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外婆提議大家先回米娅那邊養傷,沒人有異議。環視過周圍一圈後我擡腳欲走,又倏然收住,凝目前方,外婆引路在先,而本在我身旁的盛世堯卻與莊聿并排而行,他的身側位置,是應甯。其餘的人先後從旁掠過,竟是沒人留意到我的卻步,很快神壇上就隻剩了我一人。這是盛世堯第一次忽略了我的存在......
感覺肩膀被輕拍,遲鈍地轉眸去看,發現是簡甯一。這才想起剛才一時心急從那鏡牆缺口處縱身而跳,後來盛世堯随了下來,卻是把她給忘了。印象中并沒見莊聿有上去帶她,擡頭看了看那位置,“你怎麽下來的啊?”
簡甯一指了指頭頂垂懸着的一根根鐵鏈,笑着說:“沒人幫忙,隻好自力更生了。”雖然是笑臉,但極明顯的,那嘴角的彎度含了苦澀。
自個嘴裏一咀嚼,也是微微發苦。何其相似,深愛的那個人,在應甯出現後,同時忽略了我們。莊聿與應甯之間的糾葛并不知,但看他在應甯出現後,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連簡甯一沒下來,都沒發覺。多想無益,輕歎了口氣,“走吧。”
兩人相攜走出山腹,發現外面天已大亮,就是烏雲籠罩,如心頭的陰霾。頓步回頭再看這神壇山腹,感慨萬千,絕難想象,我們在這裏度過了一個驚心動魄的夜晚。
簡甯一在旁強顔歡笑:“至少我們還活着,還能看到這白光。”我彎起嘴角,笑着點頭,在乎的人都安好,連劉悅都活過來且回來了,至少,周通不會再那樣悲恸了,至少,我們這個團隊又全員歸位了。那些解不開的情愁,就讓它沉心底吧。
轉過山背,兩人均都愣住,以爲已經離開的衆人,竟然都站在那處,看神情似乎是在等我們。待走到近處,周通開口詢問:“小妹,你們倆在墨迹啥呢,怎麽這麽慢的?”
很多道目光都凝在我臉上,我默了下,視線掃落最前方,語帶淺譏了說:“有人心神不屬,連自己女友都忘了,那隻好我去幫一下了。”簡甯一在我身後拉了拉衣角,示意我少說一句,我沒理會,直直盯着莊聿的眼睛。墨色黑眸中,全是陰婺,怒意彰顯,但我不怕他,還不信他敢當着這許多人面拿我怎樣。
半響,莊聿終于沉聲開口,但不是對我,“甯一,過來。”我揚聲冷笑,毫不收斂對他的諷刺。簡甯一在遲疑,我輕捏了捏她的手心,能幫的也隻能是這樣,剩下的要靠她自己。最後,她看了我一眼,快步走了上前,剛到莊聿身前時,就被他環住肩膀在側。
這般情景,至少莊聿對她還是在乎的,也不枉我做這場惡人了。眸光略轉而過,心中一陣失落,那道最在意的目光,隻在我剛剛走近時看過來,此時已經移轉開,微側的臉上是常見的淡寡,情緒難辨。我垂下了眸,走至周通與六子空開的位置,那些停駐的目光盡都斂去。
一行人又繼續向前,卻是沒人開口說話,靜默地有些沉悶。周通飄了眼側前方的劉悅,挨近我悄聲問:“小妹你幹嘛不到堯哥身邊去?”我咧嘴而笑,“與你們一同走不也一樣嘛。”
這時劉悅突然回過頭來,視線落在我臉上,勾了唇角諷道:“看到堯哥真愛回來了,沒信心了?哼,山雞變不了鳳凰,終究是東施效颦而已。”我微愣了下,随而苦笑,劉悅還是原來的劉悅,說話一針見血,直戳我痛處,損人不留餘地。
我想說,從未想過要變鳳凰,因爲我不是山雞,更也不是東施,我就隻是成曉而已。但這些反駁的話,隻在心裏滾過,并沒說出來。
“阿悅!”耳旁傳來周通低藹了音的喚聲,側目看去,見他神色有些别扭,許是對着一張陌生女人的臉,情緒一時間轉換不過來,待劉悅目光移向他後,才喏喏辯解:“堯哥喜歡的是小妹,就沒那女人什麽事。”劉悅冷笑了聲,眼神涼薄,但卻回轉頭不再理會我們。
周通凝着她的背影發怔,不是我敏感,是劉悅表現得太明顯,不光對我,就是對周通與六子都有了隔閡。時間真的就那麽殘酷,連他們二十幾年的感情都能拉遠?
