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驚愕的目光中,他的人騎在了上面,也因爲他這縱身一躍,把原本垂直而下拍擊的長尾撞偏了,擦着牆面而下,最後竹排隻被掃到一個角,可即便如此,力量也不小,将竹排後半部分一下都壓進了水裏,我身體向下滑,反應迅捷地摳住竹排縫,才沒從竹排上滑落,隻是半個身體都沉入了溝水裏。
感覺不對啊,這蟲子怎麽好像能看到?腦中電閃而過,恍然而悟,大聲喊:“盛世堯,那不是長蟲的尾巴,是它的頭,它能看到我們!”不管這提醒對盛世堯有沒有幫助,都必須立即告訴他,而就在我話落的瞬間,聽到一聲無法形容的鳴叫,緊接着盛世堯就從頂上跳到了竹排最前方,一下就把本以傾斜成四十五度角的竹排給又壓了上來。
我們本就在斜坡上,這麽一來就又順水勢而下滑了,轉眼就滑出了數十米,這時我才從竹排上爬起來回轉身去看,發現長蟲在一點點往水裏縮,竟是沒有追來。想起剛才那聲鳴叫,驚異地問:“你對它做了什麽?”
“刺穿了它的腦門。”盛世堯淡冷開口。我僵直地扭轉視線看向他手中的影月,那上面還在滴着黑如墨汁的液體,這是那長蟲的血?黑色的?
見長蟲縮進水中後,就沒再冒出頭來,應該是不會再來追擊了,這才舒了口氣,後怕而呐呐問:“這到底是什麽生物啊?是蟲子嗎?”盛世堯點頭,“是一種長在水底的長蟲,這條溝渠原本不是流的水,而是岩漿,長蟲就是生在岩漿液中的耐高溫生物,它的外殼其實是被包裹了厚厚一層的岩石,所以堅硬如鐵。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條長溝内不止一條這種長蟲,否則溝水不會變這麽黑。”
“什麽?你是說這溝水變成黑色是因爲這種長蟲?”我驚訝不已,更多的是心底發毛,不止一條,那意味着後面還可能再遇上?盛世堯倒沒怎麽面色變化,隻淡聲說:“剛才我騎在它身上時,看到它身體兩側會有黑汁液噴射,比水色還要深,應該是它自發的會産這種汁。”
我留意到他手臂上全染了黑汁,不由擔心,“這墨汁不會有毒吧?”他搖搖頭,“不會,若有毒你我也就不會還能沒事了,溝渠裏的水就會帶有毒。這應該隻是此長蟲的一種特殊分泌方式,可能能夠催發它的潛能力量。”
想想也有道理,米娅對這裏如此熟悉,若是有毒,她也不至于鑽進黑水底下潛逃了。總算一場有驚無險,兩人都沒什麽損傷,但心裏有數,這還隻是開始而已。臆想中再遇長蟲的畫面倒是沒再出現,隻是水流越見湍急,而我們的長竹竿也在剛才與長蟲激鬥中不知去向了,所以完全無法控制竹排漂移的速度與方位。
期間多次路遇轉折口,碰撞到邊角,又再彈開,幾次竹排都險些翻身,可謂驚險不斷。到得水流不急處稍稍能緩口氣,可也就真是緩口氣的功夫,立即又迎來下一波的“激流勇進”。如此折騰颠簸了有近兩個多小時,逐漸變成緩坡,竹排速度也終是慢了下來。
但我卻反而無法放松了,因爲發現空間越來越大,溝渠不再是溝渠,變成了長河,光寬度就有十幾米,高度也在加高,一下就變得十分空曠。我深吸了口氣,憂心重重地問:“前面不會有什麽在等着我們吧?”這種寬敞空間,若有長蟲出沒,估計就得是之前裂口襲擊我們的那般巨大的了。
盛世堯并未回我,精目在昏黑中探察,而過得半刻,我們驚異地發現前方有個巨大的洞口,這是......出山了?簡直難以相信,以爲等在前方的是比之前更加兇險的遭遇,絕沒想到會是一個超大的天然洞口等着我們。竹排自行飄到洞外時,都還有種雲裏霧裏的感覺,但擡頭可見夜空,确确實實我們出了洞,到了山外。
我直覺側轉去看盛世堯,見他臉上也浮着猶疑之色,顯然連他都有些不太相信能夠這般輕易就出了山中腹地。可是,這是什麽地方呢?明顯不是我們上來的位置。
