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通澀然笑了下,“你當老哥沒看出他在對我激将?别看我性子粗,很多事都還是拎得清的,但除了這法子,我們别無它法可想。小妹,已經過去不少時間了,堯哥進去後生死未蔔,很可能會在我們的遲疑不定下,喪失營救的機會,你明白嗎?”
我無言反駁,凝目于那簡易炸彈上,引線隻有半尺長,如何夠時間躲閃?“那爲何不把引線弄長一些,如此短根本來不及逃開啊。”
“你有所不知,沒有更好的器材來制作,隻能以鋁箔代替,而鋁箔的燃點極低,稍遇熱就會自燃,若引線太長的話,火花的溫度會提前燒着鋁箔,那外層的鋁箔紙就會将頂端的引線融斷,也就無法引燃内層的火藥粉了。所以隻能用最短的引線,快速延伸到鋁箔紙層底下,使其同時燃着,才能引動爆破。”
看似極簡單,實則内藏了許多玄機與經驗。準備就緒後,周通再次讓我們撤離,我不肯走,他已經重傷在身,再來一次如何能承受得住,想打算搶過那爆破炸彈,由我來點那引線。但被周通發現了端倪,把眼一瞪,“六子,把小妹拉走!”六子在遲疑,周通沉喝出聲:“堯哥把她交到我們手上,說什麽都得拼死保住。還不拉她上去!”
六子轉身一把拽住我胳膊蠻橫地拖動,一臉決絕,我知他們心意已決,除非這時候我能把他們同時放倒。目光四掃,落在某處時喊道:“等一下!我有法子誰都不用犧牲。”
六子手上頓了頓,回頭來看我,本已打算行動的周通也停下回看我們,我指了指地上那塊堅硬的石闆,“以它爲盾,擋住爆破震力。”他們面露疑色,沒明白我意思,我乘機甩脫六子的桎梏,沖回到石闆處,指着已被挖下幾尺深的位置道:“我們将石闆蓋在這上面,然後從旁引一條斜向下的淺溝,在點燃的瞬間将炸彈扔下淺溝内,使其滾落到這個坑中,那它産生的爆破威力将會被這塊石闆擋去一大部分,隻餘小部分力量從淺溝上來而已。這石闆的材質特殊,沒準炸藥都炸不破它,那它就是最好的盾。”
周通與六子互看了一眼,二話不說就去搬那塊石闆,我則用他們遺留在坑内的鏟子去挖一條溝通進那個小坑。始終站在深坑邊緣的簡甯一到這時忍不住詢問:“需要幫忙嗎?”我擡眼看了看她,目光掃過她身後的那群人,沒有說面露不懷好意,但都一副坐岸觀火之态,可見之前還真不是周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果真自成兩派,尤其是莊聿那邊的人在他失聯後,都以烏巴馬首是瞻,簡甯一也說不上話。
最終我隻是對簡甯一淡聲道:“你還是退後一些吧,這裏我們能應付。”回轉頭不再去管她,沉重的石闆已經被周通和六子擡到了那個坑洞上方覆蓋,剩下就隻需引燃火線扔擲進洞這一步驟了,但也是最關鍵的一步,必須手快反應敏捷。
周通與六子争執不下,一人拿着爆破彈,一人拿着火燭,都想由自己來點。心知若我提議要來點,他們倆肯定都不同意,所以暗暗打算乘其不備,将爆破彈與火燭搶過來。但沒等我行動,聽到身後傳來動靜,是簡甯一跳了下來,她快步越過我,直走到他們面前攤開手:“你們都受傷了,讓我來點吧。”
争執中的兩人停下,周通眯眼凝了凝問:“你确定?”簡甯一堅定點頭,周通丢了句:“不要後悔。”說完就把爆破彈遞了出去,而六子也将火燭給了她。我驚愕不已,意識到不對,擡步上前,被周通與六子分别從兩邊架住了往後,甚至連嘴都給周通捂了起來,他湊到耳邊對我低語:“小妹,她是最好的人選。”
赫然了悟,就像之前那般,他們的争執是演給簡甯一看的,爲的是激她下來自動請命。可能一開始周通就打了這個算盤,也一直留意站在坑外遲遲不去的簡甯一。可這樣算計她好嗎?怎麽說簡甯一對我們算是一片赤誠,而就在這時,突聽身後腳步蹿動聲,回頭一看,見烏巴跑過來縱身一躍,急急拉住簡甯一準備點燃引線的胳膊,“我來!”
