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他睡了不足三個時辰,整整十個時辰總共隻用了白粥和兩個饅頭,這會兒從極度的忙碌中回過神來,說是餓得前胸貼後背也不爲過。想着隻要出了後門對面就是自己家,立刻就能有熱氣騰騰的飯食端上來,他總算還勉強能邁動虛浮的腳步。走着走着,他冷不丁想到今天隻顧着忽悠葉縣尊,又忘了給自己争取福利。畢竟又幹活又擔責任,沒工錢怎麽說得過去?
當他快捱到官廨後門時,已經有些頭昏眼花了。偏巧就在這時候,他就隻聽得面前傳來了一個悅耳的聲音。
“汪小相公?”
汪孚林勉強擡起頭,見一乘兩人擡的青綢小轎正停在自己面前,周遭還有幾個随從以及衙門皂隸。當看到一個蔥綠衣衫,柳黃裙子的少女從轎子上下來時,他第一時間注意到的不是那秀色可餐的容顔,而是那衣裳的顔色,恍惚之間忍不住低聲嘟囔道:“好一顆青翠的白菜……”
盡管他聲音很輕,可葉明月已經步履輕快地走上前來,聞聽此言不禁爲之一怔。她倒沒有什麽被輕薄的羞惱,見汪孚林人在自己面前,嘴裏說着奇奇怪怪的話,仿佛還在發呆,她不禁大爲納罕,遂有意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見他果真無知無覺,她登時心下更奇,繼而就聽到了一個更加奇怪的聲音。
咕——
這要是别人,聽到這聲音興許還會發愣,可葉明月之前死抓了一陣子弟弟的減肥工作,這種肚子餓得咕咕叫的聲音她是再熟悉不過了。這下子,連汪孚林看到自己的衣着後竟會聯想到白菜,她都有了答案,登時又好氣又好笑,暗自又有些埋怨父親。
難不成自己不在,父親留着客人這麽久,也不知道要上點心?
佳人近在眼前,汪孚林卻隻想趕緊回家去好好祭一下五髒廟,因此并不知道咕咕直叫的肚子已經直接把自己出賣了。恍惚回過神的他擠出一個笑容打了個躬,繼而就繞過人打算往前走。可與這位縣尊千金擦身而過的時候,他陡然之間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馨香,昨天那刻骨銘心的記憶一下子浮了上來。
他下意識地停下腳步回頭看去,卻隻見葉明月恰好站在原地沒動,眼睛也正看向他這一邊。四目對視之間,他沒從對方眼裏看到什麽促狹捉弄,隻有坦蕩蕩的自然。于是,他幹脆利落地反身朝她走了過去,直截了當地問道:“敢問昨日我來時,葉小姐是否有閨中密友來訪?”
葉明月眼神立刻變了,她沒有回答,也不等汪孚林再說話,便招手叫了跟随的一個俏麗婢女過來,從其手中接過一個捧盒,笑吟吟地遞了過去:“汪小相公今天辛苦了,這是鬥山街吳家一位廚娘最擅長的米糕,我帶了兩盒回來,你捎一盒回去吧。”
這算是什麽?堵住自己的嘴?
若是平時,汪孚林絕不會像剛剛那樣這麽莽撞發問,也不會在這樣敷衍的回答後立刻偃旗息鼓。奈何當饑腸辘辘的時候有食物放在面前,他簡直覺得自己餓得能夠吃下一頭牛!于是,他一把接過捧盒,又瞥了一眼那個似曾相識的俏麗小婢女,有些敷衍地謝了一聲就快步往外走。
步履匆匆穿過縣後街,到了自家宅子大門前,他直接用手肘一磕,發現兩扇大門虛掩着,這會兒随着那一用力徐徐開了,他立刻欣喜地跨進門去,用後腳跟把門給踢上,随即就一把揭開食盒蓋子往旁邊一丢,惡狠狠地拿出一塊米糕往嘴裏一塞,三下五除二吞了下肚,緊跟着又是第二塊第三塊。直到喉嚨都險些噎住了,那股餓到大汗淋漓的虛脫感稍稍遠離了一些,松了一口氣的他這才擦了一把額頭上的虛汗,一擡頭就看見金寶滿臉擔心地站在面前。
那一瞬間,他才想到葉小胖今天跑家裏做客來了,這要是給人看見,他在葉縣尊面前好不容易塑造起來的形象就全完了!
所幸他環視四周,總算确定這丢臉的一幕沒有其他人圍觀。于是,長舒一口氣的他把食盒往金寶手裏一塞,這才低聲問道:“葉家那小胖子呢?”
“在這呆了不到一個時辰,早就回去了。”金寶直到現在還在想剛剛汪孚林狼吞虎咽的樣子,此刻答了一句之後,他就忍不住問道,“小姑和劉家嬸子都說,爹熬夜之後睡到快中午才起來,隻喝了一碗粥吃了兩個饅頭就出去了,難不成一直到現在都沒吃過午飯?”
“是啊。”汪孚林打了個嗝,疲憊地說道,“昨晚上熬夜,早上晚起吃了早午飯,去見葉縣尊時正好碰上南明先生,又去了一趟新安門送南明先生出城,回來之後又是馬不停蹄連軸轉見人,灌了一肚子茶水,都險些前胸貼後背了,要不是路近,我差點就餓昏在路上。這是葉小姐讓我捎帶回來,一時禁不住先填了肚子,剩下的你們分了吧。”
金寶向來知道葉小姐待人和氣周到,此刻點點頭之後,一手拿着捧盒的他另一隻手卻緊緊攙扶了汪孚林的胳膊,一邊走一邊小聲提醒道:“爹下次可千萬别這麽折騰自己了,熬到這麽晚,還少吃一頓飯,多傷身體。”
“嗯,我也知道,下次堅決不幹了!不過總算沒有白忙活,趕巧把一些事情都安排好了,也算是值得。隻要能早一天抓住那個該死的騙子,你二姑也能早一天解開心結,到時候我們就回松明山去接她過來。”汪孚林說到這裏,就舉起手來按在了金寶的肩膀上,輕聲說道,“你二姑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以前也許對你說過不好聽的話,你……”
“爹,二姑人很好很好的,我從來沒怨過她!”金寶趕緊打斷了汪孚林的話,又使勁搖了搖頭,想到過去那些事,他的眼睛漸漸有些紅了,“我剛留在家裏那陣子,二姑嘴裏說歸說,每次吃飯總會給我多留一塊肉,晚上我守着爹的時候,她也給我蓋過衣裳。我跟着爹第一次進城,那雙鞋還是二姑讓汪七嬸給我做的……不止二姑,大姑和小姑也都對我很好,爹對我更好,村裏人都說,我是耗子跌在米缸裏,這才有現在的好日子……”
汪孚林見金寶這番模樣,他不禁笑了笑,拍了拍小家夥的腦袋,沒再多說什麽。
人生就是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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