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瞥了一眼後道:“讓他守着,你身體吃不住外面的寒氣。”黑眸流轉,捉住我藏在長衣袖裏的手,不用說,冰冰的。他蹙緊眉将我攬靠在身前,“小小,你再忍耐一陣,我會想辦法除去你身上陰氣的。”
微微一怔,直坐起身扭頭看向他,“我身上的陰氣能治?不是說從胎裏帶來的嗎?”
他輕點了下頭,“正因爲如此,我才沒法替你根治。成青萍之前用陽壽爲你鎮陰,隻是暫時扼制住陰氣不外洩,治标不治本,我是有能力抽走陰氣,但你體内的陰氣從出生到現在,時間太久,已經與魂氣相融,抽走陰氣就意味着抽走魂氣。”
心頭一顫,如今我最怕聽到“魂氣”兩字,盛世堯一看我神色就知心中在想什麽,默了兩秒肅聲說:“那件事我已對你宣告過,不準再胡思亂想。”那日宣告言猶在耳,他說得含蓄,意思卻表達分明。老實說,我很喜歡聽盛世堯說那些獨屬于他模式的情話,強勢霸道,斂藏溫情,稍許的眉目流轉溫柔,我就醉的不成樣子。
我知道,在愛盛世堯的這條路上,已經義無反顧。
最終還是在他溫暖的懷中迷蒙睡去,也在他懷中醒來,一睜開眼就對上似遮了層紗的黑眸,眸光定定落在我臉上,像在看我,卻沒有焦距。真令人訝異,盛世堯居然也有神遊的時候,我也不動,就與他對視着,等看他何時會回神過來。
混黑眸内看到自己倒影,清瘦的輪廓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慵懶狀,正自端詳中,忽聽有個聲音在說:“口水掉下來了。”我連忙擡手去拭嘴角,發覺是幹的,瞪眼而問:“你醒神了?”他眉毛上揚,“以爲是你整天走神的?你一睜開眼我就知道了,有意看看你什麽反應。”
我中計了!大清早的,就被他消遣。懊惱地推開他臉,翻爬而起就去開車門,被他一把拽住了問:“去哪?”沒好氣地回:“人有三急,你要不要也跟了去啊。”
下車後四下看了看,還早,大多數人都沒起,隻有幾個人在那就着礦泉水漱口。周通靠坐在帳篷邊在打瞌睡,那堆火早已經滅了,我看到一個身影,立即走了上去。整個車隊,就我和簡甯一兩個是女人,出行在外就解手這事沒男人方便,必須得找隐蔽地。我們也不好走遠,隻能往前走了将近五十多米後,一人留外一人鑽到樹後。
我匆匆解決完三急後,就走出來換簡甯一,乘此機會眺望遠處山峰,确實綿延不斷啊,十萬座大山是誇張,但這山疊山的,當真是不少。突聽身後傳來驚叫,我被吓了一跳,急忙轉身去看,見簡甯一慘白着臉驚瞪着不遠處的樹根。本以爲是有蛇蟲,可走近了後去看,也被驚駭住,就在三米開外的樹根處的草叢中,似有一隻人手直豎在那,露出半臂。
我們倆面面相觑,這手的角度是......人被埋在了底下?
“成......成曉,要不要過去看看清楚?還是回去叫他們?”簡甯一語聲顫抖着問。我咬了下唇,下決定:“回去喊他們。”不是我膽小,各種險難經曆過,還會怕一具可能被埋在地下的屍體?主要是心頭有不好的感覺劃過,很強烈。本打算讓簡甯一回去叫人,我留在這觀察下,但怕盛世堯回頭找我算賬,還是作罷。
兩人小跑回車隊處,先後把情況講給了他們聽,隻見盛世堯與莊聿隔空對視一眼,都微蹙起眉。一看這臉色,我就了悟,他們肯定是不想多管閑事。果然莊聿開口:“不要節外生枝,該趕路了。”簡甯一想要分辨:“可是......”但被莊聿喝斷:“甯一!即便那真是一具屍體或者是一宗兇案,你能作何?報警嗎?”
頓沒了聲音,确實此刻我們車上諸多“裝備”,不可能去報警,并且也沒那許多功夫等着警察尋過來,再錄口供這些。但就在這時忽然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烏巴出聲詢問:“你們說那隻手是直豎着的,那它的手指是蜷曲還是張開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集向了他,莊聿面露疑惑,我正在腦中回想,聽到簡甯一肯定地道:“是五指張開的。”當時是她發現的,着實被吓了一跳,所以此時她情緒比較激動。我在旁作補充:“奇怪在于那隻手在樹根旁的雜草叢中,并未看到有翻土的痕迹,并且那不是白骨,是有骨有肉的人手。”
這是我剛想出爲何看到那隻手會有一種很邪門與不好的感覺。假如是一件兇案,有人被殺後埋屍山林,手并沒腐爛成骨,代表時間就這兩天,那就不可能雜草很快長出來,而且沒有翻土痕迹,總不至于把整片草地都掀開,然後把人埋進去吧,那樣那手又爲什麽會伸出來?
