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你在說什麽呀?”周通叫嚷着。
我嘲諷地反問:“你們剛剛不是就在懷疑我嗎?從餐館内率先走出來的人是我,有條件有動機這麽做的人,就隻有這個被你們從沒當成過自己人的我了。”剛剛走過來時,劉悅看向我的目光滿是戒備和懷疑,我就知道事情分析到最後,結論又是歸罪到我身上。
盛世堯的眸光很陰郁,甚至面露了沉怒,周通在前座邊開車邊略小聲解釋:“那隻是劉悅一個人的瞎猜。”劉悅立即柳眉橫豎了怒斥:“周通!”看着這情景,越發覺得諷刺了,可就在我覺得心灰意冷之際,盛世堯的一句話消去了我所有的不快。
他說:“若要人信之,必先信别人。”
話說得很嚴厲,但在我心中引起了反思,确實我現在的情緒很不對勁,常常靜不下心來,敏感到他們中的誰一個眼神,就會覺得不快,然後豎起渾身的刺對對方。尤其忍受不了盛世堯的黑臉與懷疑,會讓我覺得......很委屈,這與原來我随意的性子截然不同。
劉悅針對我并非一天兩天了,我怎麽就以偏概全,對所有人都如點了火炮一般?
盛世堯沒給我沉思太久,轉移話題說:“好了,以後誰都不要胡亂懷疑,有理可據才出來說話。”此話一聽就意有所指,劉悅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周通打圓場:“那到底是誰救走了姓李的?”
盛世堯轉眸看向我,“說吧,不要再意氣用事。”
心中微動,很是納悶,他怎麽知道我有另外的推斷?這樣等同于給了我台階下,我自然把握住機會順坡下來,輕聲說:“你們忘記了一個人,那個與李先生同行的女人。”
六子首先忍不住叫嚷起來:“對呀,老周當時明明看到姓李的與個女的在那車内做事,後來确實再沒看到那女人了。可是那個女的,不是姓李的請來做戲的嗎?”
我一臉看白癡地看他:“誰告訴你的?”根本就沒有人證實,那隻是大夥的猜測而已,在李先生開了我們頭頂的房間作案時,那個女人去了哪了?盛世堯不可能忽略掉她,定有讓周通去查過。果然周通說問過前台,當時李先生進來是獨身一人,并沒有攜帶女眷。之後并沒有女顧客入住旅館,白色轎車内也是空的。審問李先生時,他也說是花錢就近找的女人,用來擋一下的,在我們進旅館後,就打發那女的走了。
在當時情況下,周通認爲李先生說謊的可能性不大,于是就信以爲真了。看來還是低估了這個李先生,黃大仙派他做事,定有他的可用之處。
大膽猜測:假如周通看到的女人是李先生同夥的話,那她爲避人耳目,可能沒有入住旅館,而是躲在了旅館外面的某個地方,後來發現李先生被抓,就沿路悄悄跟着我們。然後等到六子落單的時候,對他下黑手,救走了李先生。
這其中有一個很大的漏洞,就是女人的力量。一般女人就算強壯有力些,一棍子打下去,也不見得就能把六子給打到頭破血流而暈倒。六子形容當時感覺是,覺得腦上一熱,劇痛襲來,接着眼皮一番,失去了意識,可見這一擊的力量非常之大,甚至一般男人都不見得能做到。
盛世堯沉吟了會,搖頭說:“不對,我們走入了誤區。誰說那就一定是女的?”
啊?不是周通說李先生與個女的在那車内行事嗎?周通把車往路旁一停,回過頭描述了他看到的情景。當時天很黑,他走到車旁看到一個長發披肩女人翻壓在上,兩人的臉貼在一起耳鬓厮磨,也就是說他根本就沒看清女人的長相,尤其是縮在車内狹小的空間裏,根本看不出女人的身材是否纖細。
推論到這裏,就很好判斷了。與李先生一同前來的是個女裝打扮的男人,就是爲了防範突發事件,比如被周通查探,而等我們消除戒心後進了旅館,那人與李先生就分開行動,先後也進了旅館,而這時候他定是男裝打扮。所以周通去問前台,說沒有女顧客再入住,都是成立的,因爲此人本就是男的。
突然間,我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如果說昨晚上李先生在我頭頂吹那竹管,引我上樓,發生了那一系列的事,那時候這個第三人躲在哪?是不是就在旁窺視着?還有,從李先生各方面的表現來看,除了是黃大仙的心腹這點外,其餘都不算出衆,爲什麽黃大仙要派這樣的人來?或者說......或者說,我驚呼出聲:“啊!那個人可能就是黃大仙!”
