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甯一沉默了下來,垂眸不再詢問,臉上神色慘然。我看她如此,不由生出同情,她對莊聿早生感情,如今卻得知莊聿是抱了這種目的才接近她的,這叫她情何以堪?
就在片刻怔忡間,忽聽周通一聲吼傳來,我驚惶地轉目去看,就見他不知哪生出了一股氣力,撲向了莊聿。頓時莊聿身上戾氣盡發,朝周通迎面拍去一掌,就在我心快跳出來的瞬間,本已撲到前的周通突然往旁打滾避開了那一掌。
而另一邊的六子卻在同時到了簡甯一處,用利刃橫在了她脖子上。這突變全是在眨眼之間發生的,我驚異地瞪着他們,不是剛才都已經全身無力癱倒在地了嗎?
莊聿顯然也吃了一驚,沉聲而問:“你們怎麽沒中引魂香?”
周通從地上爬起來冷冷而笑了回:“狗屁引魂香,老子什麽都沒聞到,就是那麽詐你一下,你還當真了?”六子難能可貴的也笑了起來:“老周,有女人在呢,注意形象,别爆粗。”
周通側頭看了眼,故意笑罵:“好你個六子,看上這妞了?”他有意把簡甯一給端詳了下,點着頭道:“恩,臉蛋确實長得不錯,行,等這裏事情了了,這事哥給你做主,反正這丫頭也被個混蛋利用抛棄了。”
一番話,簡甯一倒是無動于衷眼皮都沒眨一下,卻把莊聿說得臉色黑沉,眸中怒意泛濫。我心中微動,或許莊聿對簡甯一早時是利用與有意接近,但憑他的本事應是能發覺簡甯一就是個普通人,并沒有應甯的魂氣,但他卻依舊将她帶在身邊,未嘗不見得就毫無感情。
想起之前我之所以能看穿他不是盛世堯,也是因爲他無意中流露的對簡甯一的在意。那現在周通與六子走的這步棋子,倒是走對了。隻是想不通,爲何莊聿如此笃定引魂香能放倒我們所有人,但周通與六子卻隻是假裝,兩人并沒有事呢?
腦中突然劃過什麽,立即了悟,是了,引魂香勾的是人的魂氣,但周通與六子是靠續命燈和長生牌而活的,他們的魂氣必然與常人有異,就連閻王那的生死簿上都沒他們的名字了,等同于說,他們是消失在這空間的人,如何會再中那引魂香之毒呢?
隻是周通與六子怎會想到假裝倒地來引莊聿現身呢?我不自覺地就轉眸回來,看向了始終側躺在我身旁無聲的人。是你嗎?我在心中暗問。但盛世堯半眯着眸子,彷如人已意識迷盹般。
忽覺眼前一閃,莊聿的身影已到了跟前,他俯身掌貼于我天靈蓋,陰狠地說:“堯,你若不讓你兩個手下束手就擒的話,我就将她打得魂飛魄散。”
“你不會。”低啞的嗓音從盛世堯嘴裏溢出,他依舊半阖着眼,也不看莊聿,就目光迷離放空了說:“你做這一切,爲的就是想利用她與我魔魂共有的磁場來颠覆時空,所以,你不會将她魂打散的,那是你費盡心機才得來的。”
莊聿渾身一震,吃驚地瞪着他問:“你全想起來了?”
盛世堯說:“該想起來的,差不多都想起來了。聿,我們鬥了這麽多年,還不夠嗎?”
莊聿剛要說什麽,忽然手疾速收回,一臉震驚地問:“怎麽回事?我的手爲什麽會這麽燙?”我扭轉頭去看,發現他的手掌竟變成了黑色,魔化?
一聲輕笑,清晰地從盛世堯嘴裏傳來,原本軟卧無力的他突然手撐地坐了起來,漠看着莊聿說:“聿,你這具身體本是我的,即使我魂不歸體,魔性也潛伏在體内,加上剛才我的魔性差一點侵蝕她魂,在你的手貼上她天靈蓋時,那魔氣就灌注你身了,拉開你胸口衣襟看看吧。”
莊聿遲疑地低頭扯開身前紐扣,露出半截胸膛,立即可見那隐于皮膚内的黑翼蝙蝠再次出現了,他面色大變,驚呼:“魔神?”
