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愁沒人來分析的,既然他醒了,立即就把剛才的夢講給他聽,然後指着地上那個畫得扭曲的樓閣說:“那,就是這大概的樣式,它的四個角上還挂着燈籠,上下兩層都有。你說會不會我這夢是在預示湖裏邊有這個古樓呢?”
盛世堯迷離着眼,看着濃霧中的湖面,淡淡道:“是不是,看了才知道。”
天亮之後,盛世堯就宣布了他的決定——橫渡綠湖。要渡湖,那肯定是少不了船隻的,我們在毫無工具的情況下,隻能砍樹來做簡易竹筏,盡量弄得牢固些。湖面上的霧氣是在中午的時候,完全散去的,看這情形,可能每天都是如此。
午後我們稍事休整,就登上木筏,往湖中央開始劃行。湖水清澈,縷縷清風撲面而來,特别怡人。我們把木筏紮得很大,是爲了防止湖太廣,到了夜裏都不一定能到對岸,如果是那樣,那麽我們在大木筏上可以躺下休息。
六子經過幾天修養,已經恢複了不少,别看他之前傷得重,但大都是皮外傷,加上這幾天基本沒讓他行走和出力,傷已經好了大半。所以劃槳人由他和周通擔當,盛世堯依舊是站在竹排前,指引方向。從迷林出來後,他的指南針都已恢複正常,即便我看不出這一望無際的湖面上有什麽風水玄學可看,但他始終神情嚴峻地盯着前方。
果然不出所料,直到天黑,我們也沒劃到對岸,但在湖中間,可看到左右兩旁的山巍然高聳,視線所及的前方可看到它們好像在以倒v字型合攏起來,等于說我們現在橫渡的這條湖,是被夾在連綿的山中的。
如果這是人爲,那得花多少人力啊?我不太相信這個可能,反倒是心中有個想法,很可能是古人先發現了這個湖,覺得此處風光無限适合居住,就在湖的那一面定居了下來。但又怕風光吸引的不光是他們,還有外來者,于是就在湖的另一面植樹造林,布下迷林陣仗。然後形成一道人爲與一道天然的屏障,來圍護他們的族民。
天黑之後,我們又向前劃行了兩小時,才停下來。前方的山看着近,其實還很遠,想要靠山處停歇似乎不切實際。幸好湖面平靜,也沒什麽波動,我們停止劃槳後,就這麽飄在上面,也不會漂移到别處去。一直到半夜,我們才發現自己的想法有多愚蠢。
是盛世堯把所有人都喊起來的,因爲在木排上,也不可能生火什麽的,所以睜眼隻見漆黑,是真的黑,而空氣中似夾雜着什麽。仔細分辨,才發現是濃霧,半夜又起霧了。可這不應該是盛世堯喚醒我們的理由,隻聽他沉聲道:“水在動!”經他一提醒,我立即發覺我們的竹筏确實在動,而且速度還不慢。
怎麽回事?并沒有感覺到風向啊,水怎麽會無緣無故動起來?周通和六子趕緊用漿劃動,可仿佛有一股吸力般,将我們的木筏往某個方向迅速吸進。而濃霧遮擋了我們的視線,根本就辨别不了方向,最後盛世堯做出示令,所有人都趴在木筏上,爲的是以人體的體重來壓制木筏不要被鼓動的浪掀翻。
強烈的不祥預感在我腦中滋生出來,黑夜、濃霧、無風、水流急湧,這些連在一起意指着什麽呢?很快我就有答案了,漩渦,一個巨大的漩渦!所有的水都在往那中心地帶湧,包括我們的木筏,等我們發現有漩渦時已經來不及,木筏整個被卷入其中,頃刻間就被掀翻,我一頭砸進了湖裏,而且感覺到那股吸力就像是一隻巨手一般,用力将我拉入漩渦中心,直至沒頂。
其他人的情況我不知道,隻知道自己在湖裏連連打轉了好幾圈,然後猶如千金壓頂般将我身體往下沉。我拼命擺動四肢,想要與這股力量抗衡,可是人的渺小在這時淋漓盡緻的體現出來,微小的力氣根本是在徒勞。肺部的空氣在一點點減少,我開始四肢無力,意識也逐漸抽離,腦中劃過的念頭是:原來我們穿過了迷林,并不是終止,這條綠湖才是終止。
美麗的綠湖,不光是風景潋滟,它還擁有吞噬的力量。
就在我放棄掙紮,準備迎接最後窒息那刻來臨時,忽然聽到耳旁傳來盛世堯的聲音:“用影月!”募的一震,條件反射去摸懷中的影月刀,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拔出橫向而砍,我也不知道要砍什麽,可意識告訴自己就該這麽做。在手臂伸展開來到極限時,似感覺影月砍到了什麽,接着一聲尖利傳來,然後我被重重撞了一下。
