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還是我被推出去問情況,當然是周通撺掇的,他說他都把秘密講給我聽了,我當然得做些事以作補償。當真是啼笑皆非,那秘密是他自己要說的好不好啊,早知做聽衆還要收利息,剛才就該閉耳不聽。
是人都看出來了,盛世堯神色陰郁,心情絕對是不晴朗了。所以這種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就塞給了我,也證明,無論是劉悅還是周通,對盛世堯其實都存着懼意。可我又不是癡膽大,也會俱啊,與他認識近二十天,吃到的懲罰可不是一次兩次了,還惹惱過他。
硬着頭皮進到後屋内,見他靠在躺椅上,目光定在某處,不知在想什麽。我放輕腳步靠近,拉了椅子坐下,幾度欲開口,都覺措辭不好。就在我遲疑間,盛世堯突然出聲問:“小小,你有過懷疑自己存在的時候嗎?”
我驚愣住!不明白他爲什麽突然冒出這麽一個問題,可就在那韻園裏,他去看碑文時,我仰躺在台階上,腦中也正好劃過“存在”的問題,居然會如此的巧。他并沒有看我,目光依舊沉定,混黑的雙眸幽深不見底,裏頭似有着困惑,與在那古碑前一般。
我說:“沒有懷疑過,既然我坐在這裏,每天按部就班生活着,那就表示存在的。生命的延續,信念的傳承,都應該是存在的意義。”
“是這樣嗎?”他的聲音裏有着一絲不确定。
我問他究竟怎麽了,他卻轉移了話題:“你出門旅行有多久了?”問題跳躍性實在太大,容我花幾秒鍾的時間消化後才答:“半年多了。”他又問如果不遇見他,我下一站會去哪?下一站,其實我沒有特定的目的地,隻是一座城市一座城市遊覽過去,如果說有什麽特别想去看的地方,那就是四川的九寨溝,桂林的漓江之水,還有敦煌的沙漠。但這些也都是腦中想想,未必就成行,打算是等到口袋裏錢花的差不多了,就回程。
可是,就在這座小城,我遇上了盛世堯,原本的軌迹改變了。
盛世堯沉吟了一會,從躺椅内坐起,“周通是不是找我有事?去叫他進來吧。”他的神色已從剛才的迷茫恢複成淡然,仿佛之前都隻是我的錯覺。
我到院子裏喊了一聲,周通就蹭蹭蹭跑進來了,先是沖我挑眉試探,我輕搖了搖頭,表示無能爲力,問不出所以然。之後兩人就談一些閑雜事,大概是他們之前接過的單子遺留下來的問題,周通得了指示後就離開了,這麽晚顯然還有事要去辦。
盛世堯對我說:“喜歡九寨溝是吧,我們明天就去吧。”
第二天,當周通開着車停到劉玉坊門前時,我錯愕到張大了嘴,昨晚盛世堯居然是說真的,當真今天就動身去四川!第一站先是成都,然後再到九寨溝。這回劉悅被留守在劉玉坊,就周通随行,說是這趟活輕松,用不着那麽多人跟過去。
我見周通上車前一直在劉悅那邊說着什麽,不由表示同情。這回兩隻鴛鴦要被拆散了,盛世堯也真是的,就不會安排六子跟着一起去嘛,把周通和劉悅留下,正好促進兩人關系,沒準等我們回來時,已經修成正果了。
等啓程後才得知,原來這趟活周通不去不行,因爲就是他接的單子。說起來也是老單了,九寨溝那邊有家旅店的老闆,原先就找盛世堯瞧過風水,布排過。這回他修葺舊宅,打算也挪來做商用,于是就想到要找盛世堯再過去看看了。大抵是他之前生意很旺,對這風水布置尤爲深信。可是在如此盛名的五星級景區,想必哪怕就是農家樂都很吃香吧。
拿周通的話說,這是個優差,隻當是旅遊,而且還是淡季,用不着跟别人去人擠人。腦中不由想起一段對九寨溝四季景色的評價:春時嫩芽點綠,瀑流輕快;夏來綠蔭圍湖,莺飛燕舞;秋至紅葉鋪山,彩林滿目;冬來雪裹山巒,冰瀑如玉。
那現在剛好是秋季,五彩斑斓的紅葉,彩林倒映在明麗的湖水中,缤紛的落在湖光流韻間漂浮,悠遠的晴空湛藍而碧淨......這些都是大家對此景區的盛贊,引得無數旅客從四面八方而趕往,享那美麗盛景。