如此驚駭的可能性抛出,其餘人都色變,唯獨盛世堯依舊沉定,我驚疑地問:“你也想到了?”他點點頭,“嗯,在剛才懷疑與姓李的同行者是男人時,我就想到了這個可能。看來姓李的隻是做了擋箭牌,當時我就覺得奇怪,綠竹魂音并非那麽容易吹的,以姓李的造詣就算學會,也沒那麽大的能耐可以控制你心神。原來真正的高手一直隐藏在暗處,在你即将被牽魂進門霎那,我爲了制住你停留了近有半分鍾,而這半分鍾足夠讓原本真正的吹音之人潛藏起來,留下姓李的在房内,假裝從窗外逃跑來模糊我們的視線。”
聽到這裏,我後背不覺發涼,沁出了冷汗。這意思是當時我和盛世堯在那房裏商讨的同時,很可能黃大仙還在附近,而用魂音将我牽引上樓,根本就不如那李先生所言是要把我帶走,而是由黃大仙直接就對我進行什麽邪術。隻差一步,我就可能堕入無底深淵。
能躲過盛世堯的敏銳觀察力,足可見黃大仙此人之厲害。到這時,我再不敢将此人隻單純定義爲神棍了,不說邪術,單就這一連串的布謀,就證明其心機城府屬上乘。
如此一來,我們也無需再沿路找了,肯定是尋不着人的了。我甚至懷疑,很可能黃大仙帶着李先生并沒有離開快餐店,而是在某處隐藏了起來,等我們開車離開,再堂而皇之地帶人走。而且他應該有接應的車,不可能說帶個傷者徒步而行。
周通問既然姓李的隻是擋箭牌,那黃大仙爲何還要冒險來救人?難道就不怕被我們發現嗎?這原因就簡單了,不外乎幾點:他怕李先生受不住連番審訊,會道出實情,暴露出他行蹤,這是其一;李先生跟他不是一天兩天,定還有用得着的地方,沒必要在這時就棄掉這顆子,這是其二;其三麽則是他有把握能将人帶走,且計劃周密。
幾乎這個人每走一步,都考慮到了我們的心理與第一感官直覺,然後做出反其道的安排。
這下謎團基本都已解開,大夥都靜默下來,被人如此擺了一道,誰能不郁悶?盛世堯的眼中卻精光熠熠,顯露出興味,後來他說當時的感覺,就是棋逢對手的興奮,勾發了他内底裏潛伏着的心性。
此乃後話了,眼下我們沒有再作停留,行車到傍晚,終于抵達了出發的小城。劉玉坊的門還開着,看店的是劉悅的親戚,見我們回來很是欣喜,寒暄了幾句就把對賬單交給劉悅,告辭離開了。
這一趟出去,走走停停,再回了兩次堀城,又停留了幾日,将近半個多月。遭遇的事情都離奇又古怪,而且驚險。然,回到這裏後,仿佛各自又變回了普通人,六子回了吧繼續做管,周通整天外頭跑,劉悅成了老闆娘,盛世堯也過起了休閑日子,整日喝喝茶、上上、看看書。
唯獨我,成了最無聊的一個人。無所事事,長籲短歎,閑得都要數院子裏在搬家的螞蟻數量了。盛世堯見狀,淡淡丢了句:“閑得無聊就外面轉轉去,又沒讓你在這陪我。”
我一聽,立即喜逐顔開,向他伸長了手。
他問:“幹嘛?”
“預支工錢啊。”兜裏不揣錢,我跑外面去看風景啊,就是看風景,進景點也還是要門票的。自上回我摸了他錢被沒收後,從此兜裏沒超過二十塊錢,吃喝都他們管。
他輕睇了眼我伸長的手,漫不經心地說:“自個去抽屜裏拿。”這回我笑咧開了嘴,他那抽屜裏的現金,我是有看到的,捆了好幾打,就随意地放在裏面。喜滋滋地往樓梯處跑,他在身後淡淡道:“預支兩百,多拿扣工錢,雙倍。”
我的喜悅頓時嫣了下去,自我安慰,兩百就兩百,總比二十要多出十倍的。心有不甘地進他房,拉開抽屜拿了兩張紅票子,目光定在紫金匣子上兩秒,關上了抽屜。這匣子又回到了他的抽屜中,也沒見他有再去研究過,我也沒再嘗試問他要回來。
想着即使匣子拿回來了,也就是放回我行李箱内而已,沒必要在這件事上與他再起争執。
下了樓,與他打了聲招呼,就興高采烈地準備出門,可當前腳剛跨進院内,身後就傳來細流般沙質的低沉嗓音:“反正沒事,就與你一同出去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