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十二床可是連續罵哭罵跑了五個責任護士了,這可是建院以來從來沒有的,可見其有多難對付。
“不用了。”江小塔連忙擺手:“我都已經接手了,哪裏有還沒去照顧就讓你接手的道理?再說了,您手上的病人本來就多,您别的工作又那麽多,可不能再給你添麻煩了,就這樣了,我去查房了,謝謝護士長!”
她說完,拿着查房需要用的東西,快步走開了。
護士長對她的好她記在心裏了,雖然她也不太想去接那個爛攤子,但總不能把爛攤子推給護士長。
胡思亂想間,她人已經走到了二十二床病房的門口。
她深吸了一口氣,使自己顯得更加鎮定。
加油,一定可以的!
她剛在心裏對自己說完這句話,隔音效果并不好的病房門内突然響起了“噼裏啪啦”的聲音。這裏是骨科,病人行動不便,不會是出什麽事情了嗎?
她心一驚,來不及多想,沒敲門就擰開了門把手,推開了門。
一個身上不着片縷的男生躺在病床上側對着她,而另一個身穿西裝的男人正在幫那個男生穿衣服,聽到聲音,兩個人都驚訝地看了過來。
時間,靜止。
“Shit!滾出去!”一個蘋果箭一般地朝她飛了過來,她瞪大了眼睛,手比腦袋反應地迅速,下意識地拉上了門。
“嘭咚!”
門上響起一聲悶響,是蘋果砸在門闆上的聲音。
“該死……”江小塔表情糾結地拍了自己的腦袋一下,恨自己怎麽不敲門就進去了。
剛才躺在床上的那位應該就是二十二床的病人了,應該是在換衣服的時候碰到了什麽東西才導緻了剛才的嘈雜聲,她卻誤以爲是發生了什麽事。
“咦?小塔,你怎麽站在門外不進去啊?一會兒醫生就過來查房了。”一個護士路過,奇怪地看着她。
這裏是國家贊助辦的一區醫院,這裏早上的查房規則跟國内不一樣,國内查房是醫生先查完房再由護士查房,而一區正好換一下順序,護士必須在醫生查房之前查房完畢。
“那什麽……病人在換衣服。”江小塔理了理衣角,極力掩飾自己臉上的尴尬。
“我們還有什麽沒見過的呀?快進去查房吧。”女護士笑笑,快步走開了。
“對啊!”她一拍腦袋,她還有什麽沒見過的?泡在福爾馬林裏的男屍每個部位她都研究過呢!有什麽沒見過的?!
這麽想着,她臉上熱熱的溫度降了下來,臉上的神情也恢複了往日的穩重。
她的手一擡,指尖剛要觸及門把手,門突然被人從裏面拉開,一張熟悉的臉露了出來,這就是剛才那個替二十二床病人穿衣服的男人,隻是這個人……面部是僵硬的,跟個僵屍一樣毫無表情,讓人不免有些害怕。
“那個……”她深吸了一口氣,揚聲說道:“我是二十二床病人新的責任護士,你是他的護工嗎?”
護工?
男人眉心微皺,上下看她幾眼,冷聲說道:“你就是新的責任護士?”
“對啊……”江小塔重重點了頭,心裏覺得略微有些不爽。
這個男人的眼神裏,似乎有點看不起她。是因爲她的年齡嗎?全一區最小的護士。
“好好照顧少爺,我出去買早餐。”男人說了這麽一句,再不看她,擡腳離開,轉瞬間就消失在了樓梯拐角。
這個人的氣場……好冷!叫二十二床病人爲少爺,那就說明……不是請來的護工?看來這個二十二床背景很硬,不過也對,背景不硬的話,院長也不會用一個月的實習時間來讓她照顧這個病人了。
江小塔收回目光,推開半掩着的門走了進去。
手部和腳部均打着石膏的男人坐在病床上,臉是朝着窗外的,她看不清他的臉,隻是突然覺得……這小子好像很憂郁?
“你好。”出于禮貌,她主動開口自我介紹道:“我叫江小塔,是你新的責任護士,你的傷還需要一個來月的時間調養,這段時間裏,我會盡我所能照顧你,希望我們能夠相處愉快。”
“
沉默。
回答她的,是長久的沉默。而她還保持着剛才半鞠躬的姿勢。
該死的!居然敢無視她?這是……給她下馬威嗎?豈有此理!
她咬了咬下唇,站直了身子,擡高了音量說道:“二十二床病人!我在跟你打招呼呢!”
