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的曆練,現實的壓迫,終于讓我明白那句話:切忌心浮氣躁。妙妙那件事,自認處理得小心又小心,一點點求證、試探、再下餌,可最後的結局是那般。換成以前的我,早就不顧一切地喊司機停車,沖回去了,而那樣的後果是,現在我被壓着站在楊文浩面前。
痛,已經無法形容内心的感覺,除了讓自己麻木,我無法抽離開來。而在營救盛世堯這件事上,我要做的不止是小心,而是萬無一失。
觀察到那艘船的船尾一直都會有一人看守在那,而船艙裏亮燈處,顯然還有兩到三人沒睡,楊文浩在不在上面不得而知。過沒多久,汽艇聲傳來,就停靠在了輪船邊上。
我心中微動,把輪胎送上了小船,然後深吸一口氣潛進水中往那處遊。暗惱自己還是不夠沉住氣,早知道有這一遭,就該準備好一副潛水裝備,至少要有潛水鏡。在肺部痛得不行時,我浮出水面,離那艘汽艇已經隻有一米遠,無聲劃水抵靠上前。
攀住汽艇的一邊,目光快速往内覽過,斟酌着如果等下救到人了,能啓動這輛汽艇的幾率有多大。因爲隻有這個速度夠快,才能拉開與追擊者的距離,此刻的形勢,從岸上脫逃的幾率很低,唯有水上才可能謀求機會。
但這艘船周邊,停了不止一輛汽艇,所以,在這之前,我必須先做一件事。在悄聲用影月損毀另外幾艘汽艇後,我又遊回了之前躲避的小木船旁,解開了它的缰繩,慢慢推動着前行,不敢靠得太近,停在十幾米外的地方,綁在一艘稍小些的輪船欄杆上。這是做兩手準備,萬一汽艇開不了,而又沒驚動對方情況下救到人了,那還可以借由這條小船劃往别處靠岸。
一切準備就緒,隻等時間了,我在心中謀定的最佳時機并不是夜最深時,而是天亮後。因爲楊文浩絕對是算準了我要乘夜來,船上能看到的和看不到的人,都會嚴謹以待,等着我入甕。但我偏偏就要在白天,首先能看清楚被關着的究竟是不是盛世堯,夜裏很容易被僞裝蒙騙,别費勁心血救來的人還不是他;其次人在謹守一夜後,天明時分最容易松懈。
等候期間,我也沒必要一直沉在水中,爬上了小船,仰躺于内。夜裏海邊的寒氣,凍得我簌簌發抖,緊緊抱住自己也難抵這寒意。但我不能動靜太大,除了咬牙忍受外,别無它法。在眼見天光發白時,我事先活動手腳,再下到水中,涼意一下從中樞神經泛濫而開。
繞過船頭眯眼看過去,目光不自覺地凝向了輪船後方,鐵欄的籠子依舊在,靠坐在内的不是盛世堯又是誰?他閉着眼,不知是否昏迷。我用力咬了咬唇,痛意傳進腦中,才勉強移轉開視線,發現艙外看守的人靠在一旁打着瞌睡,而原本人頭攢動的船艙,如今已悄無聲。
潛水到船下,隐在汽艇與輪船中間夾縫,側耳傾聽着上面的動靜,聽了有十多分鍾,都沒人聲傳來。由于是早上五點半剛過,四周都很靜谧,界此,我等的時機到了,面臨的是兩種可能:一是那群人松懈下來,都打起了瞌睡甚至已經睡着;二是這一切都隻是誘我入局的表面現象,隻要我一出現,立即就被抓。
我就如一夜豪賭的賭徒,到了不得不揭底牌的時候了,無論前路如何,都有進無退。因爲誠如妙妙所言,我早已無路可走。
咬咬牙,借汽艇撐力翻爬上輪船的船沿,由于力量的驟失,汽艇下方傳來沉浮的水聲,我屏住呼吸蹲在原處,等了片刻不見有動靜才一點點翻過欄杆。我這位置剛好是在船艙中間部位,距離船尾有十幾米,需沿着欄杆與船艙的通道走過去,勢必要經過昨晚留人的船艙口。
成敗在此一舉,再過半小時,天就會敞亮,早起的漁民也會陸續趕來碼頭。所以我不能再遲疑,盡量放輕腳步,貓着腰往船尾走,在經過船艙口時尤其慢,每一步都如走在心尖。終于越過,我直起身貼靠船艙移步,視線驚鴻一瞥,看到艙内橫七豎八倒着呼呼大睡的幾人。
即将接近船尾,那個看守的人就靠在艙門旁,我的位置可看到他橫跨在外的腳。當隻剩一米遠時,我都能聽到對方略重的呼吸聲了,這才是真正考驗我的時候,要一擊即中讓對方無聲卧倒,過程中不能發出任何聲響。