水上飄了一層霧氣,使得視線朦朦胧胧,依稀看到山影重重,四面都環山,我們好似進入了一個峽谷。竹排飄到了水面平靜處,竟不再動,視線可及範圍内都還不見岸,沒了撐竹竿,我們要如何前進,總不至于一直都在這河中心飄蕩吧。
此處水并不像之前長溝那般黑,不能說清澈見底,但也看起來是正常。若以此來判斷,這裏應該是沒有那種會分泌墨汁的長蟲。辦法是人想出來的,躊躇片刻,盛世堯就解開綁縛竹排的細絲,抽出一根細竹來,雖不比原先的撐竹竿粗壯,但用來渡水還是可以的。
竹排終于漸漸靠岸,腳踏實地總比在虛浮的水層上要來得心安。跨上岸時,我有片刻的暈眩,但不過一瞬,也就沒在意。可惜了那罐蜂蜜芝麻糊,在與長蟲激鬥時掉進溝裏了,到底還是沒吃成。
沿着河岸,我們往前走,漸漸發覺此處似有人煙,因爲沿路可見被開墾了的地,地裏還種了菜。山中霧氣沉濃,視線越發看不清了,即使手電光照着,也就兩三米的可視範圍。盛世堯決定不再往前,确定了此處有人煙,就意味着我們可能真正進入了神秘部落,也或者是到了另外一個部落,以防萬一,還是天亮後霧氣散了再作打算。
找了塊山前的空地,席地而坐,一直處在警戒中倒沒覺得,此時安靜下來打算休息就開始覺得冷了,之前大半身體都浸在了水中,所以身上衣物都是濕的,被山風一吹,抵不住的寒意滲進骨子裏,簌簌直打冷顫。盛世堯見我如此蹙了蹙眉,低聲說:“你在這等一下,我去揀些幹柴回來點火。”
我沒意見,看着他走進濃霧中,依稀可辨颀長身影在近處,知道他沒走遠,也安心。又是一陣風吹來,我環抱住自己雙膝,盡量蜷曲在一起,可寒意加上我本身的陰氣散發,使得咬緊的牙關都在咯咯打顫了。盛世堯回來時,就是看到我這幅渾身顫抖的樣子,二話沒說,解了自己的襯衣脫下來給我披上,他自己卻是光着膀子。
我想說這樣他會冷,可是冷到僵硬,話都說不出來,隻能看着他不知從哪摸了個點火石出來,把火給點燃了,很快一個小篝火就架了起來。幸好山中林木多,也不擔心會沒柴可燒。
盛世堯回身掃了眼我,突然道:“把濕衣服脫下來烘幹。”我怔愣住,他眉色不動地繼續說:“我在前面再點一堆火,你脫下衣服後就遞給我。”說完他就往前了兩步,把木柴架好,又點燃了一堆篝火,然後頭也不回地下令:“拿來。”
我略遲疑了下,還是聽了他的,緩緩脫下黏在身上的濕衣服,那本身也是他的外套,然後遞給了過去。他接過後,隔了數秒又道:“還有褲子,也拿來。”幾番掙紮,悉悉索索剝下了牛仔褲也遞了過去,幸而他的襯衣夠長,而我身形算嬌小,所以将他襯衫穿上後,能遮到大腿,也不覺那麽尴尬了。
但他在數分鍾後,突然輕咳了兩下又問:“還有沒有?”我一下臉就紅了,口吃着回:“沒......沒有了。”他默了片刻,低聲道:“濕的穿了不好,這裏就我們兩個人,你無需對我防備。”我哭笑不得,呐呐小聲說:“哪裏有對你防備啊,隻是......隻是那個我自己來烘就行了,你别回頭啊。”如此他才沒再出聲。
假裝悉悉索索的整弄衣物,然後凝着他光裸的肩背發呆,笑話,就是再粗線條,我也不敢在他面前把襯衫底下僅剩的衣片脫下來烘幹啊。也總算篝火夠旺,很快貼身衣物也漸漸幹了,寒意不再如之前那般強烈。等到盛世堯把衣物都烘幹後遞來,我隻接了自己的長褲,剩餘那件外套沒拿,“這件你穿吧,我穿你襯衣就好。”
他倒也沒拒絕,沉默地把衣服披上,等我穿戴好後,他回轉過來,黑眸凝向我,莫名的我臉頰绯紅了去。剛才那般暧昧場景,都沒覺得有什麽,反倒是被他一看而羞澀了。他起身走至我身旁,在火堆裏添了些柴後,就将我攬于身前,“睡吧。”
我乖巧地點點頭,确實是困了,剛才發呆時就開始上眼皮與下眼皮打架,強撐到了這會。他胸前熱熱的,透過衣物暖意傳至我周身,安心地閉了眼。但在下一刻,就覺唇角溫軟輕觸,睜開眼,對上近在咫尺的混黑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