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盛世堯沒做出任何決定前,我隻能在旁邊漫無邊際的胡思亂想。終于旁邊傳來一聲輕喚:“走吧,我們進去。”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爲何他的聲音裏有着不确定,這不像他呀。行至門前,斂去雜念,用手臂兜住頭,準備擋開門開後的灰塵。
可是盛世堯在推了推後,竟沒推得開,使了力也紋絲不動,那門好像被裏面什麽給頂住了。因爲是獨戶,自然是有院牆了,盛世堯轉到院牆外研究那兩米多高的牆,很像是躍躍欲試要從這裏進去。我從小到大沒幹過爬牆的事,拉住他遲疑地說:“還是不要進去了吧,畢竟翻牆不太好啊。”
他淡淡丢了一句話給我:“你不進去就在外面等着,我進去。”說完不顧我意見,就朝牆底下走,我連忙扒住他衣服很不甘願地說:“誰說我不進去?來了自然要進去了。”
空無一人的山莊,四周都透着詭異壓抑,要我一個人在外面等,還真有夠訓練我膽量的。毫無疑問我選擇跟着他,可這高度我很難攀越啊,還在想計策,突覺腰間一緊,整個人就被攔腰抱了起來,他直把我舉過了牆頭,立刻解決了我的難攀越問題。
待我翻身到牆頭時,俯下身還想去拉他一把,卻見他睨了眼我的手,往後退了幾步,做了個起跑的姿勢,三步并成兩步,直接就跳躍而起,掰住牆頭手上一使勁,整個人就翻了上來。這一手功夫把我看直了眼,當真是帥啊!爲求表現,下地沒要他來扶,直接縱身而跳,然後......腳扭了,一個字:悔!
直起身時就看到那推不開的門背後,原來被一個巨大的石磨盤給堵住了,看來此屋的主人并不想别人進他家。另一邊堂屋的門上還上了把鐵鎖,但可能是年代久矣,鎖都生鏽得不像樣了。我左右找了找,眼尖發現角落裏有塊石頭,就一瘸一拐地走去撿起來,心道用這石頭應該砸得掉那鎖吧。
可是等我回身到門前時,發現盛世堯已經扯開了鐵鎖推門而入,他飄了眼我手中的石頭,面無表情地說:“那鎖是挂在上面看看的。”我直接氣結,把石頭往地上憤憤一砸,居然啪的一下四散開來,而更奇怪的是,那原本堵在前門上的石磨竟一個人挪開了,發出轟隆的聲音。
本已走入内的盛世堯,聞聲趕了出來,看到眼前景象也是一愣,問我動了什麽。我朝地上指了指,什麽都沒動,就把石頭給砸在那了,他小心地走上前,蹲下身把散碎的石塊給移開,竟發現原本鋪在地上的大理石凹下去了一塊。
機關!我腦中迅速反應出這兩個字。盛世堯立即沉聲下令:“站在原地别動!”他利目四掃,将整個院子都搜尋了一遍,然後對着那凹下去的石塊輕輕一按,轟隆聲又起,那被移開的石磨又回到了門前頂住了門,而地上凹陷處恢複到與地面齊平,不仔細看,完全看不出有異樣。盛世堯直起身後,神色更加嚴峻,口氣不是很好地對我道:“不要再碰這裏的任何東西,知道嗎?”在他逼人的目光下,我隻能點頭。
堂屋很普通,幾張桌子與凳子,擺放在四周。若說有什麽不普通的話,那就是這屋裏要比之前我們看過的任何一個地方都要整潔,灰塵雖也滿布,但好像要薄上許多。若以此來推斷的話,可能是這個屋主離開得最晚,也可能是他有重新回來過。
往内堂走,眼前一亮,居然又是滿屋的畫。略看過幾幅,我就确定畫這些畫的人與那湖中央古樓裏的是同一個,因爲雖然牆上挂的不再是山水畫,而是一幅幅村民安居圖,但從筆鋒與墨汁的色澤來看,都是同一時期同一種手法。每一幅畫裏面,人物的神态都畫得惟妙惟肖,那種安逸平和,十分自然地展露開來。
都說擅長山水畫的人,對人物畫會有欠缺,可這位畫者顯然兩者都很精到,而且此人還非常愛畫,幾乎是把生活中的細節全部都畫了下來,四面牆都挂滿了。我不由感歎道:“這屋主一定很愛這個村子,以緻于要把村民們的生活細節都畫下來,他一定是個文人雅士。”
可盛世堯卻反問:“誰說屋主就一定是畫畫的人?”我被問住了,是啊,畫擺在這屋裏,不見得屋主就是作畫的人,可以是畫匠畫好之後,被屋主收藏起來。是人的主觀意識,在看到滿屋都是畫後,直覺認爲屋主就是畫畫的人。可是......“可是也沒法論證屋主不是畫者呀。”我反駁道。
盛世堯揚手而指,“你看上面。”我順着他手指的方向去看,隻見在屋頂靠近橫梁處,挂了把鐵劍,從體積來看,應該很重。再看另外幾面牆上,各挂了幾種武器,有大刀,長槍,還有一把弓弩。因爲屋内光線并不充足,人進屋後第一視覺就被牆上挂滿的畫給吸引了,所以不會去留意到上面昏暗處還挂着四種武器。
盛世堯說:“鐵劍無鞘,大刀有缺,長槍秃頭,弓弩無箭,證明這個屋主本身是個武将,鐵劍的鞘應該是遺失了,大刀的缺口是用得太久造成的,長槍的頭卻是被别的兵器齊齊砍斷的,至于弓弩,也許箭羽已經用光,之後就沒再用。”
我仔細觀察,發現那幾樣兵器果真如此,但我還是不太服氣,想了想後又反駁:“有這些武器在屋裏,也不能代表屋主就是武将吧,如果是武将應該是很愛這些兵器的,爲何還把它們給高挂在牆上?”