感覺臂彎被拉了一把,回眸見周通向我使了個眼色,又輕咳兩聲,示意六子緩步下來,等我們三人落後前面隊伍有一些距離時,他才蹙着眉問:“你們覺得靈魂互換這事靠譜不靠譜?”我不明白他爲何有此一問,六子也愣了下道:“剛不是已經講得很清楚了嘛。”
但見周通面露困色了說:“關于阿悅魂入這女人體内這事,有堯哥确認了,能說得過去。可是我不明白的是,爲何那女人偏偏會進入阿悅體内?你們還記得當時情形不,那些場景在我腦中盤旋過無數回,在今天之前不會往别處想,如今知道其中内裏,再回想下,你們有發現什麽不對勁嗎?”
六子聞言不耐煩地道:“老周,有屁快放,還賣什麽關子啊,到底什麽不對勁呢?”
我腦中靈光閃過,輕喃:“蝙蝠。”周通打了個響指,“對,就是蝙蝠!六子你與我在一起最清楚了,那群蝙蝠沖下來就搶阿悅的身體,堯哥是爲救阿悅才追上去,被蝙蝠一同帶走的。我們一行人去到魂城,死的不光是阿悅一人,那個女人說自己的屍身時間隔太久不能用了,可爲何不附身于别人,非要用阿悅的身體?”
一語中的,就是周通所言。我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疑點,魂城的經曆是場噩夢,可也刻骨銘心,那些個畫面是深深地印在腦子裏的。劉悅被帶走時,我并沒趕到,是從周通口裏得知的,等我與楊文浩進到蝙蝠王洞穴内,看到的場景就是盛世堯與劉悅卧倒在那張石台上,而盛世堯的魂離了身體。這件事後來也沒機會細問他。
在那之前,也就是盛世堯騙我說那是場夢的死門冰室之行,我在黑暗中看到的是盛世堯與應甯的屍身并躺在那同樣的石台上。很顯然,這兩者之間是有聯系的,如應甯所說,那時她已附魂在魔神也就是蝙蝠王身上,假若前後兩次我都沒闖入,會發生什麽事?單單讓盛世堯恢複巫師記憶?讓應甯的魂入劉悅身體?直覺沒這麽簡單。
感覺......那樣的擺列方式,更像是進行某種儀式。
這時六子在旁猜測:“會不會因爲劉悅與那女人同爲女性才選的啊,死的另外幾個都是男人啊。這男人與女人的屬性,應該有所不同吧。”
“不是這樣的。”我斷然而定,指着自己的鼻子說:“她最該選的人是我。”應甯想要附魂于她身,我才是最佳人選,因爲我本就有她的一縷魂,兩魂相聚,不是比起劉悅更好?所以選擇女性這個觀點,絕對不成立,但究竟是出于什麽原因選擇劉悅呢?
腦中反複思旋,唯一能找到劉悅的特殊點,就是她是附魂再生的。可這個理由很牽強,周通與六子也是這般,爲何沒有選他們?
我突然想到了一個關鍵,就是蝙蝠們雖然兇殘,卻始終都沒殺周通與六子,而到最後,甚至還把他們從地面帶進了洞穴之中。于是在那一刻,蝙蝠王洞穴中是齊集了三個附魂再生的人,難道說原本蝙蝠王的用意是要利用他們三人,但卻被盛世堯給破壞,硬将我們都送出了魂城,從而破壞了蝙蝠王計劃?
附魂再生!現在的應甯,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不也是附魂再生之人嗎?頓然間,覺得應甯的複生,遠沒有表面看來得那麽簡單。到底她還隐藏了什麽秘密?
因爲與周通和六子有意落後,所以等我們走回到山谷居住地時,已經不見他們幾人身影。問過後,才知是被安排進了幾間屋舍休息了,周通特意問起盛世堯安排在哪間,然後拍拍我肩膀說:“小妹,快去吧,堯哥定在等你。”
我遲疑了下,點點頭向那間屋子走去,到得門前,見門是虛掩着的,擡手輕推了下,剛露開一條縫,就全身僵硬,從頭涼到腳。
那些忽略了的、隐藏了的酸楚情緒,再是壓抑不住,紛湧而出。原來,應甯已經先我一步到他身旁,我還有再進去的必要嗎?
一道軟柔的聲線傳來:“堯,你心中是怎麽想的?”
心頭一顫,沒有勇氣聽盛世堯開口,轉身而走,我嘗到了蒼涼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