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聿眼明手快,甩出細絲鐵鈎,割斷了那根藤蔓,總算扼制了它們破壞藤蔓組織的計劃。我隻能慶幸自己有影月,也在盛世堯的吩咐下明智地先做了準備,所以在我們這一片山壁,是有可伸腳而入支撐重力的,相對我們四人都爬得高一些,離地面三米以外了。
所以以狼的縱躍高度來評斷,暫可無需擔憂。怕就怕藤蔓撐不住我們十來個人的重量,若一下全部從山體脫開而斷,那今晚就全成了狼群的晚餐。
狼群們在屢屢失敗後,暫時停止了跳躍式進攻,竟然集體而坐,仰着頭虎視眈眈看着我們,來個守株待兔。這可當真不妙,學做蜘蛛俠貼于山壁上,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們的體能也耗到極限,有人無力脫手,摔進狼窩。聽着那慘呼聲,我心中很是不忍,到底我們共同生活了十幾天,也可算出生入死,現下又一名同伴亡故。
當絕望一絲絲浮于心中時,手就覺得越發酸,實在是不甘心,那麽多的險難都過來了,比這更兇險的都遇到過,卻被一群狼圍堵在崖壁,上不得下不去。在覺手臂越來越酸,也越來越抓不住藤蔓時,頭頂突然傳來一聲長嘯,我心中一震,仰頭而看。
黑暗的夜空中,盤旋着巨大的飛行動物,幾乎不用去臆測,我都從那長嘯聲中辨别出了是什麽,是蝙蝠。若說不是那同一批,都難以說服自己,這世界上哪裏來這許多巨型的蝙蝠?就在我們驚怔的目光下,黑壓壓的一片在暗夜中掠近地面,狼群開始發生了騷動,甚至嚎鳴。
動物本能地對危險有敏銳的直覺,它們也察覺到了這群天空中的生物來意不善。但狼的本性,就是無所畏懼,它們絕不會輕易退縮。接下來,在我們眼前展開了一場一邊倒的殊死搏殺,當巨型蝙蝠帶領蝙蝠群每一次壓下進攻時,都會倒下一片狼群,它們的身上血液被吸幹。而蝙蝠卻有空間優勢,至多被狼群咬死數隻,其餘的都能騰空而飛逃開。
最終一聲嗷嗚響徹山頭,狼群們開始四散而奔,有的還叼走一頭同伴。沒幾分鍾,底下數百隻狼群都已散盡,此時夜空中長嘯聲又起,蝙蝠群們開始有條不紊地飛上高空。夜色沉濃,它們又是黑色,當飛到一定高度時,我們就無法再看清它們蹤迹,隻能根據撲騰的翅膀聲判斷,好似蝙蝠群離去了。
衆人面面相觑,絕處逢生說得就是我們,可剛才那場不到半小時的厮殺,震顫了每一個人。怔看着底下傾倒的一片狼屍,對蝙蝠的恐懼越加深入,可是,它們爲什麽要來攻擊狼群?而且趕走狼群後就飛走了,也不理會我們這些懸在崖壁上的人,這算是救我們嗎?
在念頭劃轉間,身旁的盛世堯突然松手滑了下去,我大吃一驚,看他穩穩落地才知是他有意放的手,但是......“你别下去啊,萬一狼群再回來呢?”他卻搖了頭道:“狼不是狐狸,沒那麽奸詐,走了就是走了,不會再回來了。都下來吧。”
聞言别人還有遲疑,我則毫不猶豫松開纏繞的藤蔓,一路下滑到底,借着他扶了下腰,也站穩于地。周通和六子随後也都下了來,六子走到一旁去踢了踢狼屍,唏噓地說:“僵了,變成了幹屍,真難以置信啊。”周通沉默沒吭聲,目光凝在夜空。
知道他是看到蝙蝠群又産生聯想了,心中添堵陰霾,好不容易他恢複過來,不會又因爲這次前功盡棄吧。但總算隻過片刻,他就移轉了目光,看到我們都看着他,怔愣了下,莫名其妙地問:“怎麽了?”六子遲疑地說:“老周,你不是又......”
卻見周通一臉無辜地道:“你們想到哪去了?我隻是覺得這群蝙蝠跟着我們來意不善。”
暗暗松了口氣,隻要沒多想就好,蝙蝠形迹的事确實值得可疑,但目前更可疑的是......我們齊齊看向烏巴,他把狼群引了來追我們這事還情有可原,是爲了幫助族民逃下山,可卻把我們引到這死路是怎麽一回事?之前莊聿沉怒質問,他也沒回答。
在衆人的目光下,烏巴臉沉了沉,答非所問地道:“十年前我被阿布朗逐出部落,那年我二十歲,原因就是因爲我偷偷上了山,發現了山頂部落的秘密。原來,他們并不是在山頂,而是在那。”他擡臂上指,我們順着他的方向而看,不明他講這些是何意,“那”又是指哪?是指這面崖壁的頂端嗎?可又爲何說他們不在山頂呢,這不是相矛盾嗎?
