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石門前我們就将整個石室環視過,除了先知姑娘的冰雕人像,沒有其它人在内,此時突然傳來人聲,又不見其人,很難不去聯想是姑娘的鬼魂。
是因爲我不小心将她的冰雕塑像給打碎了嗎?還是說她的千年孤魂是鎖在這冰雕中的,被我無意中給放了出來?那可如何是好,緊緊拽住盛世堯的手,心如鼓槌在敲。
就在這時,那堵冰牆上突然出現熒光字迹,一個字一個字的顯露,再消去痕迹,就像無形中有個人在牆前撰寫一般。我顧不得害怕,直覺那上面顯露的訊息很重要,緊凝着那面冰牆,等最後一個字呈現又再消失時,屋内又恢複平靜,仿佛剛才的一幕是幻覺。
可那些字講述的事,卻深刻地印進了腦中,還有這奇幻的場景。幾度張口才找到自己忍不住發顫的聲音:“這......這是怎麽回事?是那姑娘的孤魂在顯靈嗎?”
盛世堯說:“不是孤魂,而是這名奇女子巧設機關,将聲音封存在冰雕中,再由冰雕坍塌之後造成的冷空氣流動,使得原本刻在冰牆面上灑過熒光粉的字迹出現又消失。”
“你是說剛才那聲音來自這冰雕?”我都不知道該用什麽來形容自己的吃驚了,“可是聲音怎麽可能被封存?”盛世堯俯下身撿起一塊冰在手中,說:“看到了嗎?這冰雕内部是由無數條曲路形成,就像我們曾走過的迷宮,構成一種立體的回路,然後聲音從回路的開端進入,它的傳播就會順着回路而走,如果在回路的中間就把它封閉,那麽聲音就封存在裏面了。這個石室無論是室溫還是冰雕的設計,都是經過精心布置的,那整面的牆足以讓室溫在冰點以下,不讓冰雕融化。但也因爲它内部結構是空的,所以很容易一碰就碎裂,當裂縫出現時,回路就有了出口,聲音就自然傳出來了。”
原理或許三言兩語間能解釋通,可一個冰雕内部要挖空了做迷宮回路,這是何等工藝啊!
師傅,我終于等到你了......
腦中又一次盤旋剛才先知姑娘留在冰雕中的話,再聯合冰牆上出現的字,基本上很多事都能連貫起來。冰牆上所呈現的其實是姑娘留給巫師的一封信,大緻内容是這樣的:
師傅在上,徒兒應甯在下。當您看到此信時,徒兒已不在,但甯不悔。甯之命本應遭天劫而殁,但師傅不惜一切代價将甯從地獄拉回人間,劫因此降臨汝身,目汝成狂,吾心悲不可加。遂以己命破天眼觀後世,望能肆用天機挽汝身,終窺知紫玉能降汝魔性,幸得天保,覓良玉制指環保汝命,隻歎吾無法再與汝相見矣。甯隻能在此與汝惜别,望其珍重。
看過這封信才知先知姑娘原來叫應甯,字字句句中透着深濃的悲傷,巫師爲救她而違反天命應劫似發狂成魔了,難怪那第二層畫中巫師的雙眼血紅,兇光戾戾,她不忍看巫師如此,最終以命開天眼,尋求解救之法。這裏提到的指環應該就是之前看到畫中巫師手上所戴的那個,紫玉指環降魔性,聽着覺得很離奇,可現在遇到的哪一件事又不離奇呢?
如此看來,巫師最後并沒死,而這應甯最終還是歸去了。很悲戚的故事,兩人之間不管有沒有超越師徒情誼的感情,彼此爲了對方都以命相搏,也終究是生不能同生,二者隻能存一。當巫師醒來的那刻,看到應甯已死,不知他是何種感受?定是悲痛欲絕吧。
好長一會沒聽到盛世堯說話,斂了心神扭頭去找,見他站在冰牆前背朝着我,不知道在看什麽看那麽仔細,那牆上的字迹已經不見了呀。我走過去正要詢問,卻被眼前所見給震住了,那面冰牆的夾層中竟然躺了個身着白綢衣的人,幾乎無需辨認就能看出那就是應甯,她的雙手自然曲放在腰腹間,雙眼閉合,神态安詳。但卻令人酸澀從心起,因爲她的眼簾下,不知是冰的融化還是什麽原因,緩緩而流了淚痕。
是以爲機關啓動,她的師傅終于回來了而流淚的嗎?
