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對峙終止于盛世堯的一聲輕咳,所有人都轉過頭來,周通驚呼出聲:“堯哥?小妹?”他與六子同時松開了對方,大步奔向我們,到了近前,試探地問:“你們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因爲不知道盛世堯要如何解釋,所以此時保持沉默爲好。而莊聿也走了過來,目光從我們身上刮過,定在盛世堯臉上,陰沉地問:“你們去哪了?”
隻聽盛世堯淡漠平靜地說:“你這地方有鬼。”
一下子所有人的表情都怔住,莊聿問:“什麽意思?”
“剛才我們在走到這個位置時,突然場景又變回了鏡牆前,而四周卻空無一人。我們來回走了十幾次,每一次都是從鏡牆爲起點,到這裏是終點,始終走不完。你看我們的頭發全都汗濕了,就是因爲一直戴防毒面具的緣故。聿,你這洞穴是不是曾死過人?”
莊聿聞言回頭去問那長者:“普羅族長,此處施工安裝射燈時,可有發生過意外?”
那叫普羅的長者面色一整,畢恭畢敬走到他身旁道:“島主,确實有過,這件事我一直在遲疑要不要向您彙報,因爲當時情況比較離奇。也正是在那面鏡牆前,我們分派了幾名工作人員分别安裝鏡牆與石壁頂角處的燈,但等收工時發現少了一人,大家詢問了半天,發現少掉的那個人是貼在鏡牆前裝燈的。我們在整個洞内找了好幾圈,都沒找到他人,又派人回村裏尋找,也沒找着。”
“這樣的事爲什麽不報上來?後來你怎麽處理的?”莊聿眼中已顯怒意。
普羅倒還算鎮定,沉穩地回:“我按照程序,每個月貼補費用給他家中妻兒,當他出海發任務去了。”莊聿沒再多追究,顯然是認同了普羅的做法,看他的态度對這普羅很是不同。
這時盛世堯突然道:“知道那個人去了哪裏嗎?”
我心中一動,這口吻像是他知道?但那應是好久之前發生的事吧,他怎麽會知道呢?
莊聿眉眼上挑了問:“去了哪?”
盛世堯低聲說了四字:“鏡牆後面。”起初我們都一怔,随即反應過來他意思,不由吃驚,鏡牆後面不就是那石化河嗎?那個人進到裏面,豈不是變成了石雕?
“你可以派個人過去看一下,在最左邊往裏将近十米左右的鏡面反射位置,是否有一具人體石雕隐在蒼鷹和狼的化石中間,四周是被一些魚鳥石包圍着的。”
聽到這裏不由驚異,他竟将那石化河底密密麻麻的石雕位置記得如此清楚,我看過去就是一片石骨遺骸,透着陰森與恐怖。
莊聿朝楊文浩使了個眼色,楊文浩就立即拿了防毒面具朝那邊走去了。等候期間,莊聿問:“假如你說的是真的,鏡牆上并沒裂縫,那人是怎麽進去的?”
“怎麽進去我不敢肯定,必然是有一種外力将他推擠進去了,緣由可能是他貼在鏡牆上時間過長,你所說的那種磁力将他吸了進去。但人與動物是不同的,人有思維,臨死前的怨氣會穿透而出,散在洞穴空間之内。”
莊聿沉思了片刻後道:“你意思是你們剛才消失的一個多小時,遇上了鬼打牆?”
“我能想到的解釋,隻有這種,怨氣達到某種程度時,就猶如之前你們碰上的幽靈礁,會産生一種特殊的力量來改變你周身的磁場。”
“不對!”莊聿兩聲否決,“你的兩個手下明明說你們是在此地突然消失的,也就是說你們其實有到過這裏,鬼打牆的原理是怨靈利用某些标志物混淆,造成假象,但它不可能主宰你進入分層,而且你說你們倆人來回走了有十幾遍,但我們一直站在這裏,從沒有一次看到你們出現過,這你又作何解釋?”
