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我面色嚴峻,不像在開玩笑,點點頭說:“知道了,也不知道你在搞什麽,楊文浩都找我幾回了,問我你去了哪裏,我都沒說。看你這樣對他避之唯恐不及,應該是又沒戲了。”
聽她提到楊文浩,心中一凜,“他有找過你?什麽時候?”
“好幾天前,還有昨天都有打電話給我。”
我沉了沉念,楊文浩這邊必須得斷了妙妙那當紅娘的心思,于是慎重其事道:“我對他一點感覺都沒,不想耽誤人家,以後他打你電話你也别接了。”
妙妙一臉惋惜道:“真是可惜,他人其實不錯的。”
“不與你多說了,我走了。”時間磨蹭了好一會,再不回去早餐都涼了。我轉身欲走,被妙妙從後拉住,“诶,别說走就走啊,你現在住哪呢?我以後上哪找你去啊?”
“現在不方便說,如果有事我會去找你的。”
她這才放開我,無奈地說:“好吧,每次你都是這樣,總是神神秘秘,又老往外地跑,這回又要出去好久了吧。”我沖她笑了笑,說:“反正你也習慣了。”
與妙妙分開後,我快速回到小屋,見盛世堯還躺着,放輕了腳步想上前,他突然就開口了:“怎麽去了那麽久?”我頓了頓,快步走過去,邊把早餐拿出來,邊解釋剛才遇到林妙妙這件事。他沒多作評價,淡眸掃過床頭櫃,蹙了蹙眉。
這一天,我們倆誰都沒再出門,就窩在小屋裏,由于早餐買得太多,吃剩下的就變成了午餐與晚餐。雖然盛世堯沒說什麽,但從屋裏的低氣壓可察覺出,他很是不郁。于是在他冷風凜凜的目光中,我灰頭土臉地跑出門去買外賣了。
由于早上将附近溜了一圈,所以對何處有飯店店鋪了解了,直奔那處,點了幾個小菜讓打包。等待期間,我尋思琢磨外婆這件事,梅姨這邊斷了線索,要從何處找起呢?這事白天我也想了很久,始終沒個頭緒,又不好去打擾盛世堯,他看起來整個人都還恹恹的,顯然并沒恢複過來。
吧台處一聲喊,我連忙小跑過去,付完錢就拎了打包好的飯菜往門外走,腳剛邁出門,卻聽旁邊傳來一聲低喊:“成曉。”我目不斜視往前走,中間連個停頓都沒,可唯有自己知道心在下沉,腳都在發軟,那聲低喊不是别人,正是楊文浩!
低歎聲從後傳來,像是很惋惜狀,“成曉,你至于避我避成這樣嗎?”
我徑自走,但并不是往回去的路,而是胡亂走了個方向。腳步聲不緊不慢地跟着,甚至眼角餘光都能看到錯開我一個身位的身影。沉默走了一路,到路口時,楊文浩一個跨步攔在了我身前,“我們談談吧。”
衡量這時候我假裝糊塗不認識他,能糊弄過去的幾率有多少,卻聽他說:“從你走進那家飯店起,我就站在窗口觀察了,從你的眼神到神态舉止,再到走路的姿勢都确認了一遍,所以,我無比肯定,你是成曉。”
到底還是自己太嫩,僞裝易容就必須每時每刻都警惕,可我因爲在想心事而大意,自然流露了那些屬于我成曉标簽的形态。面對楊文浩,我連反駁裝傻的可能都沒。
沉眸盯着他,那雙眼睛還如以往一般透着溫潤,誠如沙漠中他給我的感覺。可是我知道,那不過是他外在的面具,揭下面具,他是個我從沒認識過的人。
半響之後,我垂下眸問:“楊文浩,你想怎樣?”
目光凝于我臉上,他說:“你不應該逃的。”我蓦然而笑,他倒是也不裝了,是要挑明身份嗎?不無譏諷地開口:“不逃等着被你們抓嗎?”
他笑着搖了搖頭,“你爲何要這麽聰明呢?你梅姨費勁心機想要促成我們,想爲你謀條生路,可你偏偏不按她計劃走,如今形勢她已無力再幹預了,因爲......算了,與你說這些你也聽不進去,跟我走吧,有些事逃避是逃不開的,總要面對。”
我冷哼出聲:“憑什麽?”手已摸上了腰間的影月,單靠自己,我沒把握打得過這個扮豬吃老虎的男人,但有影月,我的勝算就翻倍。
“成曉,最好罷了你心中那念頭。我手上的籌碼多到你不敢聽,首先想想你外婆的處境吧,你不想知道她現在在哪嗎?”
