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又是一個被命運操控了的人生。我們每個人都活在這巨大的陰影之下,簡甯一之所以能輪回,而沒變成僵屍,就是命運惡魂從中作了手腳,它爲莊聿和她重新安排了一場局。
我已經不确定了,假如命運是無所不在的存在,那麽它是最清楚每一個人的生命軌迹的,沒人能逃脫得了它的法眼。就連當初應龍做得那般隐蔽,讓我在兩千年後轉世,其實也沒逃開它的魔掌,暗中安排了赢勾之魂蟄伏在旁,隻等兩千年後的這一刻。
所以我現在做的每一個推斷與猜測,都有可能是錯誤的,它有可能是在簡甯一體内,有可能是在周通或六子體内,也有可能是在......盛世堯那,或者莊聿那,更有可能是在我的身體裏。它隻要潛伏不動,靜觀其變,等待良機再操縱人的意識就行了。
這樣無所不及的存在,要如何滅?
“不可能!”突然心中響起盛世堯的語聲,是他在用心念與我交流。“命運雖強大,但它不可能任意栖息在人體的,尤其是我和聿身上,聿有雙份犼魂在,犼的神力絕對能感應出它所在,所以它斷然不可能在他身上。而我這邊,同樣的道理,它乃上神,承受不住我此刻散出來的魔氣,所以也不可能是在我身上。至于你,有玄女主魂與我的龍丹護體,除非你主動承受它進入,否則它進不到你體内。如此即可排除我們三人了。”
原來是這樣,心頭索然,之前被他怒聲呵斥我沒去置理,此刻他又用心間感應來與我對話,忍不住心頭劃過念:盛世堯,你終是承認自己之前在騙我了嗎?
那頭默了下,過了數秒才聽他道:“何來騙?我與你說得每一句話都是真的,魔念會随着每一次的進化逐步操控我意識,我必須在被魔念完全主宰前來将命運惡神滅掉,否則,我一旦進化到終極,就會成爲真正的魔神,同樣達到命運想要滅世的目的。”
意思是,其實命運布置了兩盤棋,一盤是對盛世堯,一盤則是對莊聿。無論他們中的任何一方走前一步,都将達到命運的終極目的。
忽略這些,盛世堯的意思是命運仍然隻可能栖息在被鎖魂鏈捆縛過後變得魂弱的幾人身上,姑且先排除簡甯一,她可能因爲沾染莊聿氣息,命運不敢附身,那麽就隻剩周通、六子與劉悅。我側頭看向那邊,過得這一會,周通與六子已經緩口氣了,不再如初醒時那般虛弱,紛紛都在注目這邊情形。僅憑肉眼,我真看不出誰有可能被命運附身了。
回眼看場上,簡甯一在叙述她與莊聿自相遇以來的點點滴滴,莊聿面色雖沉暗陰婺,但卻沒有阻止她,也沒有對她出手,僅這一點就可看出,他其實并沒完全失去人性,還殘留着自己的意念在。畢竟,原本他體内的赢勾之魂本就有犼魂在,即使沉睡,也還有自主意識,若說因爲多了一份犼魂,就将原來的他完全吞滅,是不可能的。
而且聽盛世堯講述時,赢勾之所以強大,是因爲他本身能力就很強,與應龍不分伯仲,犼的最後一份魂與他是達成協議,相互融入,從根本上來說,兩者的魂變成了一股,後卿那份犼魂是後來添加進去的,短時間内也不可能立即就融合。
也虧得當年應龍将那份犼魂給吞滅了,否則三份犼魂彙聚,造成的後果難以想象。
乘着莊聿的注意力都在簡甯一那,我又悄悄往周通他們那處靠近。剛才盛世堯暗中傳了句話給我,說我要鑒别誰被命運附身,隻需搭他們三人的脈搏。因爲他們三人都是再生之人,是靠長生牌和萬年燈續的命,相對而言魂與身的緊密度不強,再被鎖魂鏈捆縛過後,魂氣會弱到讓他們幾乎沒有生命特征。所以假若誰的脈搏還在跳動,誰就可能是被命運附身的。
在我走近跟前時,周通弱聲苦笑了喚:“小妹,老哥今天是栽了啊。”鼻頭一酸,心中有個不敢去想的憂慮,盛世堯沒有明說,卻已在暗示着些什麽。在他身旁蹲下,伸手扶了他坐起,乘機手指搭在他脈間,心頭不由一顫,果真是沒有脈搏。
“小妹,幫老哥去看看阿悅好嗎?”
