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安逸了有至少半年,怪事再次發生,又一批人無故死了。他開始感到恐懼,爲什麽明明已經杜絕了瘟疫,怎麽還會傳染?而且瘟疫的潛伏期也不可能有這麽長時間。人一産生恐懼,就會胡亂想事,到後來他把事情與他們民族的興亡聯系在了一起,認爲這是天命,天要他們契丹族滅亡。
天命之事沒有完結,人在一天天的死去,士兵們也漸漸感知到了不對勁,有人說是這地方有邪神,隻要逃離了這個地方就能逃離厄運。暴亂又一次開啓,軍師隻能通過鎮壓的方式來阻止動亂,一批批的人在死去,有的死于猝死,有的死于平亂,總之沒有一個人從這裏逃脫過,而死去的人同樣都被放進那個大坑裏焚燒。這就是爲何那三幅畫上圍在坑邊的人越來越少的原因,直到最後他眼睜睜看着連身旁的近衛都一一死去,隻剩他一個人還活着。
他覺得愧對契丹族,也愧對他的王,再無顔面苟活人間,在焚燒完最後一批人後,就将那坑裏引進湖水,将其淹沒。然後他沒日沒夜的畫畫,将所有的事都畫了下來,最後來到這石室,跪在了那契丹王的畫像前,用王生前賜給他的鐵槍刺進了自己心髒,永遠跪下去。
這就是故事的全部,至于他爲何會漢文并沒有表述。想想就覺得挺可悲的,此人空有一身抱負,又才華縱橫,如果不是如此迂腐,肯帶着大家出這山谷,那最終的下場可能不會是這樣。我推了推默不作聲地盛世堯問:“你說那些人爲什麽會突然猝死?是真的得了瘟疫嗎?”總感覺從這軍師的字裏行間來看,他十分懷疑那并不是瘟疫,可又沒有很好的解釋。
盛世堯好一會才用極淡的語調說:“不是瘟疫,是水源。”
水源?此處的水源不就是那綠湖嗎?是綠湖有問題?可是全村的人都在同飲一條湖裏的水,爲何會死亡有先後呢?
“是因爲那湖怪,很顯然這村裏的人是知道那湖怪存在的,極有可能鬥争過,也有了驅趕它的方法。可他們沒想到的是,湖怪的到來,不光是實質性的傷害,它本身還會污染水質。他們這些人,其實都是慢性中毒而死,先後死亡的原因在于他們喝到污染水源的多少以及個人體質問題。契丹王是第一個死的人,應該他在最後的戰役中曾受過很嚴重的傷,所以他的體質無法抗衡那毒。”
盛世堯的分析很有條理,仿如親見一般。當然我們也無法去考證當初到底是怎麽回事了,這些都埋在了曆史的洪流中,也就是說這個民族最終還是滅亡了。這個奇人把所有的事畫下來,又将内裏的事藏于其中,然後把與文字有關的東西藏到石室裏,卻又在石台上刻下所有的真相,想必到最後他一定很矛盾。既不想别人知道有關他們民族的事,又不想他們連最後存在的痕迹也覆滅,這也可能就是他并沒在石室中設下緻命機關的原因。
他的潛意識裏,還是希望有人能夠來到這裏,發現這些,讓後人看看契丹族最後的遺迹。
基本上能看到和能了解的應該就是這樣了,剩下的也沒什麽好再研究了,于是我說:“我們找找看這裏有沒有秘密通道吧。”可是盛世堯卻沒動,他眸光仍然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石台,不知道還在看什麽。
在沒他發令下,我也不敢妄動,隻能在旁等着他。好一會他才移開目光,環視石室各個角落,看他如此奇怪的神色,不由好奇地問:“你在找什麽?”
他環視一遍後,凝眸看向我道:“小小,你有沒發現,石室裏除了我們,就隻有這個跪着的人。”我低頭看了看那盔甲骨架,懾縮了下,“有什麽不對?”
