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某個轉彎處時,很明顯路開始往下了,我計算了下,在第一次發現劉悅标記後,還一共發現了四處,都是同樣沒有任何預警的标記,這意味着他們一路過來,沒有發生什麽危險。這個推斷,相對來說要讓人稍稍安心一點,至少到這裏,他們還是安好的。
盛世堯決定停下來休息,我不同意,想要繼續追趕他們,但他說假如他們兩天前就已經走進了洞穴,那麽我們即使在這裏面飛奔,也是趕不上他們的。他的話總是很有道理,讓我無從反駁,但就是令人覺得不舒服。回頭細想就明白這其實是我心理作用在影響自己,不想盛世堯是個無情的人,最起碼會對身邊的人關心。
就這麽胡思亂想着靠在山壁上,腦子紊亂,中間幾度去看他,發現他都閉着眼,也不知是不是真睡着了。但我猜測他應該是假寐或者淺眠,這種情形下,再累都很難睡過去。大約休息了近兩個多小時,他就起身了,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休息時間已過,接下來你就是喊累,也不會再多停一分鍾。”
我聳聳肩,很不以爲然。心道後面就是再累,也不會向你低頭的。
兩人默聲行走,沿路找着劉悅留下的标記,但這樣的模式在一個山岔路口終止。當手電射程範圍内可看到前方出現兩條岔路時,兩人都不由自主腳步頓了頓。兩條路很明顯方向相反,通向的地方也不一樣,可奇怪的是這個岔路口居然找不到劉悅的标記。一般在這種位置尤其會刻上明顯的方向性标,我們反反複複找了個遍,連底下角落都沒放過,就是沒發現任何可以被當作是标記的刻畫。
“怎麽辦?”我看向盛世堯,聽他決定。
他眯着眼看向其中一條路的深處,擡手指的卻是另一條,“走這條路。”我不太明白他選擇的依據從何而來,問出疑惑後,他的答案令人哭笑不得,居然說是随便選的。但轉念一想,他應該是随口敷衍我的,選那條路定有他的想法,因爲他不是一個做出随性抉擇的人。
于是兩人就走了那其中一條,洞壁上始終都沒發現劉悅刻畫的痕迹,我心中生出焦躁,幾次都想開口提醒他可能我們走錯路了,現在回頭還不會浪費太多時間。但見他神色嚴峻,眸光沉凝,氣氛甚是壓抑,話都縮在了喉間。
這麽一直走了有兩個多小時,也沒發現任何痕迹,再忍不住出聲詢問:“我們明顯是走錯路了,爲何不回頭走那另外一條?”
“何以見得我們走錯了?”
“這路上過來,一個記号都沒有啊,自然是走錯了。”
盛世堯低笑了聲,“小小,沒有記号不代表就是走錯。你有沒有想過劉悅爲何不在那山岔路口作标記?”我怔了下,這個問題剛才也确實在心裏很納悶,但劉悅的思維我實在了悟不透,于是我問:“爲什麽?”
“有兩種可能,一是她沒法做标記,二是她不能做。”
我聽着越加迷惑了,沒法做和不能做有什麽區别?盛世堯也沒賣關子,馬上就給我解惑了,他說:“沒法做的意思是她可能發生了什麽事,比如說受傷,導緻她昏迷,那自然就沒法再做标記;不能做的意思則是她害怕她做下的标記,會被别人發現,也就是說走這山洞的不光是他們,還有另外的人跟着他們。”
被他這麽一分析,确實覺得挺有道理的,他的思路總是清晰至極,能夠僅從一個表面現象就看出底下會發生的可能性,而且推測的**不離十。要跟上他的思維,我還差了一大截,所以隻能繼續詢問:“那你認爲這兩種可能性比較大一些?”
