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會覺得不對,他怎麽直接從把我當成應甯時開始講述,跳掉了那段他初醒時對我攻擊,咬開我脖上動脈吸血,還有之後影月刀鞘出現綠光等這些情景?忍不住打斷他詢問,他卻聽了後語聲茫然地回:“還有這事?我怎麽沒印象?”
感覺他不像作假,既然他已決定對我坦誠布公,沒道理會隐下這段。
黑暗中他似沉吟了下,就要求我把之前細節講清楚,于是我又複述了遍,聽完後他沉默了好一會才道:“看來是我想錯了,本以爲那蝙蝠王原本可能就是巫師飼養,用幻術把我騙到洞穴,隻爲喚醒沉伏在我體内巫師的魂,沒想它經過千年淬化後已成魔,故而在感知我的同時,把魔性也轉給了我。
幸而影月及時用魂氣洗滌我的魔性,讓我恢複了意識,也在轉念間發現你能掌握影月而錯将你當成了應甯。之後的事,我雖然意識清明,但卻連自己都沒法控制,身體發燙到無數意念在叫嚣着要你,當一切結束時,體内的燥熱平息了。而屬于我的意識也逐漸回籠,凝目間,發覺所看到的紅色景緻越變越淡,最後漆黑一片,看不見了。
當下我不敢多思慮,蝙蝠王就在身旁虎視眈眈,紅光閃爍的眼睛如惡靈般盯着我們。沒有猶豫抱起你,拿上手電筒和槍往原路返回,出奇的,那個洞穴入口又一次出現了。在鑽進洞前,我回頭看了眼,從紅光的位置辨析,那蝙蝠王似乎沒動分毫,就真如雕像般。
等回到生死門外,就着燭光爲你檢查,發覺你氣息孱弱,心率緩慢,面露黑沉之氣。連忙把你抱到寒玉床上,爲你施術斂聚魂氣,這期間我感覺心口發熱到炙痛,等你臉色黑沉散去後,才揭開衣襟去看,竟發現在心口處多了黑翼蝙蝠的圖騰,當時隻有巴掌那麽大。
在等你蘇醒期間,我将整件事又重新整理了一遍,腦中巫師的意識依舊停留,就像是遙遠的記憶被喚醒。但事實不是如此,我們中了應甯的計,她擁有先知,能預料後世,早有預知有一天我和你會走進生門,所以她将巫師的魂凝在了自己的冰雕中,當冰雕碎裂,魂氣就鑽入了我體内。如果這時,我不進死門,那麽也不會怎樣,但她算準了我會進,然後死門幻術啓動,将我引入洞穴,經由蝙蝠王将巫師的魂喚醒。她籌謀千年,爲的就是讓巫師借由我的身體死而複生。”
長長一大段,他幾乎是一口氣講出來的,中間沒有任何停頓,可我聽得越加覺得困惑。想了想問:“那你爲什麽要破壞機關,将之前發生的事都抹掉呢?”從他所述得知,當他與我發生那件事後,魔性就消失了,他也能自控,那被我知道了或許會難過,但也會理解,爲何他要選擇隐瞞撒下彌天大謊呢。
他說:“你還沒明白嗎?當沉睡的魂被喚醒,再借由你的身體洗滌魔性,他已經與我魂合體了。也就是說,我能支配他的意識,他也能支配我,我們就是同一個人。所以擁有巫師意念的我,不想别人再侵入應甯的世界,就讓她安靜地長眠冰牆内。”
“不對啊,你帶我出來時,并沒有帶上她的屍體一起,你怎知她回到冰牆了呢?”但記得後來重回那蝙蝠王洞穴時,應甯确實已經不在了。
他默了會道:“在封掉生死門前,我想重回洞穴把她帶出來的,但發現她又回到了冰牆内。之後才将機關裝置毀掉的。”
我不由也沉默了,有了巫師意識後的他,對應甯自然不同,會想去将她屍身從蝙蝠王那處帶回來,也在常理。但心底深處,微微泛起了一股酸意。
界此,已是明白他欺瞞我那些經曆是噩夢的原因了,他不想曝露那段巫師與應甯的過去,從而整改了機關裝置,連那兩層雕畫都被隐藏。等等,雕畫?
我似乎忽略了一個重要訊息,第二層雕畫中的巫師,戴着一張與契丹王一模一樣的銀色面具,若說這是巧合,我絕不相信。當時就想不透時代先後順序,如果契丹王在前,巫師在後,那麽影月被契丹王埋在地下,如何又回到巫師手中?如果巫師在前,契丹王是後......
我想起了一個事,在進入到生門後,牆上隐現出應甯留下的書信,那上面字字句句表達應甯心聲與對師傅的感情,最後她說用紫玉造指環驅魔保住巫師之命,既然命保住了,如何還有巫師之魂凝于她冰雕一說?不對,前後都是矛盾的。
“你在想什麽?”盛世堯出聲打斷了我的沉思,我直覺回應:“沒什麽,你還沒說後來爲何要避開我,說不能見我呢?”
