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衆人皆沉默,有太多的疑問,但又不知該從何問起。還是周通打破了沉默,他看着劉悅問:“阿悅,你爲何不承認是你?”劉悅目光輕轉,從他身上直接掠過,落定在旁站着始終一聲不吭的應甯身上。周通面色變得很難看,六子看不過去,出口質問:“你爲什麽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劉悅?”
“因爲她不是。”開口的竟然是盛世堯,他也看向在旁而站的應甯,“你可以把實情講出來了。”應甯眼神縮了縮,卻是咬緊了嘴巴不出聲。
我看着這情形,心中猶疑,隐隐有個想法成型。
這時,身旁的劉悅對應甯道:“你又何苦再瞞下去呢?堯早已經猜到了。看看你旁邊的夥伴吧,他們對你的關心不假。”應甯移轉目光去看周通與六子,遲疑神色終于變爲堅定,輕聲而言:“我是劉悅。”唇角的弧度,帶着曆經滄桑的苦澀。
不用去看,那邊兩人已是呆若木雞,眼中滿是不敢置信。我也亦然,心中震駭,視線來回在劉悅與應甯之間徘徊,她們這是......靈魂互換?可是,我始終沒想透的是,應甯的魂在我身上,甚至剛才因爲神石被我的魂給融合了,何來多一個魂與劉悅的魂互換呢?
正思疑間,聽到應甯,不對,是劉悅在緩緩陳述别後經曆。她醒來是在冰牆中,正是魂入了應甯的身體,因她一早昏沉且閉氣過去,故而并不知後事如何發展,隻知道突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然後我們全都不見了。冰牆内有通到蝙蝠王洞穴的通道,她在古堡内找尋一圈都沒找着我們後,就鑽進了那通道。
同樣的,裏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當進到那個巨大空間時,她遠遠就看到了自己的身體。因爲在黑暗中,隻有她的身體周遭有光暈,當時她十分驚愕,本能地向那處靠近。當她走到那張石台前時,原本垂眸閉眼的自己身體,突然睜開了眼。她吓得往後連退兩步,坐倒在地,擡眼瞪着那緩緩坐起身的自己,有種無以莫名的驚恐。
這無論換了任何一個人,恐怕都會害怕。在另外一個人的身體裏醒來,然後看到自己的身體也活過來了,這感覺光想象都覺得毛骨悚然。
她們對視了很長時間,劉悅聽到對方在輕歎時,驚聲問:“你是誰?”對方卻低垂了眼簾,答非所問地兀自喃語:“時間終于到了。”之後,對方自稱叫應甯,是她現在這具身體的主人,她們靈魂互換了。
很難令人相信,可當時的劉悅又不得不信。接下來的時間,她們共同生活在那裏,兩人漸漸也變得相熟起來,直到近日,應甯說可能要離開那座魂城。隔日,劉悅醒來發現人已在這現實空間,真的脫離了那暗無天日的地方,這才領悟,原來應甯是有能力離開那的。
不光如此,應甯還把幾頭巨型蝙蝠也帶了出來,她們正是以這巨型蝙蝠爲交通工具,直奔這十萬大山而來。她們是直接到這山谷之内的,兩人暗中觀察了姡族人一段時日,發現男女混居地屬于三不管地帶,基本上不會有人去到那裏,于是應甯就讓劉悅在那裏假扮流蘇姑娘,她則帶着巨型蝙蝠飛出山谷。
劉悅陳述到這裏就結束了,後事都是應甯在做。從時間上推算,她們應該是比我們先進十萬大山一段日子,應該是應甯預知到後事,所以早做準備。
我轉眸看向有着劉悅面孔的應甯,問道:“是你把盛世堯和莊聿從山頂的養蠱池内救出去的吧?”她眸光略一沉定,輕點了下頭。我又問:“後來盛世堯中巫魂蠱重傷,也是你讓蝙蝠來救的吧?你們藏在了哪?”答案已很明顯,隻是不知她帶盛世堯去哪療傷了。
突聽身旁一直沉默不語的外婆開口:“我們是隐藏在鄰山的一個山洞内的。”我驚異地轉頭看向外婆,“外婆,你也和她們在一起?”
