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玄女主魂凝成神石這種事,恐怕不是凡人能做的,應龍屬水,神石藏在神壇的生命之水中,最後也是化成氣流進入到我身體内。難怪那神壇之水喝了能孕育生命了,恐怕是應龍設下爲讓玄女主魂不滅,以聖水而養。
那麽,做了這些事後的應龍呢?他去了哪裏?腦中驟然劃過一個畫面,剛才神石吸走盛世堯身上的邪濁之氣,不正是如那故事中所說的天女魃爲應龍吸濁氣嗎?我驚愕地去看盛世堯,卻見他眉色未動,黑眸沉定地道:“我不是應龍。”
“爲什麽?”我脫口而問,他何以如此肯定。他說:“應龍屬水,我體内的魔性屬火,兩者排斥,不可能能夠并存。”也沒多想,就順口追問了句:“你怎麽知道你魔性屬火?”問完就覺自己問了個白癡問題,他魔性升起時又不是沒見過,眸色變幽紅,身體發熱,這不是屬性爲火,難道還是水啊。
證實他不是應龍也好,要不然我被他推斷爲玄女轉世,如果他是應龍轉世,那我和他就屬性相克無法在一起了。這是我心中的小念頭,不管那四千年前應龍與玄女如何相愛,隻知道這一世,我隻愛盛世堯一人,什麽應龍不應龍,與我何幹?而我也不想輪回那場悲劇。
想要轉移掉這個話題,不想再爲玄女應龍糾結了,側轉目發覺原本在旁的簡甯一不見了,心中一驚,回頭就見她正站在那堵鏡牆前,看得聚精會神。
我和盛世堯對視了一眼,扶了他起身也走過去,發現神壇那邊的場上情勢有了急轉。米娅與鬼面巫女等人都倒在地上,一看即知身受重傷,場上多了好幾人,竟然是我們入住的那個部落裏的人,其中一個正是部落酋長阿布朗。烏巴就站在他身旁,而他的腳邊頹倒了一個女人,正是之前助他的長發女人。
之前整個事我就在心中有了大概的輪廓,看到此時場景,全都理清明白了。烏巴的部落,就是曾與姡族在山腹之地内同鄰而居的青烏族,青烏族人垂涎姡族的巫蠱神術,在二十年前發生了一場争鬥,最後的結局是姡族放棄山腹之地到這山谷,青烏族則退離到山下。
恐怕這中間阿布朗與米娅達成了互不侵犯的協定,可青烏族人始終對姡族的術數不死心,于是在十年後,烏巴竊入山谷,認識了米娅的女兒卓雅,并使得她丢落芳心在己身,也從她那邊不但學到了巫術,更得知了許多姡族内部的機密,最重要的就是神石的秘密。
卻不幸被米娅察覺,将他打落山崖,從小在山中求生的烏巴怎可能如此輕易死去,他死裏逃生後回到部落,告知阿布朗這個秘密。在包括米娅等人的理念中,神石的力量是可以幫助她們提升巫術能力,甚至能夠扭轉乾坤,所以無疑貪婪的青烏族人就想方設法要得到這塊神石。可姡族巫蠱兩種神術超凡,光憑烏巴從卓雅身上學的那點巫術是根本不可能敵的。
于是阿布朗就與烏巴籌謀計劃,假意将烏巴逐出部落,實則是讓他尋找能人異士來竊取神石。這一找,就是十年,烏巴從接近莊聿到得到莊聿信任,再到利用神石的特殊性引領我們到此處,當真可算是步步爲營。
我終是明白爲何沿路過來,他看我總是那種陰毒的眼神,又爲何會對簡甯一生死如此在意。因爲他知道獲取神石,必須要三陰三陽齊聚,以他的巫術能力應早已獲知簡甯一是三陽體,而我陰氣比常人重,不管是否符合三陰,他都在籌謀要如何利用我一試。
臂蠱和養蠱池,都是他有意引我們去破壞的,爲的就是削弱米娅的實力。回想那些他的異常行爲,其實早就露了馬腳,可我們當時不知姡族與青烏族恩怨,怎麽也想不到這些的。
再細究前事,那場祭山神的儀式無疑是假,爲的是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把我們引到山上。那狼群......烏巴從卓雅那學到的不光是巫術,還有姡族人召喚野獸的本領,狼群根本就是烏巴招來的,其心之險惡,當真無人能及。
回歸眼前,阿布朗領青烏族攻進姡族山谷,不用說定是另有辟道,這也是爲何烏巴在把我們帶到山腹之中後,假意去追人卻消失不見的原因。