他指了指石台,“你再看上面寫的,他明明說在契丹王死後,将他的屍體給擡放到了這裏,那契丹王的屍骨呢?”我立即也環視四周,确定沒有再看到另一俱骨架後,後背有些發涼了,顫着聲說:“也許......也許這軍師把契丹王的屍骨也焚化掉了呢?畢竟當時他認爲這是瘟疫。”
“不可能。”盛世堯堅定地否決我的猜測,“以此人對王的忠誠度來看,他絕不可能會銷毀契丹王的屍體,隻會用最好的棺木将他供放在此處。可整間石室,空空如也,沒有任何地方可以放人。”
“有......”這回我的聲音越發抖了,擡起的手指也忍不住顫動,我指着那石台道:“那高度與長度,足以放一個人。”石台設在軍師的前方,畫像在石台之後,唯一的可能就是軍師把契丹王給葬在了石台裏面,而且仔細看就能看到,在指下兩寸之處,有縫隙,上面刻字的是塊石闆,給壓住了底下的空間。從外形上看,與其說這是石台,其實很像石棺。
盛世堯盯着石台半饷,伸手就要去推,我吓得臉都白了,不明白他爲何如此執着要知道契丹王在哪。剛剛進門看到軍師的骨架就已經吓得半死,現在又要再經曆一次嗎?就在我驚呼出聲前,石闆已被推動,我縮回了嘴邊阻止的話,知道他肯定是不會聽我的了。
祈禱他看完契丹王屍骨就趕緊尋找密道,别再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面了,周通他們三人還在等着我們呢。石闆很重,盛世堯分了三次,才将其推開一半。我做好心理準備,深吸口氣去探頭往裏看,不由愣住,想象中的屍骨并沒有,那裏面好像是空的。這沒道理啊,爲什麽要弄個空的石器在這裏呢?
因爲油燈是在四個角,所以石闆隻推到一半的話,裏頭很昏暗,看不清有什麽。于是盛世堯再次去推石闆,這次直接将石闆給推到最邊上,翻在了地上,當我看清裏面的東西時,嘴巴一點一點張大,眼睛也一點點瞪圓了,因爲太過吃驚了。
那......那裏面沒有什麽契丹王的屍骸,隻放了一個盒子。本來有個盒子也沒什麽好吃驚的,主要是,那盒子與我的紫金匣子居然一模一樣。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拿肩膀頂了頂身旁的男人問:“喂,我那個紫金匣子,你沒有遺失掉吧?”說起這我才想起之前我們經曆的變化,包袱和行李都落在藏民家了,難不成有人把我的匣子給偷了出來,然後放在這裏面?這想想就覺得是絕不可能辦到的事。
“你的匣子在這。”
我扭頭一看,盛世堯的手上拿的不正是我的匣子嗎?他居然将此匣子随身攜帶了,難怪他要穿這麽寬松的外套了,原來是爲方便藏東西。事情變得極其詭異,原本到這裏,不管這石闆底下有沒有契丹王屍骨,也都沒我們什麽事了,可偏偏發現了與外婆的紫金匣子一模一樣的盒子,這意味着什麽,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此刻盛世堯看我的眼神,滿是疑惑與懷疑。
我朝他咧着嘴苦笑,表達立場:“我發誓,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他眸光閃了閃,才垂下視線,再次盯向那石棺中的匣子,等等,看仔細了好像兩個匣子有所不同,匣子上的細紋雕刻有區别。隻是初一看同樣是紫金材質,又相同大小,誤以爲一模一樣。但即便如此,也可以看出,兩個匣子極其相似,必有很大的關聯。
而且,我的紫金匣子是上鎖的,那石棺裏面的卻沒有鎖。
難以置信,一個消亡了近千年的民族,居然與我搭上了聯系。這種情況下,不可能看着那匣子在裏面躺着而什麽都不做,可誰也不知道将這匣子拿起之後,會發生什麽變化?軍師如此精于奇門術數和機關,他不可能到這一步,也沒任何安保措施吧。
我設想了下可能發生的狀況,假設我把這匣子直接拿起來,然後觸動機關,第一種情形可能是石室的牆壁上伸出箭矢裝置,這是最普遍的一種機關,從剛才四盞燈突然從牆内伸出來看,軍師完全有這智慧來做這樣的裝置;第二種情形可能是那扇石門自動關閉,我們怎麽都推不開,然後被困于此直到餓死;第三種情形可能是石室瞬間銷毀,上面的石塊将我們壓死在這裏。
不管是哪一種,都好像在告訴我不要去碰那匣子,那東西極其危險。
就在我左顧右盼遲疑分析時,盛世堯已經有了行動,不知他從哪裏摸出了一條極細的鋼絲,把頭部彎折了起來,然後緩緩靠近那匣子。我下意識蹲身去躲,可蹲下之後立即意識到自己做了個挺傻的動作,剛才我分析的三種可能中隻要出現其中一種,我别說蹲下,哪怕是趴下,都躲不了。
一擡頭,發現盛世堯又以看白癡的目光看我了,讪讪直起身,想扯扯嘴角來化解尴尬,可發現臉部肌肉僵硬,根本就笑不出來。而他也沒再理會我,繼續用鐵絲靠近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