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盛世堯貼在我耳畔輕喃的一句話,霎那我滾落了淚。誰說他不懂情話的,從他嘴裏吐出的每一字每一句,于我而言,都是情話。
我把臉埋在他胸口,抱得緊緊的,悶聲說:“盛世堯,你以後休想再撇開我。”
懷抱,無論是我的,還是他的,都緊得密不透風。
頭頂的呼吸漸漸均勻,我仍沒有睡,悄悄地從他懷中擡頭,看着那張銀面,恍如走入壁畫,又恍如身處夢中。他應是真的疲憊了,閉阖的眼睑下,有着青影,不敢擡手去輕撫,知道他即使熟睡也很敏銳,難得有個好眠,就讓他安心睡吧。
腦中浮響起當初在魂城古堡的生門中,冰雕碎裂時應甯的那句話:師傅,我終于等到你了。我在想,是否當時她就已預知到今日,換一種方式實現她那句“一直在等你,直到黃土枯骨,千年輪回”的誓言。
相比于她,雖然我們共有一個魂,但我的能力卻大不及她,她能預知兩千年後我與盛世堯同進生門,我連眼下即将會發生什麽都無法感知,不由覺得有些挫敗。
一道思緒劃過,心中微起波瀾,緊緊凝着泛着銀光的面具,無聲而問:你在前世許下要娶她爲妻的誓言,這一世,你會許給我嗎?
引頸而抵近,唇輕輕印在他薄唇上,溫軟的觸覺,卻因爲銀面的關系,溫與涼同啓感官。頓了頓後,見他沒反應,我壯了膽子輕輕吸了下,心滿意足地準備退回,哪知腦後突然被大掌按住,氣息瞬間鋪天蓋地淹沒我,輾轉吸吮,比之我剛才那輕觸是天壤之别,待我呼吸不整時,他方才罷休,抵在唇邊磨着唇線說:“擾我睡眠,該罰!”
我一下子就彎了唇角,屬于盛世堯式的強勢與溫情,又回來了。發現自己,是那麽那麽的喜歡這個樣子的他。兩眸相對,見他眸底泛着血絲,不由又心疼起來,連忙道:“你睡吧,我再也不擾你了。”轉而我突然想到,對着他眸子,我怎麽不會再陷進漩渦黑洞了?而且雖然仍是眸色如墨,但沒了那股邪氣,也不至于将我沉定吸入了。
“魔瞳需我意念控制才會出現。”盛世堯淡淡解釋。
原來是這樣,不由心中一緊,揪住他胸前衣襟認真地說:“那你不要再對我使用魔瞳了,我害怕堕入那背後的世界。”其實我都要混亂了,在夢中以爲吸入黑眸是進到二層夢境空間,那在現實中被吸入,是進入哪個空間?
他不置可否,隻将臉埋在我肩窩,等了良久都沒給我一句肯定的答複,倒是呼吸再次清淺了,我唯有無奈苦笑。這一覺,他睡得很長,我本沒覺得困,但長久靜默的空間使得我眼皮也沉重,迷迷頓頓地晃過一個神,驚醒一下再朦胧,就這麽反複着。
等到他醒時,隻略一動,我就從迷蒙意識中醒轉了。他将我看了看,沒有多言就翻坐而起,隻見他在臉上輕輕一抹,那銀面就被他取了下來,露出了本來面容。
除了臉色稍顯蒼白外,氣色還不錯,我在心中悄悄松了口氣。忐忑地問:“是可以離開這張黑石塌了嗎?”他斂轉眸看我,又在我腕間搭脈,隔了好一會才道:“走吧,去與周通六子會合。”
我們沿着原路返回,到得那個洞口前,就見周通與六子蹲在那處,原來他們沒走遠,一直守在盜洞與地宮通道連接口。聽到動靜,同時轉頭看來,臉上浮現喜色,周通快步走向我們,“堯哥,小妹,你們可算出來了啊。”
盛世堯眸光輕掃過他,淡聲說:“先上去再說。”
本以爲會再進那盜洞攀爬,但他卻領頭在前,向長廊的另一邊而走。我擡頭朝上方那個黑幽洞口看了眼,緊走兩步到盛世堯身旁,拽了拽他衣角輕聲問:“你說那個盜洞會是誰挖的呢?”居然能在莊聿眼皮子底下挖這麽個洞通到底下地宮來。
“成青萍。”
我愣住,“外婆?怎麽會?”