心道不好,莫不是砍到自己人了?剛剛聽到的是盛世堯的聲音,難不成剛砍的是他?想起影月刀的鋒利,我不由心顫起來,睜大了眼想去看,可是水下一片黑暗,什麽都看不到。忽覺一股浮力将我身體往上托,而我的後領也被誰給抓住了,一路提升,在我胸肺劇疼時,一頭鑽出了水面。
回頭一看,是盛世堯!我顧不得喉嚨刺痛,揪着他的胳膊就問:“你沒事吧,剛才砍到你哪裏了?”他松開我的後領,改爲攬住我腰,一邊遊一邊道:“我沒受傷。”我不太相信,剛才的感覺錯不了,的确是砍到實物了,而且還有那聲音,雖然聽着不像是盛世堯在痛呼,但他離我那麽近,旁邊也沒其他人,隻有可能是傷到的他。
一定是他掩在水下的身體某處受傷了,怕我内疚擔心,所以才騙我的。眼睛一酸,淚就莫名湧了出來,盛世堯轉眸過來,蹙了蹙眉道:“哭什麽?說了我沒受傷,你砍得不是我。還沒發現四周有何改變嗎?”他的語氣很是堅定,我遲疑又遲疑地再确認:“真的不是你?”他說:“不是。”我這才有些信了,想及他剛才的話,往旁邊看去。
這一看,怔住了,我們好像遊出那漩渦範圍了,水流不再湧動。這是怎麽回事?剛剛明明都被卷進漩渦了,怎麽從湖底冒上水面之後,被盛世堯帶動着遊了一段路,就脫離開那範圍了?剛才我們在木筏上發現水流在動時,也還離漩渦好遠的,都被那漩渦給吸了過去,不可能這麽短的時間,我們遊出了之前木筏的範圍之外吧。
不光是如此,好像濃霧也在散去了,昨晚起的霧都一直到中午才散掉的,怎麽今晚如此之快?随着視線不再模糊,我們很快就找到了木筏,盛世堯把我先推了上去,随後他才翻身上來。我立即搜視他全身,上上下下,前前後後沒放過一處,在确認他身上真的沒有多餘的傷口時,才真正長舒了口氣。
但随即想起其餘三人,急問出聲:“他們呢?”盛世堯搖頭說:“不知道。”木筏上的漿早已不見蹤影,他俯身去解木筏邊上的綁繩,抽出了最外面的一根長木,然後繼續綁好,以那根長木當場劃槳,掌控方向。
我也很想幫忙,可剛才最後那下被撞得渾身都疼,半點力氣都花不出來,躺在那仰視着他問:“剛才究竟是怎麽回事?叫我拔影月刀的是你嗎?”他若說不是,我真的又要以爲我是在做夢了,幸而他點了點頭,然後一臉沉色地說:“你沒發現那漩渦很有問題嗎?”
漩渦有什麽問題?不就是自然現象嗎?
但他卻道:“漩渦的産生,原本是因爲地磁引力,等于說在湖底有個巨大的磁場,将周圍的水吸入其中。可這種現象是不分晝夜的,但我們剛才經曆的就大不同,首先它是在夜裏才産生,其次是在濃霧之後。之前湖邊湧來許多魚,而且還很好抓,我就覺得奇怪,原來是因爲夜裏湖中央有巨大的翻騰席卷,那些魚都是從漩渦中脫身的,或多或少都受了傷,加上濃霧使得湖水沉悶,從而導緻魚的起伏。這些魚,即使我們不去撈,也會在幾天之後死去。”
這聽着有點像小時候看到村裏的河中無數的魚浮在表面泛泡泡,村民們把這種現象稱之爲“暈塘”,說是因爲空氣太悶的緣故,導緻河水裏缺氧,通常情況下爲救那些魚,就必須用增氧泵給河中打氧。
可我還是不明白,盛世堯說的這些與那漩渦又有何關系?他見我滿臉困惑,搖搖頭說:“真是傻妞,還沒想明白。既然排除了自然現象的地磁引力造成漩渦的可能,那就一定是有另外的原因了。你都已經感覺到砍中了東西,還聽到對方的慘叫聲,最後還受到攻擊,不是已經很清晰明朗了嗎?”
我順着他的思路去想,驚疑地問:“你的意思是說......這是人爲?”
“你有見過哪個人能有那麽大的神力,在湖中心造成漩渦的?”
呃,那應該不是,不是人,又不是自然現象,那就是......魚?或者湖底的水生物?詢問盛世堯,果見他點頭,不由咋舌,造成那麽大的動靜,那得多大的水生物啊,魚也得是鲸魚那麽大了吧,可這是湖不是海,哪可能有鲸魚呢?聽盛世堯的意思,不光是這漩渦,還有這濃霧,都是那水生物造成的。
我直覺就把那東西想成了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