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别說這麽傷感的話了。”姜國立咳嗽了幾聲,清了清嗓子道:“現在先去看看安易山再說,你也該見見他了。”
安初夏一愣,臉色少了幾分血色。
韓七錄在此時攬過了她的肩:“有我在。”
安初夏還未說什麽,姜國立已經搶在她的面前開口:“你就别惡心了!還有你……趕緊去照照鏡子吧,也不怕吓壞了别人!”
“我怎麽了?”韓七錄一臉迷茫,爲了找安初夏,他早就在整個A市布滿了眼線,這醫院門口更是藏着許多韓家的人。他也猜那條新聞出來之後,安初夏會立刻來到醫院,于是他就幹脆在醫院附近的酒店住了下來,接到消息他就直接跑過來了,連衣服都沒扣好。
難不成是因爲發型亂了?
他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頭發,頭發黏黏的,摸起來頗不舒服。
他這才想起這幾天白天一直都在找人,能找的地方他都去找了,而晚上也是找到半夜,回家倒頭就睡,哪有時間洗頭發?
“啪啪!”姜國立一擡手,拍了幾下。
“少爺。”韓管家自陰影處走出,身後還跟着好幾個造型師。
看到兩人詫異的模樣,姜國立面帶笑意地解釋道:“在初夏從故宮裏出來時我就接到了消息,所以就一直跟着初夏回來了。順便通知了一下韓管家這邊,剛才要不是你沖出來,我就帶人把那些記者都抓了。”
原來如此。
韓七錄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繼而他臉色的表情凝滞住,目光定定地看着安初夏,問道:“原來你沒有回A市?你一直在故宮跟金可在一起?”
“恩……”安初夏點了下頭:“我……隻是想安靜一會兒。”
他并沒有怪她的意思,一切的錯原本就在于他隐瞞在先的。知道安初夏這幾天好好地呆在故宮,他心裏也就放心了,金可應該不會爲難她。隻是……
“你怎麽會找到她的?”韓七錄訝異地問道。
“這個……”安初夏幹笑了一聲:“正好碰到她而已。”
“這麽巧?”韓七錄滿眼狐疑。
姜國立适時走上前:“你們兩個能别在我跟韓管家兩隻單身狗面前秀恩愛了嗎?趕緊讓韓管家給你整理整理,真是丢死人了!初夏,你先跟我進醫院。”
早晚都是要有這一面的。
她心裏雖然複雜,但也還是沒有猶豫地跟着姜國立往醫院裏面走去。
醫院内寂靜無聲,這個時間點醫院是流量最少的時候,隻看到值班的醫生或者護士走來走去地忙碌着。
“他已經醒了嗎?”安初夏忍不住問道。
之前看安易山,她内心幾乎是毫無波瀾的,雖然對方是她的義父,可那時是爲了給她一個身份,讓她有一個身份能做韓七錄的未婚妻,免得遭人看不起。
而現在,安易山卻是與她真正有血緣關系的親生父親。
“你恨他嗎?”姜國立不答反問。
“恨……”安初夏如實說道:“從小時候别人罵我野孩子的時候,我就開始恨他。隻是、我明白,這種恨,隻是因爲期盼他能夠作爲一個父親,陪在我的身邊。”
“你這孩子……”姜國立搖了搖頭:“還真是怪令人心疼的。”
他的腳步在一間病房前停住,外面守了兩個保镖,看到姜國立便退到了一邊。
“他就在裏面,你們兩個聊,我在外面等你。”姜國立說完,很是紳士地替她打開了門。
這動作看起來是紳士,實則是讓她沒有了逃避的機會。
“初夏?”安辰川的聲音自連忙傳出來。
安初夏順着聲音看過去,瞥見安辰川旁邊躺着的那個人迅速坐了起來,一雙眼睛垂下了眼淚:“初夏……我的女兒……”
她所有僞裝起來的堅強,終于在聽到“我的女兒”這四個字之後崩塌。眼淚像決堤的水流了出來,這麽多年沒有父親的日子,真的很不好受。
她也期望像别家的孩子一樣,能夠坐在父親誇大的肩膀上咿咿呀呀地說話,可是那些夢想,都已經不可能實現了。
說恨嗎?