莫名的,悲從心起......我無法理解這種情緒的由來,也不知道是爲應甯難過,還是爲她希望落空,終是沒等來她的師傅而難過。她預言了五百年後甚至千年後所發生的事,卻無法預料到打開生門的并不是她師傅,而是與她毫無關系的我們。
等等,她是怎麽到冰牆裏面去的?是冰牆有門能鑽入嗎?可這冰牆一目了然的平整光潔,完全無縫隙可尋,難道是從那另外一面?轉頭想去詢問盛世堯,卻見他沉暗的眸子直直盯着冰牆中的應甯,一眨都不眨。
我輕推了他一下,問:“怎麽了?”
他沒有動,眸光流轉幽沉,“我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什麽感覺?”
他搖搖頭說:“講不出,就是覺得胸口發悶,有些鈍痛。不提這了,你剛才想到什麽了?”我見他岔開了話題,也沒再多問,就将剛才的想法告訴他,完了後問他:“你說會不會冰牆那一面有個門什麽的呢,要不然她是如何進去的?真是奇怪,這麽巨大的冰又是制成冰雕,又是做冰牆的,也不知從哪裏弄來的,難不成千年以前這個地方非常之寒冷?”
手上一緊,盛世堯抓握住我的手,“冰雕與冰牆!我知道了,應甯的冰雕就是提示,她在示意這冰牆有玄機,很可能那個能鑽入的門洞就是通往外界的生路。我必須要去對面察看一下,不出意外,冰牆的門在對面。”
我大吃一驚,“對面?那邊不是死門嗎?”
盛世堯一臉沉定地道:“是死門,我覺得是我們理解錯生死門的涵義了,生門未必就是指生路,而死門也未必是死亡之門。小小,等下你在外面等我,我一個人進死門去察看下。”
“不行,”我直覺反對,“要去一起去。”
但他卻道:“無論死門中有什麽,以我應變都能來得及全身而退,多帶了你,反而會增加阻礙,你在門外替我守着,以防萬一我被關在裏面,你還能想辦法。”
他說服人的理由總是讓人無法反駁,我不得不聽。兩人退出生門後,他讓我守在石台邊,自己則朝死門那邊走去。看着他颀長的身影,沒來由生出不詳的預感,我出聲而喚:“盛世堯。”他頓住腳步,轉頭看過來,我遲疑着開口:“不要進去了吧,我們可以再去别的地方找找出路的。”
黑眸凝了我兩秒後他說:“相信我,不會有事的。另外,”他頓了頓,“以後喊我阿堯。”
我的額頭冒出黑線,這都什麽時候了,他居然還在那介意稱呼,但緊張的氣氛卻被他這句話淡去不少。看着他推開石門,邁步入内,雖然門沒關,但因爲裏面太黑,就是戴了夜視儀也看不清裏面情景,隻看到一股白氣往外冒。
有了之前的經驗,知道那是裏面的冷氣逃竄出來而造成,加上盛世堯戴了防毒面罩的,應是無礙。削尖了耳朵去聽,始終都沒聽到任何異動,稍稍松了口氣,其實回想這古堡一路,雖然會有機關,但都不是傷人的那種,而是隐藏一些曾經發生過的真實事件。
我邊留意着石門背後的動靜,邊環顧四周,想找找可還有遺漏的地方。擡眼看到黑翼蝙蝠,如今它兩隻眼珠都被取下,眼珠之後的紅色晶狀物看起來很是懾人,突然間想起一事。
五百年前,黃興元秘術創始人(因不知他真實姓名,姑且就稱他爲黃興元)也和我們一樣闖入這個空間,然後看到蝙蝠眼睛處的兩顆青璃珠想占爲己有,于是就将其取下。這張石台就緩緩升起,兩個凹槽出現,左邊自然是空的,因爲匣子還被藏于綠湖的石室中,右邊則有一本帛書,他必然是拿起細看了一番再帶走。那按理他會帶走兩顆珠子,何以最後有一顆珠子是留在了蝙蝠的眼睛之中?這是第一個疑問。
那如果說兩顆青璃珠都在蝙蝠眼中時,它的嘴裏就會吐露石環,是否代表着黃興元其實也看過那兩層雕畫?可總覺得蝙蝠口中的那個石環機關沒那麽容易顯露,而隐藏在蝙蝠身體上的兩層雕畫想必應甯也不是那麽想公諸于世,否則無需藏得這麽隐秘。
以這理論來推斷的話,那麽就有可能是這樣一種情形:蝙蝠眼中的青璃珠放置是有玄機的,很可能順序放得不同,啓動的機關也就不同。如此這般,也許這隻蝙蝠身上還藏有别的秘密,且等盛世堯出來後,與他說了,再嘗試看看,沒準瞎貓碰上死老鼠,就找到什麽暗門玄關通往外界呢。
想到此處不由又朝那石門背後探視過去,這盛世堯進去也有一會了,怎麽還沒出來?裏面若無危險,爲何不喊我也進去呢?若有危險,他也該出來了啊,何以悄無聲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