“有沒有覺得你渾身都開始發燙?魔神秘術最終極——烈火焚身!你如果想嘗嘗這滋味,那就繼續霸占那具身體吧,要不了半刻,當魔神的眼睛變成血紅時,它将會燃盡你魂氣,讓你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盛世堯在說這些時,語聲平靜且吃力,但眼神卻陰厲無比。
莊聿再也鎮定不了,他的眼中劃過驚恐,而原本垂眸無聲的簡甯一也是忍不住開口喚:“莊聿......”她到底還是放不下對這男人的關切。莊聿扭轉頭去看她,眼神複雜流轉,再回頭時他擡指點入自己眉心,一股黑氣瑩瑩散開,突聽他一聲震喝:“破!”就見一道白光從那具身體脫出,在空中回旋半圈,橫沖而下。
與此同時,我身旁的盛世堯也閉目沉眸,嘴裏似輕念了句什麽,人就垂倒而下了。
即便我隐隐明白他們兩人是在靈魂互換,各歸各位,但也無法控制揪住的心劇烈跳動,眸光在兩人之間來回徘徊。等過半響,心不由往下沉,他們二人竟都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那方周通與六子再是忍不住,松開了簡甯一跑過來,卻都不知該去察看那具身體才是盛世堯,周通走到我處扶我坐起來了問:“小妹,你看現在哪個是堯哥啊?”
我咧嘴苦笑,搖了頭說:“我哪裏知道呢。”按理看到莊聿魂氣鑽出了盛世堯身體,他們應該是歸位了,可難保歸位沒成功,導緻兩人元氣受損。若不是看他們胸口還有起伏,我是絕不可能像現在這般冷靜的。
周通流轉了一圈後道:“你不是那什麽天女嗎?用你的天眼開了看看呢。”剛說完那邊六子就沉了臉道:“老周,到這時你還有心思開玩笑,不管哪個是堯哥,他們的氣息都很弱。現在我們到底該救誰?”
“救?你救得了嗎?”周通反問,六子一下沒聲了。确實,他們并非普通的受傷,我們幾人也不懂術數,根本無從救起。最後周通和六子分别把兩人都移到了一起,想想覺得不對,周通拿肩膀頂了頂六子:“去,把那女人給抱過來放中間,萬一是莊聿先醒過來,還可借用她擋一下。”
六子莫名而問:“爲什麽是我去?你幹嘛不去?”
周通摸了摸下巴,笑得有些賊,“誰讓你對人家有意思的呢,這不是老哥給你創造機會嗎?”六子瞪眼。隻聽簡甯一在那頭突然道:“不用,我自己過去。”見她手撐在地上艱難地想要起身,但試了幾次都沒成功,看得我心生不忍,蹙了眉道:“你們就去扶她一下吧。”
倒不是我與他們一般想法,而是心知簡甯一對莊聿的在意,她應是早已焦急不已,想要過來探看情形了。最終還是六子臉色不好地走了過去,說是扶等同于拖,将人拉到盛世堯與莊聿中間位置後就撒了手。
周通故意啧啧搖頭:“六子,你怎麽特麽不溫柔的。”
六子臉很臭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埋着頭不再理會他。其實我明白大家都很焦慮,周通想籍由調侃來緩和氣氛,但誰都心裏揪着,眼睛緊盯着那兩人。
是莊聿的那具身體先蘇醒過來的,他睜開眼的霎那,我立即發覺紅眸不見了,就知很可能他已不是盛世堯。果然見他拔身而坐時,眸中閃過獨屬于他的陰郁,但在劃過視線看到簡甯一時又怔了怔,張口想說什麽,卻一張嘴就吐出一條血箭。他意識到什麽,連忙伸手一摸将銀色面具取了下來,露出面具背後蒼白無色的臉。
簡甯一盯他看了半響遲疑地問:“莊聿?”
“不是我,你想是誰?”這話無疑是肯定了他的身份,隻見他揩去嘴角的血絲,陰沉地盯着盛世堯。這時周通與六子全都起身,随時準備與他奮力一搏。
我焦急地看向盛世堯,莊聿都蘇醒過來了,他爲何還不醒?難道是受了那魔化的影響?就在我念轉間,沉閉着的眼終于睜開了,我心上一顫,血眸!比之剛才還要紅的眸子,幾乎就要滴出血來一般,是魔性加重了嗎?
他緩緩坐起身,眸光掠過一圈,沒有看我,而是凝在莊聿臉上,突然他的嘴角揚起弧度,譏诮地說:“聿,你中計了。”
莊聿黑眸閃了閃,涼聲回:“我知道。”
我們幾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他們兩人的話意,而這時的盛世堯顯然與往常不同,他身上多了股邪氣。他垂眸視線落在丢棄在地的銀色面具上,又一次似笑非笑了下,伸手拿起了那面具,緩緩道:“這是在教你,什麽叫作繭自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