。”
他滿目吃驚,對她的大膽作爲有些敬佩之色,自古女兒家,針織女紅此後公婆,外頭的營生半分都張羅不來, 她卻偏生是個例外,她醫術了得,大方妍美,沒有小女兒家的拘泥和懦弱,身上自稱一股子氣質,便是讓有些男兒都自愧不如。
她無疑是特别的。
“你不妨再坐會兒,同送說說到底蘇家的人怎麽難爲你了,看我能不能助你一臂之力。”
許繡憶自己心裏已有了整個未來的盤算,她無意再麻煩安承少,已經欠着他的夠多了。
“此事并非難事,我自己會解決,今日多謝你,我告辭了。”
說完往外走,安承少追過來:“我送你。”
*
金玉果然等急,在原地不住的詢人問人,見着許繡憶從一個小巷裏出來,忙是歡喜又嗔怨的迎了過來。
“奶奶這是去了哪裏?”
一擡頭,才發現許繡憶身後的安承少,那是個極爲俊朗的男子,金玉一對眼間,就紅了面孔,努力穩住氣息,讓自己瞧上去端莊一些,然後對許繡憶道:“等急了奶奶,就差報官了。”
許繡憶微微一笑:“出了點意外,如今已無妨了,走吧,先回去藥店。”
“是,奶奶!”
許繡憶從始至終沒把安承少介紹給金玉,她隻是不想讓金玉胡思亂想,畢竟她一個寡婦人家同一個陌生男子,能避嫌還是避嫌的好,沒見那二房往死裏的給她潑髒水呢。
回了一趟藥房,她叫金玉把願意留下的那幾個夥計都叫來了跟前,一雙黑眸,從這些人面前一一掃過,最後落在了那個管倉庫的夥計老三身上。
老三是這批願意留下來的人裏頭,唯一一個管倉庫的,這次的人,走的七七八八,唯獨留下一個管倉庫的,兩個櫃面上的夥計,一個老夥計,還有一個藥童和那個五代行醫的學院派大夫。
許繡憶今日設宴,自然不會隻身前往,她可不是純粹去吃個飯,而是去探生意的,她需要幫手。
那管倉庫的老三,平素裏沒什麽言語,不過說到藥材他幾乎是了如指掌,他管理蘇家藥材倉庫也已經許多年,這些年藥材的進進出出都要經過他的手,蘇家保甯堂裏有多少藥,這些藥都是從什麽地方來的,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雖然沒有學過醫,不知道這些藥材具體有個什麽作用的,但是這些藥材的需求量,庫存量等等,整個藥房,隻屬他最清楚。
她點了老三的名,并吩咐了阿福這些日子有空就張榜出去,說是保甯堂要招幾個學徒,包吃包住但是沒有工錢拿,其實隻是這個條件,許繡憶也詳細來報名的人,必定是趨之若鹜,這年頭的難民,吃不飽穿不暖的太多,但凡有個住的地方,有口飯吃,便已是好的。
許繡憶強調再三,大批招人,但是三精四減,最後留下最聰明能幹的五個,年紀不在大小,隻要能用得上。
蘇錦源一心等着看她缺兵少将如何經營得下去保甯堂,其實蘇錦源年紀輕輕思想未免卻太守舊,人,沒了再培養便是,雖然要花些時日,但是保甯堂的這些個夥計,哪個不是從沒有任何基礎開始學起。
蘇錦源或許心裏覺得她短短幾個月是決計培養不出一批能用的人的,保甯堂裏,但凡能上櫃面的夥計,哪個不都是學了四五年的,阿福之類才學三年的,都隻能按着師傅的吩咐跑跑腿而已。
許繡憶知道,醫藥關乎人命,差之毫厘失之千裏,但是就像是藥童隻需要掌握火候,倉管隻需要清點管理藥材,櫃面隻需要負責抓藥一樣,她招人,并不是要把他們培養成大夫,她自然有她的用處。
一切吩咐妥當,眼瞧着天色漸黑,她帶着老三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