隻聽烏巴道:“這可能不是普通的埋屍。”
最終我們幾人還是來到了那棵樹下,也近距離地看到了那隻伸在草叢裏的手,确實是人手,但似乎好像在手上抹了一層什麽油一般,而人死後手都會呈彎曲無力狀,這隻手卻手骨筆直地張開着五指。周通蹲下身仔細看了看,疑聲說:“看這指甲如此長,不會是詐屍了吧。”
六子學他也蹲下來研究,在旁揀了根樹枝正要去觸碰那手,被烏巴沉喝住:“别碰它!”我被驚了下,六子手也縮了回來,周通不滿地抱怨:“能不能别一驚一乍的?”
烏巴不理他,盯着那隻手的眼神泛着厲光,“這是蠱臂,以鮮活的人手爲載體,種入蠱蟲,當蠱在血液中長到一定程度,就齊根斬斷,立即抹上特制神油,然後将之插在樹根旁,爲的是讓樹根的根須将之纏繞,與底下的蠱壇相連,從而達到養蠱的目的。如今,這隻手的皮下層應該已盡數都是蠱蟲,一旦引到人身,後果自己去想。”
六子幾乎是立即就把手上的樹枝給抛落在地,周通面色變了變,強聲分辨:“你這是在危言聳聽吧。”烏巴冷哼了聲道:“不信你可以去挖樹根旁的土,看看底下有沒有屍體呢,不過我得提醒你,可千萬别把蠱壇給弄破了,否則即使蠱未成型,也會如蝗蟲般飛出。”
讨論之後,還是決定從車上拿來鏟子挖下一層察看,因爲烏巴說此處還屬十萬大山的外圍,按理不會有人把蠱臂豎在這裏來養蠱,且雖說南疆盛行巫蠱之術,但畢竟懂這些的人在少數,如此明目張膽就養蠱于外,很是蹊跷。
由于我們都對這些是外行,故而挖土也是由烏巴親自動手,他先是繞到了樹根之後下鏟,挖下三尺後就看到盤繞的根須,随後一鏟一鏟小心地繞到前面。當底下出現黑漆如棺木頭部時,周通在旁嚷了起來:“還說不是埋屍,這分明就是口棺材啊。”可等烏巴換另一邊挖,也出現黑漆棺木時,大家都噤聲了。不可能棺木會如此之短,就目測距離大約是一米左右,所以,這應該是一個黑沉木制的箱子。但造型上,确實與棺材有些類似,還有明顯的阖蓋處。
當挖到根須與手和底下木箱都緊密相繞時,烏巴停下了鏟子,如此已經将地下形貌展現出來了。那是一個長寬相等的正方形木箱,木箱的最中間有個孔,剛好插入半截上臂在内,而樹的根須似都與手臂長在了一起,将孔的縫隙填滿了。就表面而看,這箱子是密封的,不知裏頭是否有烏巴所說的蠱壇子。
心中微覺疑惑,這樣子将東西埋在地下,就叫養蠱?總要有些什麽輔助才能達到目的吧。而且這般露在外面,就不怕路過的行人發現了毀掉?烏巴對此也不得解釋,他說一般情況蠱臂都是埋在地下的,不會露到土層外來。
沉默半響的盛世堯這時開口:“我知道爲什麽會露出,是因爲土質與這棵老樹。”莊聿點頭,“沒錯,别看這棵樹看起來高大粗壯,但由于根須養分被這木箱中的東西所奪,從而使得它内底已經空虛,也同時改變了樹根四周的地質層,但逢陰雨天氣,木箱四周的土層就會因滲水而下沉,日積月累,原本埋在地下的手就露出來了。”
當我們繞到另一邊,用鏟子在樹幹上切開一個口子時,果然發現裏面已經是腐木,要不了多久,這棵樹就會變成死樹。又離開些距離挖掘腳下泥土,發現土層的顔色都呈磚紅色,而我們剛才在樹根處挖出來的土卻是黑的,這樣的範圍有十來個平方米之大。
于是推測養蠱者之所以會選擇此處埋臂養蠱,應該就是這棵樹的關系,發現周邊的樹木林立,唯獨這一棵是與衆不同的,它的葉子很小,呈褐紅色。
不知道爲什麽,看着那褐紅的小葉子,覺得有種妖冶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