我的後背不由發涼,這莊聿當真不是省油的燈,他的思維邏輯不比盛世堯差,很快就找出了漏洞。悄悄瞥了眼身旁的人,不知道他要如何應對。
盛世堯倒是不見心虛,從容不迫地回:“聿,你當這是常見的鬼打牆?這座山,這個空間裏的磁場,你不是比我還要清楚?它會産生什麽不可預知的幻境都有可能,也或許,那就是你汲汲追求的磁場平行。至于你們爲何後來都看不到我們,就好比走入虛度空間的範圍本身有兩米長,而我們隻走了一米,就再遇鬼打牆了,那在虛拟的磁場空間裏,我們就會走回頭路,你們也自然就看不到我們了。”
我覺得我快要抓狂了,他越說越玄,也越來越聽不懂。而同時抓狂的不光是我,還有周通與六子,兩人都撓着後腦勺,一臉困惑地互相看看,又再來看我。沖他們咧了咧嘴,心道别問我,和他們一樣,也是雲裏霧裏呢。
但我們聽不懂,不代表莊聿不明白,他眸光明明滅滅,沉吟了好一會才道:“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那爲何隻有你們兩人遇見,而我們這麽多人都不曾遇到?”
盛世堯嘴角揚起的弧度,帶着淡淡的譏諷說:“聿,你那麽聰明,又怎會想不透其中原理呢。”莊聿眼神微縮,“是因爲你之前動用秘術感應了空間磁場?”
“顯而易見。”
就在這時,楊文浩去而複返,快步走到莊聿跟前,“果真如此,那具人體石雕被動物的裹在中間,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聽他如此說,我在心中暗暗吃驚,老實說,在剛才我以爲是盛世堯胡亂講講的,也知道即使楊文浩去看了沒發現,他也有套說辭應付過去。卻沒想竟是真的,那就是說他在鏡牆前看到那具人體石雕時,就已經設想好了後面的情形。他的心智謀略,我隻能是歎爲觀止。
至此,不管莊聿是否還有疑窦,他都沒再對盛世堯質疑,隻是沉了臉說暫時先出去。并沒有重下地宮走原路,而是啓開左手邊的石門,這在我們上來時就留意到了,裏面雖然也同樣亮如白晝,但可以發現這是人工挖掘的洞,綿延不長,一眼就能看到洞口在二三十米之外。
同樣的,洞口也是豎立一扇沉重的石門,待楊文浩啓開後,外面的光線頓時射了進來。但因爲本身洞内有燈,倒不會覺得刺眼,隻是驚異時間過去竟這麽久。周通來冰室救我時已接近天亮,也就是說我們在地宮洞穴裏滞留了一天一夜之多。
洞穴外是濃郁樹林,而這洞口是在一面幾乎是垂直的山壁上,目測山高,起碼有一百多米,從地理角度來觀察,應該那條石化河是在山的另外一面。
樹林走出五十米左右,就見稀疏了,很快我們看到了莊聿的城堡,原來那山洞離他城堡距離很近。且看外圍設立了一些兩人多高的鐵,應該是杜絕島上居民擅闖進這裏。
在穿過鐵門時,楊文浩在旁提醒:“小心别碰到兩邊的,都是帶電的。”
周通聞言淬了口唾沫在地,嘟囔着說:“不早說,是想電死你周爺爺呢。”自楊文浩出現後,他就沒給過人家好臉色,時不時罵罵咧咧損上兩句,就剛才假意揪胸脯拉扯,也是針對的楊文浩。反觀楊文浩,他面色不動,隻當耳旁風沒聽到。
其實從客觀角度而言,他也不至于罪大惡極,從他與莊聿的相處看就知他的身份與周通和六子相似,是莊聿的左右手。談不上各爲其主,但他幫莊聿是無可厚非的。可從主觀角度來看,楊文浩與我們同走了一趟魂城,可算是生死與共,之後脫出魂城,是他一路照料,不光是我,周通和六子在心中定也把他當成了朋友。
因爲是朋友,所以才不能容忍對方的“出賣”和算計。
胡思亂想間我們已經走回到了城堡前,莊聿停步轉身對盛世堯道:“等船隻與潛水用具準備好後,我會通知你們,大緻就這一兩天。”
“這麽急?就不能多休息兩天嗎?”我忍不住開口,但覺後半句容易引起懷疑,在莊聿目光轉向我時,轉移話題:“剛渡海渡了那麽久,聞那海水味道都快吐了,馬上又要出海,誰吃得消。”
莊聿笑了笑,提議:“要不你留在我島上做客?”
一句話就把我給噎住了,心中微沉,不知他是真有此意還是威吓我。盛世堯環住我肩膀,淡淡道:“你準備好了再說。”說完就越過他,帶着我徑自走入了城堡内,彷如走進自家大門一般随意。很快有人在旁帶路引我們去房間,在我要求下回了之前我呆的那間,周通與六子則安排在隔壁。
等四下無人時,我不安地拉着他的手問:“那莊聿會是說真的嗎?不會真把我一人留在島上啊。”他輕捏了捏我的掌道:“放心,他就是想,我也不會同意的。”
有他這句話,我才安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