“原因在于後來我魂離體,當時追擊蝙蝠想奪回劉悅,不妨被那蝙蝠給拖進山縫中,等到了裏面我就發現竟是回到了蝙蝠王的那個洞穴。不等我作出反應,我的魂就從身體裏抽離開,懸浮于上空,隻能眼睜睜看着那群蝙蝠将我身體擡到石台上,與劉悅并排而放。
直到你們進來,莫名一股牽力将我的魂吸進了你的身體。你性屬陰,我自屬陽,陰陽相當可中和,但我陽氣太盛,會一點點蠶食你的魂氣,發覺後我奮力脫體而出回到自己身體,卻是元氣大損,讓蝙蝠王的魔性再次鑽入體内。在我僅能控制的範圍内,唯有壓制魔性在皮膚表層,所以黑斑就此産生了。
從魂城脫出後,你們幾人都還昏迷着,我在搬動你時,發覺身體深處有某種渴望,有什麽想破體而出,立即意識到那是附了魔性的魂,想借用你的陰氣來洗滌。立即撤開身,那種感覺就變淡了,爲了不讓魂再離體蠶食你魂氣,所以我必須與你保持距離。”
“可是現在你又對我......就不怕我的魂氣被你蠶食嗎?”老實說,我到目前爲止,并沒感覺什麽不适,就是身體各處被他碾壓的有些疼而已。
他說:“我控制不了,你如果不靠近,熬過這一夜,魔性就會暫時抽離,但你一靠近,我就控制不了。在三個月前,我還能憑借自身的能力壓制,但每年一月的身體蛻變,是我的劫,那時是我最虛弱的時候,從而讓魔性導緻我蛻變不完整,也終究再壓制不了魔性蔓延,将發作期定格爲半月一次,在沒被你撞破前的兩個月,我都是忍一下就熬過去了。”
不覺澀然,他輕描淡寫說忍一下就熬過去了,其實是非常痛苦吧,要不然在我拉開門之前,他也不會在地上呻吟翻滾了。不知爲什麽,原本得知被騙、遭遇強取後澀疼的心,慢慢平複了,而那疼轉化成了心疼。
該解釋的都解釋了,該坦誠的也都坦誠了,兩相無言,各自坐起身整理衣服後,就靠坐在倉庫内。沒人開口,沉默變成了唯一的語言。
當天光發白時,隐隐看清一米遠處他的身影,首先入目的是他的臉,發現他變得不再蒼老,但也沒恢複到他年輕的樣子,大約四五十歲,眼角與額頭仍有皺紋,卻是能一眼辨認出是他的臉了。看來我之于他确實有效,至少能淡化他的魔性。
他沒有看我,起身走到窗邊朝外看了看,此時才五點多,院裏還沒人流走動。我凝着他的背影,忽然腦中一熱,脫口而出:“盛世堯,你其實是巫師轉世吧。”
他驟然轉身,目光射掠而來。
我幽聲說:“應甯的冰雕裏根本就沒有巫師之魂,她在冰牆上留書說得很清楚,巫師被她用紫玉指環壓制魔性保住了性命,早在千年前就死而複生了。所以你說那是應甯的計,想要利用千年之後的我們來讓巫師複生,是矛盾的。其實複蘇的是你前世巫師的記憶,當你醒來後,發現應甯已死,就将她的屍身放在了冰牆内,當時的你絕不可能就此罷休,加上你本身有巫術,于是凝聚在冰雕中的,其實是應甯的魂對嗎?”
暗沉中,我看到他的眸光浮動,良久才聽他問:“你怎麽想到的?”
“因爲在進生死門前,你看到巫師手上的指環說看到過,那時你的記憶其實就要複蘇了。之後的種種,都導緻你記憶慢慢蘇醒,尤其是應甯喚的那聲師傅,更觸動你很深。所以你才會堅持要去死門看一看,你的潛意識中想要近距離接觸應甯。”
隻是後來發生的超出他控制範圍,但也因爲蝙蝠王而讓他前世的記憶完全蘇醒。所以他才會說,巫師與他是同一個人,但是......“既然都到這地步了,你爲何還要隐瞞這件事?”這是我剛才百思不解的,他已承認自己是巫師,又何必再編一個謊來瞞我?
他突然向我走來,走到跟前時蹲下身,與我齊平了視線,他說:“如果,我說如果,連我也不知道,你信不信?”
“什麽?”
“你說我是巫師轉世,那些都是前世記憶,但留存于我腦的感覺,那些曾發生的事都像是我親身經曆的,我清晰地記得醒來後看到應甯屍身時的悲痛,也記得如何把她塵封冰牆,魂注冰雕,發下重誓定要尋得救她之法。之後記憶斷層,再無任何關于後事的片段。如果我是巫師轉世,那麽就會承接他所有的記憶,不會隻到那裏。并且在冰雕碎裂時,我并沒有感覺到空間有第三個人的魂氣存在,不要問我怎麽能感覺到,你知道我有這個能力。”
他意思是應甯的魂不在冰雕裏了?怎麽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