視線不由瞥向那邊一動不動的劉悅,臉白的就像當初在冰牆中看到應甯屍身一樣。她本身就是魂寄居在這具已經死了兩千年的身體裏的,所以相比周通與六子,她的魂氣最弱,此時她還能有救嗎?而我心中的那層憂慮是,他們三人若隻是受皮肉之傷,那隻要不死都還能救,可偏偏這次全是損及魂魄......
“老周,”六子的虛喚打斷了我沉思,“你真不厚道,永遠都隻顧着劉悅,兄弟我就在你旁邊,怎麽不讓成曉扶我一把呢?”
斂轉目光去看他,倒是提醒了我所來爲何事,周通沒有脈搏已經可以排除了,劉悅氣息都快沒了顯然也不可能是她,所以就隻剩六子。當把目标鎖定爲他後,聽着剛才那話也覺得有問題,劉悅都這般了,這時候六子不可能還會去計較。
隻聽周通低斥:“你個臭小子,這時候還來跟我鬧,得得得,小妹,你先去扶他吧,免得說我老周重色輕友。”六子悶笑出聲,視線卻朝我看了過來。我應了一聲,起身時右手偷偷摸向腰間,等走至過兩步再蹲下時,毫不猶豫就拔出影月抵在六子脖間。
“小妹你幹什麽?”周通驚愕出聲,六子也貌似驚異地看着我。我冷笑了聲,狠狠對六子道:“命運之魂,你以爲附身在六子身上,就能繼續操控所有人嗎?你休想!快出來,否則......”否則我能做什麽?到這時突然想到,如果命運之魂不肯出六子身體,我根本就拿它沒奈何,總不能真的割斷六子的脖子吧,而且就算六子死了,命運如此強悍,它的魂也不可能就此死去,隻會再次脫離六子的身體轉而附身到别人身上,難道我還能把他們都殺了?
在我念轉困擾間,聽到六子在問:“成曉,你在說什麽?我爲什麽一個字都聽不懂?”周通同樣也在說:“小妹,把刀放下,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我倒是希望是在開玩笑,這時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把刀放下,還是繼續威脅着。忍不住回頭去看盛世堯,想從他那邊得到些指示,不回頭還不知道,一回頭發現場上盛世堯與莊聿已經周遭各起風雲,而簡甯一站在中間攔住莊聿。但決戰已是拉開序幕,就像古時戰場一般,隻等一方戰鼓雷動,就會開戰。
忽然一道身形從眼前疾射而出,緊随着的是周通的驚呼聲:“阿悅。”我驚愕地轉頭,那處本躺着劉悅的地面果真沒了身影,心中巨震,立即伸指搭在六子脈搏上,沒有跳動!我判斷錯誤,命運之魂附身的不是周通,也不是六子,而是,劉悅。
所謂一步錯,步步皆錯,我已失去了抓住劉悅的時機,隻能眼睜睜看着她沖進那方對峙的戰場,撲向......簡甯一。對,她撲向的是站在中間的簡甯一。簡甯一本全神凝注着莊聿,根本沒防側旁會有人突然對她攻擊,被劉悅那一撲,直接跌出幾米之外,且重重嘔了口血,當場就昏暈了過去。再肯定不過了,劉悅是被命運附魂的人,她的身上有命運的能力。
否則以她的殘軀,别說攻擊簡甯一,就連走到那都不可能。
當簡甯一猶如風筝斷線般飛跌出去時,莊聿的視線緊随過去,腳下終是沒忍住奔向了前,低首看了簡甯一昏暈過去的臉數秒,回首就是一掌推向劉悅。
“不要,阿悅!”耳旁周通凄厲而喊,但隻見劉悅的身體如柳絮一般飛向空中,再殘敗地墜落地面,一團白霧從她體内沖出,刷刷兩個身影追了上去,是盛世堯和莊聿!那團白霧定是命運之魂,它疾速向冥海深處蹿逃。
事情快得我根本反應不過來,隻不過眨眼,他們兩人就不見了蹤迹,放眼隻見黑茫的冥海氣霧。周通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向劉悅那邊的,六子也不例外,但他本身有腿疾,完全是站不起來,我俯身扶起他走過去。這時周通已經将劉悅抱在了懷中,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
我蹲下身,摸過劉悅的脈搏,探過她的心髒,以及她的鼻息,所有能證明生命特征的全都試探過,全都沒有了。不得不承認,她已經氣息全無。
周通悲恸的嘶吼聲,聲聲在耳,哪怕早前就知劉悅可能是活不下去了,但也無法抵擋真正這一刻來臨時的沉痛。我視線頓然模糊,用手背擦去了擡頭,見周通和六子都已是滿面淚痕,尤其周通,他的眼中是哀莫大于心死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