其實是不恨的。
那麽想要得到的,又怎麽會恨呢?
“進去吧。”姜國立低低地說了這麽一句,輕輕地拍了下她的肩膀。
幾步的距離,卻像是走了有一個世紀那麽長。安辰川迅速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很自覺地退到了一邊。
“對不起……初夏。我對不起你和你媽,我想要一死了之,用死來償還我所犯下的錯!我悔呀!人一生追求那麽多的東西,到死了同樣是什麽都帶不走。我對不起你們啊!”
安易山老淚縱橫,安辰川站在一旁也很不好受。
“你對不起的,不止是我跟我媽,還有辰川跟辰川的媽媽。”安初夏擦幹了眼淚,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如果你還想用死來補償,我勸你不要再犯傻了,你死了,虧欠的隻會更多!”
“虧欠的,隻會更多?”安易山愣愣地看着她。
“你死了,是可以去跟我媽道歉了。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辰川和他媽媽要怎麽辦?”安初夏聲音暗啞,說出的話卻是字字珠玑:“你已經欠了我跟我媽媽的,不要再虧欠辰川了。”
安易山垂淚看向安辰川,安辰川的眼眶也是通紅的。
“安董事長。”站在門外的姜國立在這時候走了進來:“初夏你就不要再擔心了,還是好好照顧你的妻子跟兒子吧。初夏,我們韓家會照顧好的。另外,我想跟你單獨談談。”
安易山逝幹了臉上的淚水,喑啞着聲音說道:“我也正有話要跟你說。”安初夏跟安辰川對視了一眼,一起走出了病房,關上了房門。
“我真沒想到,你會來。”安辰川率先打破沉默,說道:“我以爲,你不會原諒韓家,也不會原諒我們安家。我沒想到……你兩家都……”
“不用再說這些了,我隻是覺得,恨人很累而已。”
“恨人很累?我還真是第一次聽人這麽說。”安辰川說着,長長地歎了口氣:“不過,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但是,你真的……不恨我爸嗎?”
“我已經說了,恨人很累。”安初夏走到了走廊的長椅前坐下:“我補會覺,一會兒舅舅出來了,你記得叫我。”
安辰川點了下頭,紳士地脫下了自己的外套蓋在了她身上,在安初夏開口前就說道:“不用拒絕,姐姐。”
姐姐……
安初夏的眼眸豁然瞪大,片刻後,她嘴角一彎:“謝謝你。”
這一聲弟弟,她暫時叫不出口,但是,隻要給她時間,她相信,自己可以辦到!
坐到真正地、沒有芥蒂地叫安辰川弟弟!
現在,她實在太累了,隻想好好地睡一覺。
……
時鍾滴答滴答,有節奏地擺動着,一秒不多,一秒不少,在整點的時候,敲響了聲音。
她緩緩睜開眼睛,入眼是房間内熟悉的水晶吊燈,窗簾被緊拉着,房間内的光線很暗。但從窗簾透出的光線可以得知,這不是晚上,是白天。
兜兜轉轉,從A大到機場,從機場到故宮,從故宮到醫院,再從醫院回到韓家,轉了一圈,她終究還是回了這裏。
回想了一下,她最後清醒的地方是在醫院病房門口的長椅上。想來,應該是韓七錄看她回來了,把她帶了回來。
她以爲自己會很抗拒這個家,可真到了這裏,卻是突然地覺得安心了起來。說到底,韓家待她是不薄,她什麽也沒有失去,隻是讓安易山得到了應該有的懲罰。
安初夏從床上坐起來,手立即觸及到光滑的文件夾的殼。她下意識地收回了手,等看清那是文件夾得時候,她疑惑地皺了下眉頭,繼而将床頭的燈打開來,這才打開了文件夾。
打開文件夾,入眼就是《股份轉讓書》五個大字。
她的太陽穴突突地跳了幾下。等情緒稍微平靜一些後,她翻開了這份轉讓書。她大學是主修漢語言的,對這些商業上的東西幾乎是一竅不通。但這份轉讓書寫的很是簡潔,連她這個行外人都看懂了。
大體的意思,就是安易山把他手頭上百分之43的股份轉了她百分之三十。
百分之四十三是什麽概念?這意味着她現在已經是安氏最大的股東了。隻要她願意,整個安氏,從此以後就是她的。
這麽做,不過是爲了贖罪。
對于金錢這些東西,她現在已經麻木了。她深深地懂得了一個道理,錢隻有在缺的時候才是好東西,而錢一旦多了起來,隻會有弊無利!
