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即領會他意思,造成他們傷口惡化是與這水有關系,可是洗臉喝水的并不止他們兩人,爲何其他人卻沒事?腦中念轉就相通了,是因爲他們三人身上有傷,這水中必然有種物質會對傷口起到催發惡化作用。
相比那個鄭東,周通與六子的傷都已見好,所以起的反應沒那麽大。但化膿的地方都得清理,最主要還是要給他們洗胃,此處沒醫學設備,隻能猛灌水再催吐。等催吐到第三次時,周通有氣無力地趴在地上,說連腿都吐到軟了,以後再也不敢胡亂吃喝外面的東西了。
六子一貫沉悶,卻也硬氣,在爲他刮去膝蓋骨裂皮處長出來的腐肉時,眉皺得極緊,面露痛楚,卻是一聲都沒吭。我知道腿傷是他一大心病,這一路盡量不顯得颠簸,就是怕别人異樣的眼光,可這一感染,又無可避免了。
等處理好他們的傷處時,我回轉頭去尋盛世堯,見他蹲在不遠處的溪流邊。走到他身旁,想看他在研究什麽,這一低頭把我愣住,那水中浮在上面的是......惡心的感覺頓時上湧,居然水面上飄了很多猶如蛆卵一般的白色漂浮物,它們都從上遊而來,到得此處水急的地方,就被沖散開,有的貼服在草叢底下的水中,有的則順流而往下飄。
那剛才他們喝的水,豈不是......我驚愕地回轉眸光,看向衆人。莊聿敏覺地發現我眼神異樣,也走了過來,看清水中的白色漂浮物時,面色頓變。隻聞烏巴驚疑聲:“白下蟲卵?”
我們都轉目看向他,卻見他不光面色難看,還眼中有驚懼。莊聿立即詢問他是怎麽回事,等聽完他叙述後,大夥臉色都白了,尤其是之前用水洗臉并且還喝的人。
白下蟲,是一種寄生蟲,喜好鑽進血管裏,靠吸食血液生長,有很強的病毒滋生力。至于白下蟲卵,雖然并未成型,但卻會帶進人體内各種茲染物,難怪有傷在身的幾人,會迅速傷口惡化。但這些還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這種白下蟲通常被用來做成蠱蟲!而此時溪水裏飄來的蟲卵,很可能是上遊有個養蠱池,池中的蠱蟲産下了蟲卵,流到了下遊。
這回,不光是他們三人要洗胃了,是所有碰過這水的人全都要清洗。烏巴說能殺死這種蟲卵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烈酒,乘它們未把人體當作載體蛻化成蟲前,必須立刻清理幹淨。可誰會在出任務時,帶烈酒在身呢?簡甯一問用酒精中和了會有用不,這個方法連我都覺得勉強,拿來清洗臉或許還可以,用來喝?醫用酒精濃度可都有75%,就是用水稀釋,應也是不能用來喝的。
在衆人沉窒的氛圍中,忽然周通有氣無力地開口:“我這瓶52度的白酒,算不算是烈酒呢?”隻見他從包内拿出了一個深棕色的陶瓷瓶子,封口是個緊實的木塞。我一個箭步沖上前,用力拉開瓶塞就拿到鼻前聞了下,濃郁的白酒香味立即飄入鼻中,驚愕地低頭詢問:“你上哪弄來這麽一瓶酒的?”
周通一臉肉痛狀地回道:“小妹,你手穩着點,這可是老哥我跟農莊主家套近乎套一晚上賺到的外快,是他自家獨釀的,存放了有十幾年了,外頭都買不到。就用了這麽個瓶子,給我小裝了一斤多,本來我還想偶爾偷偷小酌一口的。”
我當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命都可能要沒了,還惦記心疼着這點酒。啥也不管,把酒瓶子送到他嘴邊,讓他連喝了兩口,又再去喂六子。之後再拿去給其餘的人都灌下兩口,一圈回來,酒瓶子空了,周通滿臉發苦地皺在一起,把瓶子往掌心倒了倒,又倒出些酒液,随手就往臉上抹,邊抹邊嘀咕:“不能浪費了。”
對此我表示無語,心中仍有憂慮,這般喝過烈酒後就當真能驅除掉這些白下蟲卵嗎?過了将近十分鍾,有人哇的一聲,對着地上吐出一大攤苦水,然後接二連三地喝過酒的人全都吐起來,竟發現嘔吐物中果真有白色蟲卵,且比在溪流中飄的要大了不少。不由乍舌,隻是半個多小時,蟲卵在人體内就已經在生長了,這要是再晚些發現,豈不是就都長成了蠱蟲?
