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是沒應我,也不在意,徑自拉開他的袖子察看了下,見黑斑并未擴散,目前隻能以這種方式來判斷他的好壞。
他這事我在回來的路上想了很久,覺得唯一法子就是再去一趟金沙古鎮,揪了那周景審問一番。當初他與陳炳定下那惡計,有意陷我們于死地,爲的是什麽?不就是爲了隐瞞住某些秘密,他活了這麽久,一定還知道一些事,比如他們身上的這個圖騰。
記得盛世堯在與陳炳對質時提及,說這圖騰是練過秘術之後自然形成的,且會随着修煉秘術境界上升而自動轉移位置,當抵達心髒處時,也就是壽終正寝時。那現在盛世堯的圖騰直接就在身前,早已覆蓋了心髒,而且面積大了不止多少倍,說明這兩種圖騰是不同的。
還有一個事,也是令我最憂心的——魔神詛咒。
盛世堯曾說所謂詛咒就是指這圖騰會烈火焚燒,從皮層燒到骨頭,滾過毛細孔,疼痛灼進神經。他現在等于是受了蝙蝠王的詛咒而變成這樣,會否有一天他也受那烈火焚燒之苦,或者說他已受過?想到此就不由凜然。
老實說我對這魔神詛咒是半信半疑,不是說不信會烈火焚燒,而是覺得這與魔神搭上關系有些牽強。這應該就像武俠小說中所指的練功練到某一境界走火入魔,那秘術本身就帶着邪氣,當修煉過程中出現某些奇怪且不能解釋的狀況,就被魔化成了魔神詛咒。
包括這圖騰的産生,就如盛世堯所言,是魂城中蝙蝠王的邪氣侵體造成。萬事因果,有因才有果,不可能說貿貿然隻有果而沒因的。
“你在發什麽呆?”一直沉閉了眼的人突然開口,拉回我跑遠的思緒。連忙應道:“沒什麽,我剛才把攝像頭按在外婆的床尾了,這個監控調試不太會弄,你幫我一下好嗎?”
我将懷中的專用監視器遞到他跟前,買的時候店老闆跟我解釋了半天要如何調試,因爲心裏惦記着這邊,也沒細聽。他倒也沒拒絕,接過去十分鍾就搞定了,監視器上已經成像,還挺清晰的。心道這倒是不錯,我隻需看着監控器,就能看外婆是否有醒,倒是無需一直守在旁了。而這邊也能搭手照顧盛世堯,一舉兩得。
連着幾天相安無事,梅姨照常下班過來,晚上過九點回去,可能因爲我也在的關系,她并沒有表現異常。外婆醒的時候不多,一天裏就兩三小時,都是在白天,醒來後就一直怔怔看我,其實我很想問那些事,但話到嘴邊都咽了回去。
秘密隐藏太久,如果外婆有心告訴我,她哪怕不能開口也會對我提示。既然她保持沉默,那意味着秘密将持續,我貿然問出,反而會令事情變亂。盛世堯這邊情形好像穩定了,他無需再卧床,那護工在他與院長的強行溝通下,還是被推辭了。如今整個院裏都知道,有這麽一位超難說話的老先生,脾氣古怪又性情刁鑽。
這日梅姨又提前過來了,她說你們年輕女孩子乘着節日就該出去逛逛,轉而我才想起今天是2月14情人節。難怪早上見院裏的年輕護工們都一臉洋溢笑容,精神面貌比平常來得好多了。我本想推拒,但轉念一想,這未嘗不是一個機會,于是應了下來,聲稱去找妙妙。
她眉眼舒緩,很是欣慰,叮囑說不用太急回來,吃過晚飯都可以。我懂她意思,聽我說找妙妙,應該待我一走就打電話過去,讓妙妙再度幫我與楊文浩牽線了。始終想不透,楊文浩與梅姨屬于什麽關系,如果隻是梅姨中意的普通相親對象,又怎可能在之後會有那些安排?如果是梅姨找來護衛我的,那怎麽又會百般牽線?
我從外面繞了個圈又轉回來,自從有了窗戶這邊的捷徑,我都不再冒險偷跑上樓從正門進了,因爲走廊長,萬一剛好我跑進去時梅姨出來,那就是撞個正着。擡頭看了看盛世堯那間房的窗口,窗戶是打開的,這個捷徑有一點好就是外婆那間房的窗口不是設在這面牆,所以無論我怎麽翻爬,都不會被梅姨發現。
很輕松地爬窗而入,坐靠在那的盛世堯挑了挑眉,抛來一句:“你倒是有當賊的潛質。”我摸摸鼻子,尴尬地笑。拿出監視器,将之放在靠牆的桌上,當初店老闆曾強調說,這種微型攝像頭與接收器的距離在無障礙下是直線距離二十到五十米,如果是有障礙,那傳輸距離就隻能是五到十五米,所以爲了清晰,最好是離得近些。
開關開啓後,裏面就成像了,看到梅姨又如上次一般靜坐在外婆床前,神色沒了剛剛對我的和藹,顯得沉郁。等了好一會,就在我沒耐心地打算扭頭回看盛世堯時,突見她伸手到外婆的眉心與太陽穴一按,外婆竟悠悠醒轉過來。
這下把我驚得從椅子裏跳了出來,喃喃低語:“怎麽會這樣?”