看完這些,她将轉讓書直接放在了一邊,注意到床頭櫃上靜靜地躺着她的手機。這手機她讓姜國立拿去處理了,最後還是回到了她這裏。她拿過手機看了下時間,居然已經是傍晚了。
她一覺直接給睡到了傍晚。
“對了!金可姐!”她神經一緊,連忙給金可撥了一個電話過去,還好她之前有存金可的手機号,不然還真是不知道要怎麽聯系她了。
手機在響了兩聲嘟聲之後就通了。
“我在回帝都的路上了,你好好照顧自己。”金可開口就是這麽一句。
安初夏回過神來,連忙問道:“您怎麽不休息一下?還有,我沒好好謝謝您呢!”
“謝我?”金可小聲地笑了一下:“你要怎麽謝我?把我請回韓家謝謝我?得了吧,這隻會掀起更大的風浪,忘記在故宮跟我一起過的那幾天吧。忘記對你來說,隻是有利無害。”
她還想要說話,金可卻是直接說道:“我在高速上了,先挂了。”
說完,金可竟真的直接挂斷了手機。
金可的性格就是這樣的,安初夏歎了口氣,下了床走出房間。
房門一開,她頓時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呆了。
房間門前的地闆上,鋪滿了紅色的玫瑰花瓣,花瓣被放成了“CX,嫁給我”五個字。而花瓣一旁的蠟燭則是被擺成了一個巨大的愛心。
“初夏。”
韓七錄突然從隔壁房間走了出來,他一身西裝筆挺,手中拿着一束火紅的玫瑰花,也不知道是怎麽知道她出了房門的。
“你……”她有些無措地站着,臉頰微紅:“你這是在搞什麽……”
“搞求婚啊,這不是顯而易見嗎?”韓七錄邪笑着走上前來,遞上玫瑰花:“我在百度上搜了一下,30朵玫瑰的花語我最喜歡,也是我要對你說的。”
三十朵玫瑰的花語是啥?原諒她對這個不懂啊!
她按捺住去百度的念頭,對上韓七錄的眼:“你别鬧了,這樣子,多不好?”
“哪不好了?”
說話的是姜圓圓,姜圓圓居然一直躲在韓七錄隔壁的房間偷聽!她終于忍不住竄了出來,滿臉是淚:“小初夏,你就答應那兔崽子吧!這麽俗的求婚方式都出來了,還有什麽不能答應的?!”
“喂——你剛剛是在說我求婚的方式很俗嗎?”韓七錄冷冷一眼瞥了過去。
“是很俗。”韓六海居然也從姜圓圓出來的那個房間走了出來,他看向韓七錄,搖了搖頭,說道:“俗不可耐,現在隻有老頭子才會用這種擺花瓣的方法吧?”
“你們……”韓七錄氣急,好半天才喘過來氣!
“不俗吧?這可是我跟七錄少爺一起好不容易才想出來的!”
這熟悉的聲音,是萌小男!
萌小男從韓七錄的房間裏跑了出來,跟在她後面的居然還有蕭銘洛、淩寒羽和淩寒羽的女朋友江小塔!
這層樓,到底藏了多少個人?!
“我也覺得不俗。”姜國立也跟着從韓七錄的房間裏走了出來:“那安在初夏門口的攝像頭可是我部隊最新研制出來的無痕迹探頭,可以躲過敵人任何……”
“打住!”姜圓圓及時做了一個停止的動作,繼而頗爲委屈地看向安初夏,淚眼婆娑地說道:“初夏,你就答應這個兔崽子吧!看在他爲你做了這麽俗的事情的份上……”
“喂——都說了這不俗!”