不過還别說,在他們把這些東西給吐出來後,氣色頓時好轉,就是周通與六子,已經敷藥的傷處也沒再有惡化現象。可見烏巴并非子虛烏有胡說,是真有其事。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凝向了溪水的上遊,到底是個怎養的養蠱池,使得整條溪流裏的水都被污染。
想到之前的婆耶樹蠱,莊聿決定循着溪流往上遊而找。因爲雖然看似目前衆人已将白下蟲卵都從體内驅除,難保還有殘餘,烏巴也是建議最好是将蠱池毀去,以防萬一。畢竟這些蟲卵是蠱蟲的産物,等同于是子蠱,若母蠱盡數毀滅,那即便有殘餘蟲卵在人體内長成子蠱,也還是自滅了。
經過這番波折,雖沒有損兵折将,但有一半以上人都面色發白氣力大減,士氣很受影響。原本這般情況,該讓傷員留在原地休整,其餘人上山去找那養蠱池。可山林中無處不是險地,那群黑鳥難保不會去而複返,昨晚出沒過的角雕也始終是個心病,指不準乘我們離開時,來攻擊這群傷員,那後果就難以想象了,所以還是決定全員一起行動。
周通與六子傷勢加重後,沒法如之前那般行走自如,需得攙扶着才能跟上隊伍。不知不覺,我們幾人就落在了最後。那個叫鄭東的,是用樹枝編織了個簡易擔架,被兩人擡着走的。
我扶着六子走在前,盛世堯與周通在後,隻聽身後周通在問:“堯哥,我看這一趟夠嗆,剛進這森林,狀況就接而不斷地發生,委實有些蹊跷。”我心中一動,他這是在懷疑莊聿?果聽他壓低了聲音悄語:“會不會是姓莊的故意給我們下套?”
直覺否定這個猜測,隔了數秒,聽到盛世堯也肯定地說:“他不會這麽做。别亂猜了,謹守好自己本分,加倍提心留神,切勿再莽撞行事了。”周通悻悻然地應聲,我扶着的六子悶笑了下,聲音不小,但周通因爲盛世堯在旁,沒敢發飙。
我微彎了唇角,雖然身處險惡之地,但我們這個小團體還是和諧的。
走了近兩個小時,終于走到了溪水的源頭處——瀑布。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形容的是廬山美景,但我們眼前所見,規模可能沒那麽大,但這氣勢卻也磅礴。遠遠就聽到了瀑布聲,等到得近處時,耳朵都被震得嗡嗡。瀑布的正下方,是一個很小的深潭,我們沿尋而上的小溪就是從這深潭裏引水而下的。
可是問題就來了,養蠱池呢?難道是在這深潭中?那可有得找了,主要是這水不能觸碰,要如何才能下到深潭裏去找那蠱池?我擡頭看了看瀑布的最上端,不由想,會不會蠱池其實不在潭底,而是從那山頂順着瀑布而下呢?
猜測立即被證實,烏巴說蠱蟲在水中是不宜養成的,它需要養分生長,大多養蠱人會用甕裝蟲卵在内,添加“特殊物質”,然後埋存封閉,所以養在深潭中的可能性不大。
而瀑布的形成原理是,組成河床底部的岩石軟硬程度不一緻,被水沖擊侵蝕形成陡坎,堅硬的岩石則相對懸垂起來,然後水流到此處就飛瀉而下,變成了瀑布。還有就是因山崩、斷層、熔岩堵塞形成,但不管是什麽原因,都離不開水。意味着山頂有活水源,至于蠱蟲的蟲卵如何會到水中的,還有待我們爬到山頂,找到養蠱池才能得知。
原本我們行進路線,也是要翻越這座山的,故而此行與計劃路程不沖突。但由于天已近黃昏,要不了半小時,天色将暗下來。體念到一半人數都身體發虛,于是決定明天上山,今天就暫時歇停在這半山腰處。選了特意離溪潭較遠的空地,也嚴令大家不準再去碰觸那水源。
在天黑前,做足各種準備。劃定了一個圈,最外層灑上雄黃粉,往裏一層堆放幹柴,以防萬一有獸或飛禽來襲,就将幹柴點燃。不管什麽動物,對火都是有天生的恐懼,能抵一時。然後入夜後所有人都在這圈中,不得随意出去,分由四人在四個角落值守,每三小時輪換。
念及周通與六子已經有傷在身,就不讓他們夜裏起來了,所以我主動提出夜間值班一場。盛世堯隻是微蹙了蹙眉,并沒反對。我值的是上半夜,九點到十二點這段時間,自當是坐在了盛世堯幾人身旁的那個角落,火堆柴火添足了,燒得很旺。
留意到與我對角而坐守夜的人,是莊聿。他作爲整支隊伍的領隊,絕大多數人的頭領,自當起表率,先值守第一班。之前他在安排時,我注意到盛世堯被安排在第二班,烏巴是最後一班,也就是每一班都有個能力強的人值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