腦中演練着擒拿搏擊的每一個步驟,以至于當真正實施時一招将人放倒,連自己都還不太相信。探了下對方呼吸,确定是真的昏迷,這才把視線移轉向鐵欄後,怔愣住。
就在我攻擊看守人時,盛世堯竟然醒了過來,此刻他正盯着我。看來他并沒昏迷,我暗暗呼了口氣,以他的敏銳,确實能在第一時間就察覺到身旁的異狀。
連忙向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我将鐵欄浏覽了下,立即找到鐵門的位置,那上面是一把沉重的大鐵鎖。抽出腰間的影月,對着刀刃輕吹了口氣,心中暗道:該是你上場的時候了。
可是當我去割那把大鎖時,吃驚地發現竟不像往常那般容易,一刀劃過,能出現痕迹,割開的口子卻很小,是使的力太小的緣故嗎?可是如果用力太猛,勢必會發出金屬響聲,隻能用上下磨的方式,可鎖太大,割斷很耗時。我心念動間,想直接蠻幹,把鐵欄給割斷算了。
突聽盛世堯以低到不能低的聲音說:“那是裹了鐵層的烏金鎖,鐵欄也是烏金制的。”
難怪如此,烏金是高級煉器材料,有烏金鋼之稱,其堅硬程度可想而知。楊文浩見識過我影月的威力,所以投鼠忌器,一早就對我做下了防備。我恨怒不已,又無可奈何,現在要如何是好?影月不是削不斷烏金,隻是需要費時間,而我偏偏缺的就是時間。
我縱觀整個鐵籠,高約兩米,寬兩米,即使我費九牛二虎之力能推動,也無法把它連同盛世堯悄無聲息搬到底下的汽艇上。要怎麽辦?
腦中翻飛着各種辦法,沒有一種能成行,就在我要咬牙不顧一切用力削鐵欄時,盛世堯輕吐兩字:“接口。”我愣了兩秒,反應過來他意思,對啊,這麽大的鐵籠子,不可能一根烏金鐵條圈成,豎杆與橫杆之間的接口必定是焊接的。那焊接金屬就不可能有烏金那麽堅硬!
一試之後,輕而易舉就把底框上的接口處給斷開了,我心中大喜,如法炮制将每根鐵欄的接口都削斷,然後把鐵籠往上一擡,與底部就脫離開來了。盛世堯乘勢鑽出,我小心放下鐵籠後,上前扶住他胳膊,察覺到他身子微微一僵,也顧不上多想,拉着他往船艙中部走。
一切都很順利,避過船艙口,翻過欄杆下到汽艇上。我去整弄發動機,但試了好幾下都沒發得起來,不由急的滿頭大汗。
“讓我來。”耳旁傳來低語。
咦?他會開?連忙讓開身,他有模有樣地坐上位置後,一聲轟響,發動機啓動起來,但伴随而來的是輪船上傳來動靜,我眼明手快割斷綁縛的缰繩。汽艇一下飛竄了出去,回頭間看到有人沖出船艙,看清是我們逃走後,立即大喊着,有人跳下輪船旁停的其它幾輛汽艇,但不見啓動,我抿唇而笑,還是很有先見之明的。
汽艇一下開出去老遠,把輪船抛在了身後,可我臉上的笑沒保持幾秒就消失了,因爲從左後方與右後方一下飛馳出好幾輛汽艇,方向正是朝我們駛來,眯眸間,似看到其中一輛上楊文浩坐在船頭。原來還是我自作聰明了,輪船旁邊的汽艇損毀了,不代表整個碼頭的汽艇都損毀,而楊文浩之所以不在輪船上,是藏在暗處守候呢。
如此一來,我們根本找不到機會靠岸了,隻能往深處行駛。幸虧盛世堯會開,要不然就真成了甕中捉鼈。既然逃出來了,就沒打算再被抓回去,對方一共有五輛汽艇,呈包抄之勢向我們的船圍攏而來。我能做的就是及時向盛世堯報告各個方位船隻的間距,但見他面色越來越嚴峻,視線微轉間看到油表上的指針,立即白了臉色,油快見底了。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汩汩的海風垂在臉上生疼,盛世堯已把船開得快到不能再快了。我湊到他耳邊喊:“必須想辦法回程,否則油盡了沒法回去。”就是現在這點油我都怕回不了岸。他轉眸看了眼我,輕點了點頭。
不知道爲什麽,心中莫名劃過異樣,快得抓不住。而下一秒,我就轉移了注意驚呼出聲,因爲盛世堯竟然一個急轉,漂亮的一個甩尾,船頭與船尾調了方向。他這飚船技術,可真是不比飚車遜色,迎面就朝正前方開過來的一輛汽艇沖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