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怪手

沉悶的氛圍内,彌漫開的是悲憂,這幾人裏大家都爲劉悅感到憂心與難過,但誰都沒周通痛。親眼目睹過他曾經那麽悲傷而又絕望的以爲劉悅不會回來了,當真的回來時,他激動到幾欲落淚。這時劉悅突然發脾氣說喪氣的話,自然沒人會與她生氣,她也是因爲知道,所以才會在心底悲絕溢滿時發洩嘶吼出來。

盛世堯說:“老天爺不見得會收你,但你自己作踐自己,沒人能幫得了你。”

我不由額頭冒黑線,這人講話還真不知道婉轉些的,但知這時最不宜開口的就是我,所以沉默着沒有去相勸。劉悅沒有再出聲,隻聞輕細的聲音傳來,應該是盛世堯在爲劉悅處理傷口,并爲她再次打入針劑。但身體機能喪失了,恐怕血清與抗生素這類針劑對劉悅也無效。

之後大家都默然不語,盛世堯坐回了我身旁,重新握住我的手輕靠在身後的牆上。能感覺到他心有浮動,明白他話雖說得不中聽,卻是真的對劉悅關心。輕歎在心中,祈願這趟水下之行能夠順順利利,消除掉我身上濁氣,也化解他的魔性,然後安全着陸,爲劉悅尋覓良策救治,那樣一切都是好的。

可往往理想是一回事,現實又是一回事,連我自己都沒那個底在。煞氣布滿的天祭台,滿是幽魂漂浮的王宮,成群結隊瘋狂了的布谷鳥,還有血池中的血手,這些無不在指示着前路險惡萬分。腦中胡亂想着事,不覺間旁邊已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并不是盛世堯,而是不遠處的那三人,他們好似已經都睡了過去。

我微動了下,就聽盛世堯傳語過來:“小小,别動,環境使然,他們都沒睡熟,你一動就會驚醒的。”我立時靜止不動了,甚至連呼吸都放輕了去,心念劃過詢問:你爲什麽不睡?他隻道:危機未解,必須有人守着,你若是覺得累,也閉眼休息吧,有我在的。

若不是眼睛看不見,其實我很想讓他也休息片刻,可最終我還是聽了他的,閉上眼斂去雜念沉定。沒法實際的幫上門,那就最起碼不要拖後腿,保持體能最重要。

其實睡也睡不踏實,迷迷蒙蒙中感覺到盛世堯将我的頭拉靠在了他肩膀上,但卻覺并不舒服,因爲他全身肌肉都繃緊,随時全神戒備着。當是眯得半刻的,就覺他在推我,随後是他沉暗的嗓音在說:“快都醒來,有情況。”

我昏沉着坐起,片刻晃神懵懂,不知發生了什麽事。隻覺盛世堯拉了我起身,嘴上沉令:“你們三人快跟我走,有不明物進到這通道内了。”

仔細聽了聽,起初沒聽出來,但隔了兩秒,好似真有一種怪異的聲音,像是從四面八方包圍而來。又是什麽怪物嗎?沒人顧得上詢問,拿上東西,就在這密道内奔跑起來。但空間的狹小,速度有限,加上劉悅有傷,六子腿不好,好幾次都撞到兩壁。

突聞一聲驚呼從後傳來,身旁盛世堯向後掠去,隻丢了句話給我:“你先跑。”我知道定是他們三人遇上危險了,他要回去搶救,我若留在原地,不但幫不了,也可能會遁入險境,他就要多救一人。所以盡管心驚,但都埋頭向前狂奔,慶幸這段路都是直的,否則我就要狠撞在牆上了。一口氣跑出百米,身後都聽不到動靜了,我才放緩腳步下來。

但還沒喘口氣,就覺斜旁有人拽住了我胳膊,側目看了看,一片黑蒙,明顯不是盛世堯。于是我出聲問:“是六子嗎?”周通定要照應劉悅,一般這種時候就隻會六子來管我。但旁人卻不說話,把我拽着繼續往前。過了會,另一側也有人抓住我胳膊了,我又問:“周通?你們趕上來了嗎?盛世堯呢?他怎麽樣?”