那位傳說中的二十二床終于動了一下脖子,将臉轉了過來。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啊?說實話,她從未見過,長得這麽……像女孩子的臉。明明有着一張人畜無害的臉,卻偏偏鑲着一雙冰冷的眼睛,真是……可惜了。
“你好。”她再次主動開口:“我叫江小塔,是你新的責任護士。”
“不需要報名字,反正你明天就滾了。”
“她臉上一白,少年臉上的表情卻是毫無變化。
豈有……此理!
“你叫淩寒羽是吧?”江小塔卻是一彎嘴角,笑地十分溫和:“以後就叫你寒羽啦!來,既然我們已經相互介紹過了,那我要開始工作了哦,先量一下體溫。”
她幾步走上前,臉上依舊挂着那溫和的笑容。
許是看到了她的笑容,淩寒羽眼中閃過詫異,下意識地用沒有受傷的手接過了她遞過來的體溫計。
“自己會量體溫吧?”江小塔一挑眉:“夾在腋下不要亂動,現在我們進行第二項。今天大便拉過了沒有?”
大便拉過了沒有……
其他護士,不都是說,“今天排洩了嗎”,她非要把話說的那麽直白嗎?
“沒有。”他黑了黑臉,拿過床頭的漫畫開始翻看。
看來……也并沒有傳說中的那麽難搞定嘛!江小塔的心定了定,偷瞄了他幾眼,雖然臉上還貼着一塊紗布,但依舊難掩這個男生的帥氣。如果是女孩子的話……一定很漂亮吧?
她撇了撇嘴,把推車上的醫療工具拿下來放在了床頭櫃上。
“要開始挂鹽水了,如果要上廁所的話,先上了。”江小塔的動作一停,看了他一眼,補充道:“如果自己不能上廁所的話,我幫你拿個尿壺來,對了,你之前應該就有尿壺拿來了吧?”
淩寒羽把書猛得一合,冷冷說道:“不上!别來煩我!”
“噢!不上啊,不上你早說啊。”江小塔聳聳肩,低聲說道:“還害羞呢……”
“誰害羞了!”淩寒羽忽而提高了音量:“你給我滾出去!”
啧啧啧……
這爆脾氣,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好大的脾氣!
不過,爲了“一個月”,她能忍!
“是是是,等我幫你挂完點滴會滾出去的。”她看都不看他一眼,繼續忙活着手中的事情。
“現在!立刻!給我滾出去!”對方卻是沒有聽到她說的話一般,依舊脾氣惡劣:“不滾出去,我就叫人把你扔出去!”
幾句話的語氣裏,不帶有一絲的溫柔。
真是,妄爲男生!男的,就應該随時随刻表現出自己的紳士!
“我說了,等幫你挂完點滴就出去,你沒有聽到嗎?”江小塔一轉頭,用更大的聲音說回去,但臉上始終挂着溫和的笑容。
伸手不打笑臉人,淩寒羽瞪了她半天,終是點了點頭:“你有種!”
“多謝你配合啦!”她吐了吐舌頭,拿着托盤在床邊坐下,拉過他的手開始打針,對方似乎有些抵觸她的接觸,立即又把手縮了回去。
醫生來之前,必須得把點滴挂上去啊,否則會挨批的。
她心裏有些着急,忽而眼睛一亮,看向淩寒羽,說道:“我說……你不會是怕打針吧?天啦噜,我以爲隻有小孩子才害怕打針的!”
她臉部表情十分誇張,連每一根眼睫毛都表現出了驚訝。
這讓淩寒羽的臉色變得更差了。
“我沒有怕打針!”
“噢?”她故意拖長了音調:“真的嗎?你不怕打針,那爲什麽把手縮回去了?”
“你真煩!”淩寒羽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自己将手遞了過來。
“看來你真的不怕打針啊!”江小塔聳聳肩,拉過他的手,幾秒鍾就找到了靜脈,快速地紮針,動作一氣呵成。
由于她媽媽是醫院工作的,所以她打小就開始觀察媽媽給病人打針,耳濡目染的,在醫學院第一次紮針的時候就能夠準确地紮對地方。
“好了。”她調好點滴的速度,心裏松了一口氣。
她稍稍有些弄明白了,這位二十二床,其實也沒有多可怕,隻是……需要用一些方法才能讓他聽話,比如……剛才的激将法!
“咚咚咚。”病房房門被敲響,醫生們走了進來。
“小塔,你是新的責任護士?”帶頭的主治醫師看她一眼,帶着同情的目光看着她。
“是啊。”她一點頭,說道:“點滴已經挂上去了,對了,溫度計!”
她一拍腦袋,幾步走到了病床邊,不等淩寒羽說話,直接就伸手探入他的衣服,将腋下的溫度計拿了出來,看了一眼後,轉頭看向醫生說道:“三十七度五,還是有點低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