一般雙選題,不是選一就是選二,但盛世堯卻是二選二,他說兩種可能都已發生。他們三個人一定是爲了某個原因才進洞的,而這個原因極大可能是他們中的一人發生了什麽事,且非常急,容不得他們等下去,才決定冒險進山洞。而劉悅刻在山壁上的标記,從發現的第一個到最後一個,明顯痕迹越來越淺,意味着她也發生了變化。
但如果這個變化導緻他們無法再前進,那麽就會在岔路口看到他們,既然沒看到,就意味着他們中至少有一到兩人還有行動能力,所以即使劉悅已經無法刻記号,也會由另一個人來刻。那爲什麽在岔路口這麽重要的位置不刻呢?一定是他們發現有人在追蹤,以防被追蹤的人确切掌握他們行蹤。
盛世堯這個推斷,前後關聯緊密,極可能就是事實。但我有幾點想不通,都一一提了出來。首先三個人留在這座山上發生的異變是什麽,導緻他們決定進山洞冒險?其次,如果說在岔路口還能準确判斷不能再留下記号,證明他們還沒有被抓,那又是怎麽發現有人在追蹤的呢?
盛世堯淺笑了下,道:“先回答你第二個,發現有人追蹤,而又沒被抓,通常隻有一種情況,就是誰的身上發現了追蹤器。”
我大吃一驚,“怎麽會有追蹤器?難道......難道黃大仙的人追上來了?”
“這個可能性最大,否則我們在迷林裏,哪那麽容易被他們找到。”
“那如此說來,他們很可能靠着追蹤器也出了迷林,然後橫渡綠湖找到了那座山?那追蹤器會在誰身上?”我直覺去摸身上口袋,但聽盛世堯道:“你别找了,你的身上沒有,要有我早就發現了。一定是在周通身上,隻有他曾與黃大仙交過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追蹤器應該是與喪魂釘一起植入他體内的。我在爲他取喪魂釘時,疏忽大意了,沒有仔細檢查别處。”
“連你都沒發現的追蹤器,那他們又是怎麽察覺的呢?”
“這就要回答你第一個問題了,還記得我們在那村裏看到的那些事嗎?當時我們推斷是什麽造成村裏的人一個個死去的?”
我想也沒想就回答:“水,是那湖水的問題。”
他點點頭又道:“湖水本身也許并沒什麽問題,而是湖怪造成的水污染,我們停靠的那座山附近正是湖怪出沒的地方。這一路過來,我們存餘的幹糧還有多,但水卻不多了,跟他們分開時,劉悅還特意給了我們一瓶水。很可能他們爲節約帶來的水,而在當天引用了湖水,水質的變化讓他們沒過多久就起了反應,這種反應也許對受傷者尤爲嚴重,但他們一定還沒意識到是水的問題,隻以爲是傷口感染導緻的。
正因爲重新處理傷口,從而被劉悅找到了那隻追蹤器,這下他們再也不能等下去了,繼續等極有可能等來的是黃大仙那幫人。而湖中又可能有湖怪,且劃木筏來盲目找我們也不切實際,綜合情況下來,他們隻能進山洞另尋别法。前面直路上刻記号,是爲了向我提示,他們已進洞,但這個提示到岔路口時,劉悅就認爲不能再留,這是一個很好的分開追蹤人數的機會,也爲他們在前路不通時可博得一線生機。”
盛世堯說到這裏就停了下來,基本上已經将兩天前可能發生的事都推演了一遍,猶如親見一般。我将信息理了理後,又問:“那現在黃大仙的人到底有沒有進這山洞?如此一來,我們不是也不知道劉悅他們走的是哪條路了嗎?”
突覺掌心被他捏了捏,見他側眸凝向我,“小小,我不是神仙,剛才都隻是我的推斷,黃大仙的人有沒有趕上我沒法估料,我隻知道這條路一定是他們三人走的那條。”
“爲何你如此肯定?”
“因爲劉悅是我教出來的,她也正是笃定我能猜出她的心思,才會大膽地不作任何标記。而且你有沒發現,這條路的通向是通往哪裏的?”
腦中回閃剛才岔路口的方位,頓覺醍醐灌頂,這個方位是往我們劃船去村子的同一個方向。在那種情況下,劉悅會選的絕對是一條可以靠近我們的路,甚至她也許覺得通過這條路能與我們會合,她跟着盛世堯學過風水玄學,對方位的辨認要比普通人更占優勢。而且兩個山洞口一定還有什麽,能夠讓她覺得與盛世堯達成共識,這屬于他們倆人之間多年相處下來的默契。
我沉默了下來,沒來由的酸意又一次在心底泛起。從劉悅做的這些,以及盛世堯口中所述來看,劉悅應該是盛世堯身旁最得力的一個人。基本上如果盛世堯不在,她就應該是領軍人,周通和六子都會聽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