好好的求婚,就這樣變成了韓七錄跟姜圓圓的罵戰。
“我願意。”
現場吵鬧的頓時止住,現場變得寂靜無聲。
“親一個!”萌小男率先打破沉默,大喊着起哄。
其他人也跟着紛紛起哄。
吻,在這俗不可耐卻又無比溫馨的場面中,溫柔落下。
“韓七錄,你手摸哪裏呢?!”安初夏猛地推開了韓七錄,跳開了一步,護住自己的胸口。
“不是……”韓七錄滿臉委屈:“是我媽!”
安初夏驚愕地看着姜圓圓還在半空中的手。
姜圓圓尴尬地一笑:“嘿嘿……我這不是在替我孫子看看要不要找個奶媽嗎?”
那也不是在這個時候吧?
安初夏滿頭黑線。
“初夏。”韓六海突然開口說道:“我……”
“您不用說了。”她長吸了一口氣:“我知道您有您的苦衷,我不怪您。”
韓六海的眼眸沉了一下,自責之意盡顯。他倒是甯願被她責怪的,可……
此刻,他是真的後悔了。即便安氏有壓過韓氏的狼子野心,他當時也不該将這個小姑娘卷入商業競争來的。
但當時,他怕不那樣做,無法完全打擊安氏,他怕自己會後悔。
可現在那樣做了,他卻是真的後悔了起來。
好半天,韓六海才說道:“好孩子,是我對不住你。”
“初夏……”姜圓圓弱弱地說道:“你、你真的不怪你爹地嗎?就算是怪他,也不要再玩失蹤了好不好?媽咪都快要擔心死你了,怕你又跟高一的時候掉到淚江裏……媽咪真的好怕失去你!”
安初夏幾步走上前,輕輕地抱住了姜圓圓:“對不起,媽咪,讓你們擔心了。”
“我說……”萌小男雙手叉腰:“這是求婚現場诶!你們把氣氛搞得那麽冷幹啥呢?初夏!伯母!都把眼淚收收,我快受不了啦!”
萌小男嘴上雖然這麽說着,可是她的眼睛也閃着淚光。
她和蕭銘洛雖然身在國外,但是一直都會關注國内的消息。在得知安易山是安初夏的親生父親後,她幾乎是立即就猜到了這可能都是韓六海造成的。她正準備請假回國,緊接着她就得知了安初夏失蹤的消息。
當然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還以爲,她的初夏,會跟韓七錄徹底地決裂。
卻沒想到,初夏還是一如既往地善良、爲他人考慮。她甚至,連恨一個人都不會。
多麽傻?多麽讓人心疼?!
當她和蕭銘洛一起趕回國,卻正好接到了韓七錄打過來問如何求婚的電話。他們頓時連家都沒來得及回就趕到了韓家幫忙出謀劃策。
還好,一切都還在正軌上。
仇恨,很多時候隻會帶來更多的痛苦,倒不如,忘記仇恨,放下仇恨。
她的初夏老大,做到了。
萌小男一語驚醒夢中人,姜圓圓伸手擦了下眼淚,說道:“你跟銘洛兩個人大老遠地從國外趕回來,真是難爲你們了。這樣吧!你們先休息一下,我下去叫傭人準備晚餐去!已經三點多了,你們應該也餓了!”
“好!我正好有點餓了!”萌小男重重一點頭,就差沒流口水了。
“等等,伯母。”蕭銘洛幾步走上前:“我們剛回國,還沒有回過家,所以我想,晚飯就不麻煩您了,我們還是先回家一趟,我們請了一個星期的假,等明後天再來玩。”
不等姜圓圓說話,韓六海率先開口說道:“還沒回過家是應該先回家一趟。你們去吧,路上小心,韓管家!”
韓管家急匆匆地跑上樓來:“老爺,有什麽吩咐?”
“送銘洛和江小姐回去。”
“是。”韓管家看了眼地上的玫瑰花瓣,嘴角彎了彎,道:“蕭少爺,江小姐,請跟我來吧。”
江南轉身緊抱住了她,淚眼婆娑地說道:“我的老大就要嫁出去了,先說好,伴娘必須是我!不是我的話,我就鬧得你們進不了洞房!”
安初夏一臉黑線,正欲說話,韓七錄卻是悠悠地說了句:“你試試?”
