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感覺就像是我第一次見到盛世堯時的情景,隻是那一次我打了個寒顫,而這次是欣喜洶湧而來。他沒留在潭底,他爬上來了!
視線陡然變模糊,我抹了一把,手上立即沾了“水”。
“傻站着幹嘛,快拉我上來。”嘶啞的聲音敲醒我的神智,仔細一看,他的下半身竟還在水中,連忙上前扯住他的兩邊胳膊,将人往上拖。等整個人都被拖上岸後,我發現他氣息很弱,急聲詢問:“你怎麽樣?哪裏受傷了?”
他極艱難地搖了搖頭道:“是潭水,潭水裏面的氣味能令人頭暈目眩,并且脫力。”難以置信,他竟是在這樣情形下從潭底爬上來的,湖怪這麽久沒動靜,是被他殺死了嗎?忽然想到什麽,我丢下一句:“你等等。”拔腿就往劉悅包袱那跑。
很快把包全拎了過來,劉悅的包裏有醫療用品,自然就有酒精類消毒的東西。那潭水明顯是有問題了,盛世堯這樣全身都是黑的,隻怕皮膚會受那東西腐蝕。拿着紗布蘸了酒精,先把他的臉給擦了一遍,發現他的氣息好像強了一些,看來果真是潭水的問題。
可酒精有限,要把他全身都擦過肯定不夠,這要如何是好?陡的想起用繩子綁在腰間的半瓶水,毫不遲疑就拿出來,将酒精稀釋開,再用紗布爲他手腳擦拭。衣服肯定是不能要了,解開他上衣,露出胸口纏着的繃帶,心中一凜,他身上的傷太多了,也虧他能忍到現在。
小心地解開繃帶,露出裏面的刀口,雖然因爲黑水,看不出有血迹,但傷口裂開卻一眼就看出來了。我咬着牙先幫他把傷口處理,再敷上藥,才開始去擦邊上的黑水。
紗布有限,而且還不能用水洗,用過了隻能丢,到後來實在沒布了,我隻有去撕穿在裏面的t恤衫下擺。
整個上身擦完後,稀釋酒精隻剩小半了,咬咬牙要去解他褲扣,手被他突然捏住。一擡眼看進幽深的眸中,他的氣色好像好了不少,眸光明淺,轉而就見他手撐地坐了起來,接過了我手上的布條,低聲道:“我來吧。”
我點點頭,并沒有堅持就轉過了身去。事實上剛才那種情況,我的腦中完全沒有一絲雜念,隻想爲他清除掉那些污染髒水。身後悉悉索索聲傳來,應是他自己在那清理了,忽然想到他的衣服褲子都不能穿了,又沒地方洗,那他要穿什麽?總不成就這麽一直裸着吧。
盛世堯裸奔......這場景應該挺壯觀的。
還在那胡亂想着,肩膀上被輕敲了下,隻聽身後盛世堯說道:“在想什麽呢?喊了你兩聲都沒應,把你外套脫下來給我。”
心裏一轉就明白他要我外套作何用,連忙脫下來,也不敢回頭,僵着手朝後遞,手上一空,外套就被他拿走了。其實我衣服上也有污水,不過我這件是防水的沖鋒衣,裏面不會被浸透,所以隻要把外表上一擦就是幹淨的了。
“可以了。”低啞聲再次傳來,基本上從他聲音的力度可以辨别出,他在逐漸恢複。
回頭一看,原本沒顧得上的情緒一時全湧了回來,因爲盛世堯眼下實在是令人遐想,上半身裸露在外,下半身則用我的外套圍住,在腰間用袖子打了個死結。整個形象總之是令人很難不往某些方面去聯想。
擡眸見他目光落在我腰間,低頭一看,連忙背轉過身去,忘記剛才紗布不夠,拿t恤下擺處的布料來用了,如今我整個肚臍都露在外面。剛還在心裏評價他呢,自個形象也好不到哪去,幸好我這件t恤寬松又大,拿後面的衣擺往前一繞,也打個結,就遮住肚臍了。
再回頭時,見盛世堯單手拿着針管在給自己打藥劑,應該是抗生素之類的藥物。他的右手已經用繃帶纏了一圈,剛幫他擦拭的時候就看到了,掌心有道很深的口子,應該是使用影月的時候被劃傷的。四下找了找,沒發現影月,心想可能是被留在潭底了。念頭剛滾過,就見盛世堯探手在地上一摸,竟從石縫中把影月刀給拔了出來。
他說就是靠着影月,才能在全身脫力情況下,從潭底裏一點點爬上來的。他利用影月的鋒利,插進石縫中,借力往上爬,否則岸邊都是光秃秃的岩石,根本沒着力點。他沒有述說潭底雨湖怪鬥争的經過,隻說那怪物死在潭裏面了,想想之前他幾度被漩渦抛起又墜落的過程,也能想象鬥争之險惡了。