這時耳旁傳來盛世堯的低聲質疑:“你的意思是,在崖壁上?”
烏巴側目看過來,“沒錯,從這處往上近百米左右的山腰有個很大的縫口,十年前這個地方的藤蔓要比現在還要茂盛,藤梯有好多個,足夠我們借用上爬,避開狼群。沒想到十年過去,這崖壁上的藤蔓變得稀疏,且藤梯隻留了一個,若非我曾經到過這裏,根本難從藤蔓中找到。”
原來如此,難怪他會帶我們跑到此處的。十年,如此長的時間,樹木都會變更,更何況是這崖壁的藤蔓,也或許上方那個神秘部落發生了什麽事,有意斬斷了其餘的藤梯,隻留了一個隐藏于内以供上下而用。
我看着盛世堯于莊聿的目光有些不對,他們的視線緊凝着那藤梯,電光閃過之前莊聿呵斥烏巴時說的話,心中一震,他們是有意上山來找那神秘部落的?那之前混迹于部落群族民内上山,就是抱了這個目的?别告訴我這狼群是......不可能,直覺否定,即便真有此計劃,以剛才的驚險程度而判斷,狼群絕對不是他們有意引來的。
恐怕計劃中,他們唯一沒想到會出現這種不安定因素,也因爲烏巴十年前的記憶與十年後現實的混亂,差一點大家都命喪與此。但我們也又失去兩名隊員,死了的還有那個在部落中地位不一般的中年男人,恐怕若下山,很難對他們酋長交代。
現下我們就隻剩了八個人,來時浩浩蕩蕩,還沒到回時人數減少了一半都不止。看着那方被狼群啃噬的面目全非的三人,無名悲傷在心中泛起。
事實證明,我的推測并沒有錯,當下莊聿與盛世堯就決定先由一人上崖壁探虛實,若沒異狀就全部上去,這個探路先鋒無疑是烏巴,因爲他是唯一一個曾到達過上面的人。但據他所說,一到那縫口,就被那部落中人給發現了,當即揪起來遣送而下,到得之前我們叩拜山神的半山腰處,讓山林中的獵人下山通知的阿布朗。
最終阿布朗把他帶了回去,将他逐出部落,罰令十年不得歸。
百米高度可不是短距離,我們在底下足足等了半個多小時,才看到上方閃出信号煙。莊聿與盛世堯商量,由他先上,而盛世堯墊後,務必确保所有人都安全抵達上方。整個過程,花了好幾個小時,天都大亮了,才總算是攀到了烏巴口中所說的縫口。
本以爲隻是狹小的山縫,沒想到會大到如此,高約四五米,長度近十幾米,若真有山神存在的話,我們攀爬的那面崖壁就像是它的一張臉,而這個縫口則是它的嘴巴,如今我們要進的則是它的腹地。從烏巴口中得知,這處部落确實發生了變化,他十年前來時,縫口處有堆砌的石屋與崗哨,如今石屋仍在,卻是荒燎頹敗,顯然很久沒有人煙了。
一夜沒睡,又奔走逃命,大家都十分疲累,簡甯一向莊聿建議休息一下,沒人有異議。各自找了地方坐下,晨光照耀,清風拂面,不由懷念起那天清晨簡甯一煮的香噴噴的粥了,肚子立即咕噜噜叫起來。本還覺得不好意思,發現不光是我,其餘人也都在肚叫,昨晚爲進行那祭祀活動,大夥都沒吃東西,本還以爲祭祀完了能吃上,沒想眼下到了這處。
我拉了拉盛世堯,低聲埋怨:“你們有這計劃上山來,爲什麽不早點說,這樣我們也可把幹糧和水也帶上啊。”盛世堯輕睇了我一眼,“并沒有計劃,是臨時決定的。”
“啊?臨時決定?”這也太草率了吧,委實不像是他作風,我在心中嘀咕。周通聽了在旁道:“小妹,你要真覺得餓,老哥我就爲難一點,下去背頭狼屍上來烤了吃?”
“不要!”我堅決且堅定地大聲拒絕,一想到那狼屍都覺得惡寒,居然還說要烤來吃。周通卻仍在遊說:“沒什麽好怕的呀,不就像吃狗肉一樣麽,别告訴我說你沒吃過狗肉啊。”聽到這,也明白他是在故意鬧我,就打算不去理他。
但聽旁邊烏巴陰恻恻地開口:“可别忘了那狼剛分屍了三人,還被蝙蝠吸幹了血。”
一個寒栗打過,頓覺周通的提議越加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