到時候要真敢打擾他洞房,看他怎麽教訓江南!
江南吐了吐舌頭,幹笑着縮到了蕭銘洛的後面。
“那我們就先走了。”蕭銘洛寵溺地看了江南一眼,他還真有點羨慕韓七錄,一個眼神就能把江南整得服服帖帖的,真希望有朝一日他也能做到這樣!
江南和蕭銘洛一走,姜圓圓下樓忙活去了,剩下韓六海站在原地,凝神說道:“初夏,到我書房來一趟。”
他說完,深深地看了韓七錄一眼。
那眼神裏,是深深的疲憊。韓七錄一怔,這是韓六海第一次露出這樣的神情來。他的胸口泛起酸楚,偏了下頭沒說話。
安初夏踟蹰了一會,終是點頭道:“好。”
剛才江南他們都在的時候,韓六海想要跟她道歉,被她打斷了,道歉的話,不一定非得說出來。可這會兒,韓六海要跟她說什麽?
書房内光線顯得有些昏暗,韓六海坐在巨大書桌的桌椅上,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坐。”
她安靜地坐下,韓六海用那萬年不變的語調說道:“這些話,本來在很早之前就該告訴你了,一拖,拖到了現在。”
“您說。”安初夏深吸了一口氣,等着韓六海說話。
“那我是把你媽送到搶救室後……醫生告訴我說她快不行了,說是有話要我轉達。”韓六海頓了一頓,愧疚地歎了一口氣。
他的眼眸漸漸凝重,陷入回憶。
“韓先生,我們已經盡力了。”醫生手上的手套全是血,一臉遺憾地說道:“人送來的太晚了,您還是進去跟她說最後幾句話吧。”
韓六海一愣,神情變得異常凝重,如果不是那位夫人跑過來推開他,被那輛酒駕的車撞倒的人就是他了。
“真的……救不回來了嗎?”他不敢确信地又問了一遍。
醫生低垂下頭:“抱歉……剛才驗血的時候就檢測出患者本身已經是癌症晚期,很多器官已經衰竭了,再動大手術隻會加速死亡。”
“我知道了。”韓六海抿唇,朝着大門快步走了進去。
“六海!”姜圓圓自樓梯口跑過來,接到韓六海出事的電話後,她立馬叫韓管家開車過來,隻是路上堵車,她便幹脆下車一路狂奔了過來。
韓六海停下腳步,看向姜圓圓說道:“我沒事,是裏面那位救了我。但是……那位已經……”
姜圓圓驚訝地捂住了嘴。
“我進去見她最後一面,你去接一下她的家人,剛才已經通知了她的女兒。”
聽韓六海這麽說,姜圓圓連忙點頭,往出口走去。
搶救室内的幾個護士見韓六海進來,相互對視一眼,很有默契地走了出去。
“夫人……”韓六海走到手術床邊,伸手緊緊握住了沈稀玉的手,顫聲道:“謝謝您,要不是你……您還有什麽願望?隻要我韓六海能做的,我都會幫您達成!”
沈稀玉這會兒神智已經恢複了一些,用極其微弱的聲音說道:“我女兒……我的女兒……”
“你說什麽?”韓六海湊近安稀玉。
“我叫稀玉,沈稀玉,我有個女兒叫安初夏,我放不下她……請幫我照顧她!”沈稀玉滿臉是淚,她知道自己已經不行了,原本就是癌症晚期,爲了節省醫藥費,得知自己得病後她再沒去過醫院。
她知道自己時日不多,治療下去隻會浪費錢,所以這件事情誰都瞞着。
能在走之前救下一個人,她無怨無悔。
隻是……舍不得,舍不得她的初夏,她的女兒。
韓六海正要答應,沈稀玉忽而又說道:“她的親生父親叫安易山,帶她……去找他。”
“安易山?“韓六海怔住:“是安氏集團的那個安易山?”