外婆點了點頭說:“我和小梅在進十萬大山的半途中,被蝙蝠抓上天,與主人安排的人脫離開來。原本十分吃驚,後來發現是阿曉......是阿甯指揮的蝙蝠,也就安了心。武王被救回時,氣息極弱,我一看就知是中了米娅的巫魂蠱,雖然我沒學過蠱術,但多少還是懂一些。阿甯提出有事要進族中,我則留在山洞内爲武王療傷,直到昨夜,我們才悄悄進了谷内。”
原來她是與盛世堯一同前來的,難怪之前在我激動不已時,盛世堯讓我冷靜。
聽外婆稱呼應甯爲阿甯,口吻如此親昵,之前口誤也是因爲應甯的本名叫阿曉,并不是在喚我,心中很有些不是滋味。外婆擁有前世記憶,兩千年前,她是應甯的親外婆,而兩千年後的今天,我與她卻是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最初她對我的感情,也是因爲應甯的魂在我體内的。而今,真身複活了。
忽略隐隐鈍痛的心,我看向應甯,問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明明你的魂在我體内與我同生,何以你還能複生,與劉悅靈魂互換?”
應甯嘴角上彎弧度,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她問:“誰說我的魂在你體内的?”
“是......”我倏然止聲,整個人從頭涼到腳,所有的一切都是從莊聿嘴裏說出來的,是他說将應甯的魂氣寄身在未成型的我身上一起同生。那如果莊聿在撒謊呢?我想起了站在鏡牆前時,簡甯一說的那個心魔畫面。應甯與莊聿有很大的交集,他們交情不淺,莊聿完全有理由爲了某種原因而撒謊。
外婆都忍不住在問:“主人,這是怎麽回事?你不是說将阿甯的魂寄在阿曉體内了嗎?”
但莊聿始終沉着面,默然不語。
“不可能。”盛世堯沉暗開口,“她身上明明有你的魂氣,而且還承繼了你的先知能力。”應甯聞言輕笑了下,“堯,你别忘了,是你親手将我的魂冰封在那冰雕之中的,而甯城也被你遊離在這個空間之外。你覺得聿可能得到我的魂嗎?”
盛世堯緊蹙了眉,眼中閃過疑惑。想必這問題,他想了不止一次,始終都未得到解答。
終于,莊聿陰婺地出聲了:“好了,甯,都到了此地步,就不要再瞞了。”應甯面色微變,走前一步似要阻止他說,卻聽莊聿已經在說:“人有三魂七魄,甯在救你之前找過我,抽了體内一魂于我,之後,我隻當她爲救你而魂飛魄散,并不知她身體沒有隕滅,隻好尋覓合适的人來爲她聚魂重生。所以,現在成曉體内的魂氣是她三魂中的一魂,但并不是主魂。”
如此,一切就都合理了,所有都能解釋得通。可是,爲何應甯要抽走一魂交給莊聿呢?
盛世堯問應甯:“假若你的魂氣沒有離開那座城,那麽你一直隐在哪?又是如何從冰雕内出來的?冰雕是被我用秘術加封了的,除非是我放出來,否則隻要冰雕不碎,你的魂氣就不可能從那裏面出來。”應甯垂眸沉定了兩秒才擡眼,“你忘記你的秘術是從何學來的了嗎?”
極明顯的,感覺到身旁的盛世堯身體震顫了下,然後低沉而言:“是魔神?”應甯點了點頭,“你的秘術本來自魔神,要解開封印對于魔神而言是輕而易舉,在你們進到那空間時,我的魂是栖息在魔神身上的。”聽到這我再是忍不住插嘴:“你們說的魔神,是那蝙蝠王嗎?”
答案顯然,應甯意思是蝙蝠王破解了巫師堯在冰雕上下的封印,将她的魂釋放了出來。可是......“既然你的魂在,身未滅,爲何不直接進到自己身體裏?反而要用劉悅的身體?”
“對啊,爲什麽要用阿悅的身體?”從驚呆中回神的周通大聲質問。我斂轉目光,見面上有疑色的不光是我,包括寄身在應甯身體内的劉悅也是,她似乎也不知其中究理。
應甯并不爲多道目光所動,依舊平靜開口:“因爲我的身已死,魂氣太弱,若回到自己身體内,依舊逃不了魂散的命運。必須尋找一具生命力強的載體,才能承住我魂氣。你們無需憤怒看我,劉悅本是附魂再生之人,除非是當場斂魂附體,時間一久身體就會對魂氣産生排斥,而在聚魂後,若沒再附魂的身體,終将魂散于空間。這個原理,你們可以問堯。”
我們同時轉眸去看盛世堯,果見他輕點了下頭。應甯輕笑了下,“堯,在你爲劉悅斂聚魂氣時,其實就明白這道理了,但你爲了你們之間的情誼,還是拼力去做。後見劉悅的續命燈不滅,定也心中疑惑吧。”
盛世堯默聲承認,他其實早就猜到劉悅的魂已入體,所以才對周通許下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