周通笑了,六子也笑了,瞬間頓悟,他們算計的不是簡甯一,而是烏巴。但凡烏巴對莊聿忠誠,那就一定不會坐視莊聿的女人身陷危境,會像他們兩人護我一般去保護簡甯一。
在我驚愕的視線中,烏巴将簡甯一用力推向我們,然後一聲喝:“趴下!”我們條件反射卧倒于角落,悶響聲傳來,感覺地面震顫了幾下,但震力并不大,擡頭一看,見那處烏巴卧倒在石闆旁,而石闆完好無損。隔了兩秒,烏巴從地上爬起,嘴角有疑似血迹,重咳了兩下,淬了口血沫在地上。
看來是我的方案成功了,這塊類似玉石的石闆果真夠堅硬,連火藥爆破都沒能将它炸碎。掀開石闆,就看到那岩石層被炸出了一個洞口,足能供人鑽過,烏巴揚聲對上面的人喊了句:“把射燈拿過來!”立即有人跑去拿起地上的射燈,遞給我們,往裏一照,發現所能觀測到的空間不大,大概就一米多寬的距離,可以看出向上是連通的,果然玉棺的底部是空的,隻在邊緣處延伸出點石層,想必第二層的石闆就是這裏設的機刮。
安排人到石池上方再去扔石子進黑洞,很快就看到石子從玉棺底部滑滾而下,也就證明了,這個岩洞與石池連通了。不知之前那個蟲卵是怎麽升上去的,可能與這個玉棺有關,而今很可能因爲盛世堯與莊聿的進入,導緻蟲卵撤離了石池,不知去向。
往上沒什麽可尋的了,隻有往下,剛用鐵鏟度了度,洞穴很深,并不是筆直而下,有斜面。不管其他人怎麽想,我們三人鐵定是要下去,六子爬上坑背來三把槍,還收整了個包挎在身上。我與周通各自從六子手上提過槍,又一人持了個手電筒在手,就要鑽入岩洞内,簡甯一從後拉住我胳膊央求:“帶上我一起!”
我微蹙了眉與她對視數秒,“帶上武器。”她連忙點頭,火速翻爬而上,朝包袱那邊跑。斂轉目光,劃過烏巴沉婺的臉,冷笑了下,低聲開口:“咱們走。”六子打頭陣,周通在中間,我墊後,當鑽進洞内的一霎,聽到簡甯一在喊:“成曉,等我啊。”
心頭暗了暗,不是我不等你,而是你若下來,烏巴也一定會緊随而下。不想在這種情境下,還要瞻前顧後,時時防備身後的人會不會暗中給你來一刀。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對簡甯一,我會信,但對烏巴,我不信。
順着斜坡向下滑了段距離,聽到頭頂傳來簡甯一的急喝:“烏巴,你放開我!”我嘴角勾了嘲諷的弧度,看來烏巴也不想與我們一道呢,那正好,各走各路,也各自安心。
這段斜坡并不長,隻向下蹭滑數分鍾就到底了,用手電光探照了下,發現空間已比上方變大了不少,且在右手邊有個一人多高的口子,足以容納人鑽入。我們并未急着進入,向内照了下,發覺裏面很深,手電光射程範圍内照不到底,兩牆之間距離寬約兩米左右。
我腦中想了下洞層結構,再一次證實之前的猜測,這個口子後面的洞穴方向與我們進洞的位置相一緻,果真是上下兩層的。六子摸了摸口子處的岩石,疑聲問:“老周,你看這個像是人工挖鑿的嗎?”周通也是摸了又摸,又用手電筒照回我們滑蹭的斜坡,最終搖頭,“不是,連這條通道都不像是人工挖鑿,根本就沒下鏟的痕迹。反倒像......”
這方面我沒他們在行,隻能洗耳恭聽,但聽到此處見周通遲疑不定,忍不住詢問:“反倒像什麽?”六子接口過去:“反倒像是動物的爪子刨出來的,岩口從上到下都是爪痕。”
啊?動物?我将那個口子上下看了看,這得多大一隻動物啊,與人差不多高?
“不對,看着是像動物刨的口,但你們看這些爪痕很有規律,每一道都好像用力均勻,應該是同時用爪在挖,難道還有多隻手的動物不成?”周通不解地提出疑點。聽他如此說,我想起簡甯一說盛世堯和莊聿是被玉棺内好多隻手給拉進去的,會不會真有這種多手動物?
或者說,與那角雕供奉的鳥怪一般,又是一隻怪物在這口子後的洞層内。總之在這種陰邪洞穴内生存的動物,不可能是良善之輩,但我們既然到了這裏,沒道理因爲口子上出現的幾道爪痕而就退縮,所以重整旗鼓,依舊按先前的隊形,逐一鑽進岩口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