想來在山下剛到部落時,烏巴領盛世堯和莊聿去見阿布朗,也定是講這神石一事。轉眸去看盛世堯,果見他點了頭道:“在來的路上,我與莊聿深談過,提到山中有個神秘部落,擁有一塊能夠改變空間磁場的神石,能量無窮。我考慮到你身上陰氣日益加重,長久下去,你會越來越虛弱,必須得到這塊神石來爲你驅除陰氣。從阿布朗口中,我們得到了神秘部落的确切訊息,就在此山的山腹之内。但他一副諱莫如深狀,不想多談,且還慎重告誡我們不得擅自上山,否則就逐我們出部落。正是因此,在遭逢狼群圍攻時,我才決定直接上山。”
我苦笑着歎氣,“恐怕這次青烏族的棋局蒙過你和莊聿兩人的眼睛,正是因爲你們心中都有急切想求。”否則,以盛世堯的冷靜,定能察覺出裏面的端倪,而莊聿也非好诓騙之人,主要是他首先信了跟了他十年的烏巴,于是對這趟尋找神石之旅并沒多加疑慮。
青烏族人籌謀十年,等的就是今天,我們則成了他們的棋子。現在看神壇那邊情形,哪怕神石得不到,他們也要将姡族人消亡。雖然覺得米娅等人可恨,但我覺得這青烏族人越加可惡,觊觎别人得到玄女神術,挖空心思想竊取,偷雞不着蝕把米後仍不死心,又卷土重來。
今晚神壇,米娅是将姡族内所有懂巫蠱術的鬼面巫女都帶來了,若被阿布朗領來的青烏族人滅殺的話,那麽餘下的姡族人将如待宰的羔羊,命運掌握在别人手中了。
目光搜找了一圈,沒發現周通與六子,莊聿也看不到,米娅養的長蟲和山魈們都已躺在地上,還有鳥怪與蝙蝠的屍體,可以說是屍堆如山。我發現簡甯一的目光隻定在一個點上,就是神壇的頂端,擡眼去看,立即頓悟,原來莊聿在那,不光是他,周通與六子也在,還有......劉悅與應甯,他們全都集中在頂端凸出的一塊山石上,被巨型蝙蝠包攏在其中。
暗松了口氣,至少他們沒事。不用說,周通直愣愣地在看着劉悅,目光一眨都不眨。但劉悅并沒看他,而是俯視着下方,察看場上動靜。莊聿臉色很沉,視線緊凝在應甯臉上,眼中情緒複雜。他這狀态,應該也屬常理吧,無論是誰看到兩千年前的人複活在眼前,都忍不住一看再看吧,但這看在簡甯一眼底,卻另一番想法了。
我早就發覺她的臉色變得慘白,從旁拉了拉她衣服,輕聲解釋:“他隻是前世見過那人而已,不是你想的那樣。”她怔了下,轉眸看過來,“你知道那女人是誰?”我點點頭,此時不是細說前情的時機,隻能挑簡單地說:“她叫應甯,是兩千年前古滇國的天女,她怎麽複活的我也不知道,莊聿應該也是奇怪這一點才會盯着她看的。”
簡甯一臉上神色變了幾變,最終“哦”了一聲,又扭轉頭回去,繼續看着那處。但隔了數秒後,她突然幽聲道:“成曉,知道之前我們剛進這密境時,我幻生的心魔是什麽嗎?就是看到他與這個叫應甯的女人在一起好多個的畫面,有她爲他戴上黑玉指環的,有他輕擁她在懷中許下承諾的,還有他抱着閉了眼的她沉痛哀嚎的。被你喚醒後,我以爲那隻是心魔,是我太在意他所緻,可沒有想到真的有這麽一個人存在,在心魔的世界裏,我清楚聽到他喚她甯。成曉,你說那還是心魔幻覺嗎?”
我說不出話來了,絕沒想簡甯一在進到密境空間後,受怪力的影響,産生的心魔影像竟然是這些。可明明她從未見過應甯,又怎可能平白幻生出這些場景?而她說的那些個畫面,好似......好似應甯與莊聿的交集遠不止我所知的那些。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直覺去看身旁的盛世堯,可是他的視線也不在我這,同樣的凝在那處,緊蹙了眉宇,似在深思,也不知有沒聽到我與簡甯一剛才的對話。
就在遲疑間,忽然瞥見底下神壇上的人動了,不是烏巴等人也不是米娅,而是烏巴腳邊本趴卧在那不動的卓雅,她突然飛起身撲向了烏巴,卻在下一秒被烏巴一掌擊飛了出去。肉眼所能見的,那掌間盡是黑霧,他用從姡族偷學來的巫術,對付的是深愛自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