“她早年在樹洞得到了何運來的部分秘術,必然還獲得此人的風水探穴記錄以及挖盜墓穴的整套工具,在被聿啓開前世記憶後,她在島上生活過一段時間,就是這期間她利用尋龍探穴之法,找到地宮所在,但她對機關玄學不懂,故而最多隻到地宮一層。那盜洞無論是從挖掘的痕迹還是手法,都與何運來在樹洞下挖的盜洞極其相似,牆土軟硬程度也就幾十年而已,以此推斷,除了成青萍,不作她人。”
不由唏噓,感歎外婆此生當可謂之過得精彩,隻是最後卻爲了我耗盡一生所學術數。
長廊的盡頭亦是台階,步數不多,大約二十來階,最上方是一扇黑金屬的門。待我們走到門前時,那扇金屬門就自動開啓了,強光引入昏黑,刺得眼睛都睜不開,好一會才适應過來,就見莊聿似笑非笑着站在門前,一副恭候多時的樣子。
盛世堯面不改色地拉我邁入,直覺環看四下,見這是一處空敞的天然洞穴,光源是人工安設的射燈,使得洞内敞亮如白晝。擡頭間見洞頂竟是斑斓彩色的,以紅色偏多,長這麽大還沒見過如此美麗的洞穴。視線被最中間一塊平面吸引,我松開盛世堯的手,走到跟前,驚奇地發現地宮赫然在眼前,就好像是一個液晶顯示屏一般,難怪莊聿能看到我們在裏面的所有動向,還說沒安裝監控探頭的,這終端監控器不就在此處麽。
卻聽盛世堯在旁道:“不是監控,是光線原理。”
我茫然地看他,什麽意思?隻見莊聿笑着走過來,“倒是什麽都瞞不過你眼,沒錯,地宮吊頂的每一片鋪設都是用一種潤透的原石打磨而成,它們被光照射後就會集中折射到這塊巨型原石上,從而成像,所以地宮中的燈盞是常年不滅的。”
光影成像!我腦中反應出這四個字。
曾看過一個文字記錄,說光影成像第一人乃是墨子,他在《墨經》中提出了針孔成像的原理,是世界上最早的文明記載。墨子着重對光學有過研究,包括影子的形成,光與影的關系、光的反射性能、光源與影子大小的關系以及球面鏡成像的原理、物像關系等等,到後世人們通過智慧研究出了攝影攝像等先流産物。
但在此卻看到了最原始的光影成像,我感歎的不是莊聿的智慧,而是感歎這一系列的工程得多浩大,而這塊巨型原石又是如何被找到的?要知道這種能折返聚光的原石,價值等同于寶石,别說這麽大一塊了,就是拳頭那麽大小的,也價值連城了,會是寶石工匠最喜愛的。
這個問題被研究了好一會仍吃驚不已的周通問了出來,莊聿倒是沒有面露得意,而是沉聲道:“你們眼前這塊是純天然的,至于地宮中的石片......想知道從哪來,就跟我走一趟吧。剛好也是要帶你們過去的。”
莊聿說完就一馬當先走在前,我們全都注目于盛世堯,見他眸光流轉沒有遲疑就跟走了上去,隻好都沉默着跟上。此洞穴每隔二三十米都會放一個射燈,使得洞内光亮能保持恒定,而洞頂與兩旁的洞壁,也都是像之前那種淺紅與酒紅交彙的色澤,等同于一個大型的萬花筒了。大約走了十多分鍾,就見前方似站了兩人,定睛一看,是楊文浩與島上的那位長者。
他們腳邊有兩個箱子,待我們走近後,就打開箱子。我往前探看,發現箱子裏放的是防毒面具,不由奇問:“這些要用來做什麽?”
莊聿已從中拿出了一副,冷聲道:“你們也各自挑一副吧,别怪我沒提醒你們,前面一段路會有瘴氣,輕者緻人昏迷,重者窒息。”
這下大家都再沒異議,俯身去拿面具,發現這面具還真是沉,光面罩上過濾就用了好幾層,戴上之後都覺呼吸沉重,有些喘不過氣來了。幸而楊文浩在旁說隻需五分鍾,讓大家忍耐一下,原本準備埋怨的周通也就暗自嘀咕,沒發出牢騷來。
但這五分鍾委實有些艱難,透不過氣就不說了,主要是那瘴氣彌漫了整個洞穴,以至于都快不能視物了。還好在察覺到視線受阻的同時,盛世堯就緊拽着我的手,始終牢牢牽引着我,倒不至于太過不安。
其實瘴氣地段隻有幾十米左右,但它擴散面積卻長達五六十米,總算穿過濃霧地段後,氣體越來越淡,到最後視覺清晰了,見莊聿把防毒面具給摘了下來,我們就也立即摘下,狠狠地深吸了口氣,發覺空氣中似乎有硫磺的味道。
無需多問,我就看到正前方的奇景,那是......比之剛才更大的原石,豎立而起猶如一面鏡牆,最令人吃驚的是那鏡後成像的似乎是一條河,這本不稀奇,可那條河的顔色各種斑斓。
光我目之所及能數出來的,就有白色、粉紅色、豆綠色,但更大面積的卻是酒紅色,有的地方還呈現咖啡色。這世間怎可能有這樣一種河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