從我們出發的小城到成都有近五小時的路程,成都到九寨溝還有十小時車程。周通提議要不這回就乘坐大巴到那九寨溝,被盛世堯否決了,他說有車出行方便,關鍵時能派到用場。開得累了,就停下來休息,這趟活時間上并不趕。于是我們抵達成都後先入宿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才啓程開往九寨溝,沿路的風景很是迷人,我幾度看得移不開視線。
周通笑話我說等到了九寨溝,有得我吃驚呢,五彩池、珍珠灘、鏡海等景點,能把人眼睛都看花。我也由得他笑,确實是沒去過,對那裏有着無限向往。
在中午吃飯的時候,周通給了我一粒紅景天,說是預防下高原反應。他跟我說九寨溝海拔是2000多米,基本上不會有什麽反應,但景區原始森林海拔3000米左右,以防萬一,先服了保險。但我見他與盛世堯都沒有吃,應是适應那個地方了,我想想還是聽了他的話。
在将近下午六點左右,我們一行三人車行到了九寨溝景區,以爲要在外面住宿下來,沒想周通把車往那景區門口一停,等了一會,就從景區内走出來一個小夥子,撓着頭在四處張望。周通吆喝了聲,小夥子立即跑過來,老實巴交地問:“請問是盛先生嗎?”
周通說:“我姓周。”小夥子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接着周通又虎着臉問:“是不是元老闆叫你來接人的?”小夥子連連點頭,周通哼了聲,指指後座道:“你要找的盛先生在這呢,趕緊去弄門票,帶我們進去吧。”小夥探頭往内看了看,确認了人數就真去售票處買門票去了。
這邊周通在車内直樂:“元老闆怎麽找了這麽個愣頭青出來接咱的呢,這下不錯,省了咱門票錢了。”我不由覺得好笑,這個小夥子還真有點愣頭青的樣子。
已是傍晚,進景區的人幾乎是沒有了,所以小夥子很快就折回來了,手裏拿着三張門票。我們從車内下來,周通把車給停到停車場那邊去,等他回來了再一起走向大門。心裏有些吃驚,看這情形,那元老闆的旅舍是建在景區裏頭的?可不是明文規定這裏面不得有賓館這類住所的嗎?到了大門處,看到那闆上明文寫着進溝時間爲早上7:00到下午18:00,此時已過了下午六點鍾了,我們還能再進去?
隻見那小夥子走在前面,與門前的工作人員嘀咕着什麽,很快就回頭朝我們招招手,示意可以進了。那工作人員居然目不斜視地收走我們手裏的門票,就放行了。等走了段路,小夥子才解釋說老闆之前打過招呼了,說是請幾個瓦工過來修房子。
一頭、兩頭烏鴉從上方飛過,我們三個長得像瓦工?盛世堯是沒什麽表情,周通直接臉黑了,小夥子一看知道說錯話了,連連賠不是。
因爲已經過了遊覽時間,所以觀光車也沒有了,隻能徒步。天暗下來,沿途風光再好,也看得不清楚了,走了将近一個來小時,才算抵達目的地。
本以爲小夥要帶我們去的是藏民居住地樹正寨,沒想真的在景區深處有幾座木屋,天然樹蔭遮頂,像電視上看得那種夾雜在樹林中間的樹屋一般,外形絕對精巧奪目。裏頭幽幽的燈光照出來,感覺像是爲那木屋籠了層暈光。
進到裏面,就發現一個穿着藏民服飾的男人笑着走過來,說得是一口漢語:“盛先生,等你一天了,路上趕得辛苦吧。”他朝盛世堯行了個藏禮,看這架勢還真是藏民。
盛世堯自然搖身一變,又變回了儒雅斯文的樣子,唇角輕勾着微笑,與那元老闆寒暄。從他們交談中得知,元老闆修葺的舊屋并不在這裏,是在樹正寨,那是一個藏族羌族寨子。據說就在去年,樹正寨還算是一個比較原生态的村落,短短一年,已經完全變得商業化,門面都變成了商店,自然悄悄留宿旅客的行爲也會有了。
心道這倒有點像外面的一些古鎮了,随着時代的進步,商業氣息無所不侵入,把原生态的一些民族風俗反而給淡化了。
這回我特别留意了下這木屋旅舍内的布置,想看看盛世堯親手布置的風水局有何不同,但我畢竟是外行人,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啥門道,隻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