可依舊沒人應我,不由心中存疑,怎麽回事?他們是不能說話了嗎?到底剛才遇上了什麽危險?向前快走了一段距離,當又一隻手搭在我肩膀上時,心裏發毛,感覺不對勁了。

我忽略了一個緻命性的問題:就是這條密道狹窄度,最多能兩個人并排而走,若左邊先抓我胳膊的是六子,右側後來的是周通,三個人怎麽可能并行?難不成是密道變寬了?不對,我的直覺感官能判斷出拽在我胳膊上的手是平行的,就像是與我隔開了幾十公分距離,伸過來拉住。略一遲疑,擡手向旁,很快就觸碰到了拽住我胳膊的手臂。

倏然間全身僵硬,手也縮了回來。那不是周通和六子的手,也不可能是劉悅的,冰涼無比,完全沒有溫度。這個密道内難道還有别人?立即口中厲聲怒喝:“快說,你們是誰?”手上用力去甩脫抓拽的手,對方不察被我甩開了去,疾速拔出腰後的影月橫向而劃。

因爲看不見,不知對方是誰,也不明拉拽我向前是何意,若一上來就傷人不大好,所以影月揮開隻起威懾作用,不在傷人。一般正常情況下,對方會躲閃縮手,可是等我刀刃觸碰到那手臂時,竟然僵直不縮。影月何其鋒利,隻要力量稍微帶過,就會劃傷。

而在影月觸上時,那手臂不但沒退讓,反而迎了下去,當下就被影月直接削斷,應聲落地。這一下把我也驚到了,但随即意識到手臂都斷了對方也沒痛呼,難不成是不能說話的啞巴?正驚異間,胳膊又被人抓住了,而且這次不光是一隻手,是兩隻、三隻......

腦中截然想起莊聿與簡甯一的遭遇,通道中,牆内伸出無數隻人手,将人拽動前行。我此時,不就與他們一般嗎?頓然明白之前的不合理由來,隻可兩人平行的通道,卻分從兩邊有手來拽我胳膊,不是通道裏還有别的人,而是這些手來自兩旁的牆壁。

想明白後,我再也不去顧及,揮舞手中的影月,揚手間撞到好幾隻牆手,在掙脫開桎梏後一邊跑一邊大喊:“盛世堯,你們快來!”心中早已暗沉,我這邊發生了如此詭異又驚險的事,已經不是一時半刻,可他們還沒趕上來,定然是他們也遭遇了這些人手攻擊,甚或是别的危險事物。要怎麽辦才好?

不知是否是我太勇猛,一路砍斷許多怪手,到後來那些怪手好似怕了我一般,紛紛縮在兩旁不敢再來抓。很快就意識到,它們怕的不是我,而是影月,隻要将影月遞過去一些,怪手就會縮進牆裏。發覺這個竅門後,我倏然止步,不管出于什麽原因使得這些怪手懼怕影月,都不能再一個人獨自逃跑了。

一咬牙回身而走,當真是看不見也有看不見的好處,像現在這種情形,因爲看不到,也不去腦補那場面,所以并不會太害怕。反而是有股信念,我要拿着影月回去救他們。

腳下越走越快,到後來是撒足狂奔,沿路聽到砰砰悶響,心沉之極,開槍了!不知他們遇上了什麽。當跑回去兩百米後,依稀能聽到驚呼聲,其中猶屬劉悅叫聲最尖銳,也最容易聽到。大緻已明白,他們與我一樣遇上了這群怪手,因爲我仍然能感覺到兩旁的怪手在蠢蠢欲動,想來抓我,卻又懼怕我手中的影月。

快奔上前時,第一時間就看到盛世堯沖了過來,沉怒質問:“爲什麽要回來?”我迫不及待說:“快!快拿影月過去,這些怪手怕影月。”将影月刀柄往他手中塞,他沒有猶疑地握緊,但幾乎是同時,那些怪手就伸了過來,不但拽住了我,還拽住盛世堯。

怎麽回事?它們怎麽又不怕影月了?盛世堯将影月又再塞回我手間,奇怪的事發生了,原本伸來的怪手又都縮了回去,難不成必須是要我抓握了影月,才能令他們害怕?

時間緊迫,不容多思疑,盛世堯扣住我手腕将我帶行向前,他們三人在與怪手對抗聲時而傳來,在盛世堯一口一個指令下,我準确地砍斷了抓住周通三人的手臂。然後五人緊靠成一團,由我不斷向兩旁揮動影月,震懾退那些怪手。

“你們有沒有受傷?”在控住場面後,我詢問出聲。周通回我:“我們還好,就是被抓破了皮,堯哥比較嚴重,替我們擋,背上都被撕開口子了。真不知道這些怪手,怎麽有那麽大的力的。”盛世堯沉聲說:“我沒事,暫時别讨論這些,先擺脫它們再說。”

我心中暗暗吃驚,周通這話的意思是,他們碰上的怪手還攻擊人?可是剛才抓我胳膊的,隻是拽着我向前,并沒有對我實施攻擊啊,就是我用影月反抗,對方反而還迎上來。怎麽回事?是我們所碰到的怪手不同,我遇見的是性情溫和的?這太怪力亂彈了。

由于五個人要抱成一團了走,所以不可能再狂奔,隻能一步一步向前。走了很長一段,周通開口說:“堯哥,這樣下去不行啊,這怪手根本就不走,它們在跟着我們。前面也被占據了,這兩邊牆裏到底有多少隻怪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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