盛世堯淡笑了下後道:“正因爲他愛自己的兵器,才會把它們都高挂在不容易被人看到的頭頂。此人對這些兵器有着某種程度的癡迷,哪怕其實這些都隻能算是破銅廢鐵,他也不舍得丢棄。放在隻有自己會留意的地方,每天緬懷那曾經的戰争歲月。”
好像是有道理,但即便是武将也可能是文武雙全呀,如何能判斷這些畫不是出自這位武将之手呢?盛世堯聞言淺笑着說:“小小,你還沒發現這些畫内藏蹊跷嗎?你仔細看,裏面的人是否都面朝一個方向,他們的臉上帶着崇拜和尊敬。”
經他這一提醒,我再度細看那每副畫,連看幾幅就發現了,畫裏的人不管是以綠湖爲參照物,還是以房屋爲參照物,都是面朝這村莊後方的,他們似乎在看着什麽。可是這後方有什麽吸引他們注意的?不就是陡峭的山壁嗎?還是盛世堯爲我解了惑,他指指頭頂,又再指指腳下,念頭一閃我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指我們所在的這座屋子。可村民們不可能會對一座房子崇拜,那麽隻有崇拜這房子裏的人了。
他們是在看這個屋主,也就是這名武将!以此來推斷,很可能這名武将是整個村的領頭人,是他帶着近千人遷移到這裏,過上與世隔絕的安逸生活。
盛世堯走到我身旁,指着其中一副畫道:“這畫的視角是在這群村民的身旁,而他們往後看,極有可能是武将走出了房屋,站在高處看着他們。畫師必定是離得近,才能觀察入微地将每個人的神情都抓住,如果是武将本人在畫,那麽靠近之後,村民的目光必定是凝在他身上,作畫的視角就會是直視,而不是旁視了。”
原來如此,不得不敬佩,他看事物真是透徹之極。
“那也就是說這個武将可能有位畫師爲他作畫,但他要畫師畫這些做什麽呢?”
盛世堯沉思了下,作出假設:“如果這不光是名武将,還是某個王族呢?站在高位太久,他已經習慣享受别人仰視的目光,此處在我們看來是世外桃源,在他看來無疑是禁锢的牢籠,他的權威與所長在此處都無展用之地,于是隻能通過這些畫來慰藉自己,證實他還是王。”
我不由咋舌,有些不太敢置信地說:“你意思是這些畫,其實畫的不是人物也不是風景,而是畫的人們的目光?”實在對古人的思維不敢恭維,居然能想到這種方式來滿足空虛的靈魂,那這人晚年活得是有多寂寞孤獨呀。
盛世堯點點頭,又道:“我倒是對這名畫師很感興趣,此人不光擅畫,還擅奇門遁甲之術,就連這些畫裏,他都習慣成自然,将人物的羅列也精确計算。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屋外的機關,與那迷林,可能都出自這個人手。”
我有些不太信,如果真有這麽一位高人,他又如何還會居于人下?
盛世堯笑着問我:“聽過韓信的故事嗎?”我點頭,自然是聽過的,韓信那麽有名,誰會沒聽過啊,“韓信點兵”可是戲台子上最喜歡唱的一出戲。
盛世堯又問我:“那你可知爲何韓信這麽厲害,還聽命于劉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