沒了湖怪的威脅,我們必須得想辦法把潭中央巨石上的三人給救過來看看是生還是死,可從岸邊到巨石,起碼隔了有四米多遠,除非長了翅膀才能飛過去啊。也不知道他們是如何過去的,可知道這潭底有着湖怪,這是往湖怪嘴裏跑啊。
我在糾結的時候,盛世堯就在包裏翻騰着什麽,居然給他翻出了一圈塑料繩子。立即他就喊我過去幫忙,将那塑料繩子扭成了好幾股合在一起,别看是塑料的材質,但擰成了一根麻繩狀時,承載的壓力就能達到很大。雖然他沒說要派什麽用場,但我大抵是明白他意思的,他想用這擰成的繩子搭個橋到巨石上去,可如何搭就要問他了。
這樣粗的繩子,一共擰了兩根,每根足有二十米長。盛世堯用影月在洞壁頂上鑿了兩個很深的洞,然後在裏面把洞給鑿穿,繩子就從深洞裏面穿過,他拉了拉,試了下繩子的韌度,他又在洞壁最底下挖了同樣兩個石洞,然後把另外一根繩從裏面穿過。
随後才拉着兩根繩子走到岸邊,将其牢牢纏在影月刀的刀柄上。我頓然明白他的舉動爲何意了,他是想把刀擲到中間巨石上去,且利用影月的鋒利将其紮入石縫中,從而把繩子與巨石連接起來。那樣高位的繩子用來從這邊滑過去,低位的繩子則用來将人運送過來,借用了斜向下滑的動力,這其實就是索道原理。
我看看那距離,再看看自己左手,那擲過去的力道得非常猛才行,而且還要能卡住位置,這需要的不僅是運氣,還要技巧和力量。盛世堯凝眉深吸了一口氣,手中的刀就扔了出去,隻聽金屬撞擊石頭的聲音傳來,影月居然當真沒柄而入石縫内。
這一手可真叫漂亮,而且酷!驚喜地轉頭剛想對他說成了,卻發現他氣喘的很急,顯然剛才那一擲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達到此效果的,本來他與湖怪在潭底鬥,應該就受了傷,隻是他不說而已,加上之前被我砍傷的前胸傷口,一直沒很好處理過,此時看他臉色看起來都有些蒼白了。
略一躊躇,我咬咬牙就道:“讓我滑過去帶他們過來吧。”
他斂眸向我看來,目光在我右手臂上掃過,明白他什麽意思,沒等他出聲反對,我就搶先道:“滑過去用不了太多力氣,隻要兩手固定在繩上就行,而且距離也短,一眨眼就到那邊了。”他沉吟了幾秒後,才點頭應允。
我走回到洞壁最高處,兩隻手上都纏上繃帶,并且将剩餘的繃帶塞在腰間。纏繃帶是爲了減少繩子對手掌的摩擦,免得到了巨石中間,我的掌心都磨破皮。作了個起跑,縱身一跳,身體就挂在了繩子上,往前快速滑行。隻有到親身體驗後,才知道剛才我那是站着說話不腰疼,緊握住繩子的右手如撕裂了般在疼,若不是緊咬壓根,定痛呼出聲來了。
尤其這個下滑的過程,在接近終點時是最難的。繩子是插進石縫中的,而不是挂在高處,所以我勢必得在最後奮力用手去扒住巨石邊緣,然後再翻爬上去。這樣的動作在我右手沒受傷時,并不算太難,可現在右手等同于殘廢情況下,那當真是艱難之極。
過程也不多形容了,總之待我翻身到巨石上時,右手幾乎是麻木的,痛得我眼冒金星。容不得我多遲疑,定了定神就翻爬起身,去探看三人情形。指尖在觸及劉悅鼻息時,我是屏息着的,等感覺到還有呼吸時,心頭大松了口氣,又去探看其餘兩人,氣息都要相對弱一些,而他們的臉色泛着青黑,形勢雖不妙,但至少三個人都還活着。
我第一時間就對岸上的盛世堯喊:“他們還活着。”其實這時候我是激動的,能夠找到她們,而且她們還活着,這本身就已經是奇迹了。
盛世堯顯得很冷靜,站在岸邊緊凝着我道:“你先緩過氣再說,不用急着把他們往這邊送。右手腕活動下,要不然你救不了人的。”
他說得是事實,如果我右手無法再動,那麽緊靠單手,是沒法把他們的手腳給纏到繩子上去的。手腕輕微幅度的扭轉,就感覺到鑽心的疼傳來,但能有痛覺是好事,最怕的是麻木到不覺得痛了,那也就難支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