耳旁傳來盛世堯壓低了的聲音:“先看後面。”
我心神一凜,注目凝看監視器,隻聽梅姨問:“青姨,你考慮好了嗎?”外婆眸光閃了閃,梅姨又道:“時間我有,耐心我也有,可是上面已經瞞不住了,可知現在阿曉與誰在一起嗎?”外婆微微動容,疑惑地眼神中流露驚慌。
梅姨輕歎:“我能保阿曉一天兩天,保不了她一世。上面已經派了人過來,你如果還執拗到底,難保阿曉會被帶走,到時候你就是願意也來不及了。”
外婆神色頓然變得激動不已,抓住梅姨的手,想表達什麽卻又可能因爲語言功能障礙而無法表述。梅姨淡漠地抽開手,“你好好想想吧。”說完就起身而離,很快門聲響,竟是出去了,我猜度可能是去找院長了。是給外婆獨自思考的時間,顯然剛才幾句話對外婆的威懾作用很大,以緻于她此刻還是滿目驚懼。
盛世堯在旁問:“你怎麽看?”我嘴裏泛苦,剛才梅姨與外婆的對話雖然簡短,卻透露了好幾個訊息。一是梅姨兩次提到“上面”,似乎有這麽一個人或者一個組織在操控着,而她也身不由己;二是證實秘密與我有關;還有一句話很關鍵,梅姨問了句“可知現在阿曉與誰在一起”,前後一關聯,不難猜出這個誰指的是楊文浩,如此梅姨撮合我與楊文浩就越加顯得有問題了。
“哦?楊文浩如今還有找你?”盛世堯聽完我分析後問道:“此人在沙漠中我就留意了,一個普普通通的考古學生,不可能表現得那般從容。但基于他并沒過激行爲,不想節外生枝,也就暫時不予理會。後存了試探之心,有意避離,在烏魯木齊時又故意讓周通與六子離去前被他撞見,就是想看看他會不會與你一起到荊舟。果然他跟了過去,但卻出乎我意料的,在你決定留在荊舟不回時,他居然真的就走了。”
“你是說,他的目标可能不止是我,還有你們?”
盛世堯眯了眯眼,“不知道,總之這個人看似簡單,其實卻高深莫測。而就剛才監控中所看到的分析,你梅姨與他的從屬關系可能恰恰要反一下。”
“什麽意思?”
“你以爲是你梅姨安排楊文浩來追蹤你到沙漠,對你進行保護,但事實可能是楊文浩其實是那個‘上面’,一切的行爲都是他在安排,而你的梅姨隻是遵從者。包括現在你所謂的‘牽線’,以及如果你外婆最後不妥協,帶走你的人将會是他。”
我瞠目結舌!楊文浩......如果真是這樣,那麽他的心機深到我難以想象。驟然想起當初在烏魯木齊與他對峙時,他隻是用沉默來回應。而去荊舟一事,我雖心有牽挂,但已經動搖,最後是聽了他的話才決定成行,現在看來這其中不乏有慫恿之意。
但我不懂,如果說他是那個“上面”,對我或許因爲外婆這邊的秘密而抱有目的,他對盛世堯他們爲何要緊迫盯人?動機是什麽?後又爲什麽放棄了?
謎團越來越大了,像滾雪球一樣,外婆這邊的還沒解惑,又多了楊文浩那邊。轉念間想到之前梅姨之前的舉動,心神一震,連忙問盛世堯:“對了,剛才那是怎麽回事?爲什麽外婆在眉心與太陽穴兩邊被按後會醒過來?”
他飄來淡冷的視線,“那是一種按壓穴位的醒神方式,她的手法熟練,顯然不是第一次這麽做了。用這種方式催醒,通常隻有醒十分鍾到二十分鍾時間,之後被催醒者會非常疲累,就像是人體體能的透支。”我吃驚到說不出話來,這意思是其實這麽多天來,表面看似風平浪靜,實則很可能梅姨在我走開時就用此法逼問外婆?難怪外婆在白天蘇醒的時間那麽短,原因都在此。
再看監視器裏,果然外婆已經閉眼沉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