“哼,我怎麽知道你不是在騙我?”外婆的事雖然是我心病,但我也不至于明知對方是在下餌,還一口咬上鈎的。
楊文浩輕忽而笑,“那加上盛世堯與林妙妙呢?”
“你說什麽?”大驚失色就是形容我現在的表情,轉而發狠地說:“不可能!”他一定是在诳我,盛世堯和妙妙不可能被他抓住的。
“唉,”他歎了聲氣後道:“成曉,你這麽聰明,不會想不到我是怎麽找到這的。你們之前在鎮上與一個叫楊小麗的女人接觸,她的手機通話記錄一查就查到你曾與林妙妙聯絡過,你說這種情形下,會不對林妙妙嚴密監視嗎?早上你們在複以街早餐車前相遇,安排在附近的人跟了你一路,基于盛世堯的本事,沒有立即打草驚蛇,就在你出來前,你屋子四周已經布下天羅地,盛世堯就是插翅也難飛。”
我的身體控制不住地發顫,想要告誡自己别信他,可是強烈的不祥預感從四肢百骸蹿出。楊文浩不可能這麽巧在這裏遇上我的,他說的是事實!我甩起手中的打包盒朝他扔去,拔腿就往回跑,可跑出幾十米時忽然想萬一楊文浩是在詐我呢?那不就引狼入室嗎?
隻略一遲疑,身後腳步聲就近了,并且聽到他在身後喊:“成曉,你想跑回前面拐口進去兩條弄堂第四間房的租屋嗎?”
我嘎然止步,全身血液凝固住,臉上再無血色。
楊文浩走上來,面無表情地看着我問:“你想去救他?從你出來到現在已經超過半小時,覺得還來得及嗎?并且以你的身手,就算你趕上了,也救不了他的。”
“爲什麽?”我怒吼出聲,“在沙漠裏,在魂城中,他救過你,你們抓我就是,爲什麽要抓他?”他眯起眼,緩緩道:“成曉,有些事的後果,是你造成的。”
猶如一記重拳,狠狠砸在我臉上,疼得我揪心裂骨。他沒說錯,如果不是我硬要揪出盛世堯,他也許在救活外婆後就離開了,那麽之後種種與他又何幹?是我一手将他拖下了水,而他們爲了不讓盛世堯保我,必然拿他開刀。
若是平常,再多的人去抓他,我都覺得他能應付,想當初黃大仙對付我們時,派了那麽多人,還是讓盛世堯一一破解,帶我們逃出升天,并且反将其一軍,将他送進監獄。可如今,我隻要一想到盛世堯的虛弱狀,就心沉到谷底。
忽然手機鈴聲響,楊文浩接通後隻傾聽并沒說話,等挂斷後,他恢複了之前溫和儀态,“跟我走吧,妙妙等着急了。“
他有句話說得很對,他手上的籌碼多到我不敢聽。無論是盛世堯,還是妙妙,還有外婆,三者我都不可能放棄,所以我除了跟他走,别無選擇。
攔了輛出租車,我坐進後座,他也挨着我坐了進來,往窗邊挪了挪,盡量與他保持距離。他也不在意,徑自笑了笑後就跟司機報了地址。一聽那地址,我就知道那是在郊外,開過去起碼得四十五分鍾。
司機樂得接了個好生意,油門一踩,車子就劃向了軌道,也将我帶往未知命運。
路上我一直在想,可能真的是命運使然,該我面對的,逃都逃不了。權衡着等下會面時,要如何與對方談判,幸虧盛世堯機警,将外婆的那個手抄本藏在了别處,否則如今我連談判的籌碼都沒,隻能任其宰割。
摸了摸懷中的匣子,恐怕這趟過去,匣子也保不住了。還有什麽等着我?會看到那個戴了黑色指環的人嗎?總覺得那個人不簡單,隻是在小孔中看,就給人一種壓抑的窒息感。
但想了好多,等到楊文浩推開那扇門時,什麽都沒發生,屋内隻有林妙妙一人。她看到我立即沖過來,像隻母老虎般将我擋在身後,怒聲道:“楊文浩,你真卑鄙!是我瞎了眼看錯了人,還幫你跟阿曉牽線,沒想到一說阿曉不喜歡你,就用如此卑劣的手段來逼阿曉就範,告訴你,愛情不是能強迫的。”
一番話聽得我哭笑不得,這傻妞居然還以爲楊文浩是因爲喜歡我,才把她抓來的。
楊文浩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後道:“你們先住這裏一晚吧,明早我再過來。别想逃,不說周圍有人守着,荒郊野外又是深夜,你們兩個女孩子跑出去,會發生什麽,我可不能保證。”
明顯感覺妙妙的身背懾縮了下,楊文浩轉身走了出去,不用說,外面上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