“是……”沈稀玉說完,氣息減弱,一旁的心率器發出警報聲。
窗簾被“倐”得拉開,昏暗的書房一下子變亮。
“你媽媽最後一刻唯一放不下的還是你。原本那個時候就該直接把你帶到你父親面前,但我……”韓六海懊悔地歎息了一聲:“初夏,你是個好孩子。我對不住你。但是,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恐怕,我還是會那樣選擇。”
人爲财死,他一直在彌補,但也是生平第一次感到後悔。
安初夏早已經泣不成聲。
十幾年來,媽媽都是在爲她活着,臨死前,想的還是她。
要怎麽報答……将她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恩情?
要怎麽報答……日日夜夜爲她操勞的艱辛?
“嘭!”書房的門被打開,韓七錄急匆匆地走了進來,他一直站在門口,直到聽到裏面啜泣聲,他終于忍不住。
韓七錄幾步走到安初夏身邊,緊緊抱住她,繼而看向韓六海:“你對她說了什麽?”
“說了早就該說,卻被我隐瞞的事。”韓六海走過來,拍了拍韓七錄的肩:“我先出去了,是爸對不住你,但你要知道,爸沒有對不住這個家。”
韓七錄一愣,再看韓六海的時候,韓六海已經走了出去。
書房裏隻有安初夏壓抑的哭聲,韓七錄抿唇,抱緊了她:“有我在,别難過……”
安慰的話,是如此的蒼白,但他能想到的,也隻有這句:有我在。
四年後。
“大作家,歡迎回家!”韓七錄一襲居家裝,脖子上還系着個圍裙,右手則是拿着鍋鏟。
“好累啊……下次再有什麽作家峰會,我打死也不要去了。”安初夏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繼而一步上前,抱住了韓七錄的脖子:“老公,人家餓了!”
韓七錄眼角溫柔盡顯:“這不是在給你做飯了嗎?我今天特意沒去公司,在家給你做晚餐!一會兒吃飽點,好有力氣幹活!”
“幹活?”安初夏滿臉迷茫:“幹啥活?我稿子已經完結了啊。”
“嗬……”韓七錄淡淡一笑:“你又忘了我媽天天催着你啥了?”
姜圓圓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小初夏,到底什麽時候給媽咪生個孫子玩玩啊!”
“韓七錄,你流氓!”她沒好氣地喊着,臉頰卻是紅了。
都老夫老妻了,可是她還是很容易被韓七錄逗得臉紅,這個毛病真得好好改改!
“怎麽說你老公是流氓?”韓七錄斜她一眼:“明天就是江南的婚禮了,我們的婚禮亂成一團,希望他們的婚禮能夠正常進行。”
“是啊。”安初夏贊同地點頭:“都怪你,非要把所有認識的人都請來參加婚禮,好好的一場婚禮被你弄得……”
想到一年前結婚的場面,安初夏就一肚子的火。
她隻想要低調地結婚,直接去領個證不辦婚禮也成,可韓七錄非說什麽要讓全世界都知道。先是跟媒體打了招呼,而後給所有認識的人都發了請柬。結婚地點選在了市中心的教堂裏。
如此熱鬧的婚禮導緻的結果就是——堵車!
從韓家到教堂明明隻要一個小時的時間,卻是堵車堵了三個小時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到最後她隻能穿着婚紗徒步前往教堂,才算是沒有耽誤結婚的時間。
想到在那麽多人的目光下跟萌小男一起往教堂跑的場景,她就想狠狠揍韓七錄一頓!
是夜。
兩人幹完“活”洗完澡之後,安初夏閑着無聊打開了筆記本,登了一下惡魔少爺别吻我的貼吧。
“惡魔少爺别吻我吧”裏有位讀者發帖:“作者大大,你寫的故事是真的嗎?”
“看什麽呢?”韓七錄單單下身圍着浴巾,韓六海已經徹底放下了韓氏的事情,把董事長的帽子扣給了他,整天帶着姜圓圓到處玩去了。也就是說,他現在已經是韓氏集團的董事長了。
誰都不知道的是,堂堂韓氏董事長會圍着一條圍裙給妻子做飯。
“讀者在貼吧裏問我,《惡魔少爺别吻我》寫的故事是不是真的。”安初夏嘻嘻一笑,問道:“我要怎麽回答?”
韓七錄不回答,直接移過了筆記本,回複了兩個字。
——“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