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窗前,劉悅說:“堯哥,那姓黃的提出在那山腳下會面,車輛都停在百米之外。另外,”她看向我,眼神怪異,頓了頓後說:“他特意提出讓你帶成曉一起。”
“哦?”盛世堯微覺意外,回眸問我:“你怕不怕?”
雖然心裏也覺得很意外,但我還是搖搖頭,有他盛世堯在,我怕什麽,就是好奇那黃大仙怎麽會想見我。從劉悅那得知,會面方式是這樣的:黃大仙的車子先開到那山腳底下,放他下車,然後車子開回來。再由我們這邊開過去,等我和盛世堯下車後,六子也必須把車子開回原處。
透過車窗,由遠及近看到那黃大仙獨身背朝着我們站在那,面包車在他身後二三十米處停下,我跟着盛世堯下車,六子就遵守規定把車往回開。從那背影而看,這黃大仙也沒穿什麽附和他噱頭的長袍大褂,就是簡單的藏青色上衣,灰色長褲,待我們走到跟前時,他回轉身來。
第一視覺印象,就是這人好年輕,然後相貌很普通,是那種走在人海不會去注意的,而他身着的藏青色服裝是中山裝,可能就這點顯得有些不同。完全颠覆了我之前對這人的臆測,想着稱之爲大仙,要麽是光頭和尚,要麽就是仙風道骨的那種,絕沒想到會是個看上去至多三十的年輕男人。
我在審視他的同時,他的目光也在我與盛世堯身上來回流連,雙方對視有一會,那黃大仙的臉上才浮現笑容,走到盛世堯面前伸出右手,“這位就是盛先生吧。”
盛世堯微笑着與之相握,淺聲道:“久仰黃大仙大名。”
黃大仙笑說:“什麽黃大仙,不過是外面給我起的名号罷了,恰好敝姓黃。”他目光一轉,看着我道:“想必這位就是盛先生的女朋友吧。”我勉強牽起笑容點了點頭,不予置否。他的注意力并沒放我身上太久,很快就略轉開了目光,看這情形喊我一起過來,是爲了照拂盛世堯的面子。
兩人寒暄了幾句後,盛世堯就單刀直入而問:“不知大仙找盛某過來,是有何事相商?”
黃大仙擡手往山腰某處一指說:“聽小李說盛先生之前幫杜老闆看此塊地的風水,曾指出那個位置乃結穴所在。不知盛先生是以什麽來判斷的?”
我擡頭一看,果然那個位置就是昨天盛世堯幫杜老闆尋找的龍穴位置,記得當時看他就拿着個羅盤把四周走了一圈,将那點确定下來了。接着聽到盛世堯講了幾個專業術語,我大緻能分辨出是指方位定論,聽着聽着就覺得有點玄乎了,什麽地處山腰之上,斂天地之精華,集萬物之氣,形成氣漩回流。
倒是那黃大仙越聽越入神,時而問一些問題,與盛世堯在那探讨。光從這談吐上,我就發現此人并非招搖撞騙浪得虛名,至少是對這風水有一定研究的。他們談得頭頭是道,我聽得迷迷糊糊,到後來都開起小差來了,暗暗觀察這黃大仙的言行舉止,神态眼神。
很難把這樣一個人與謀财害命的神棍兩字聯合在一起,可沒來由的,我就覺得胸口有些發悶。假設此人就是桂花要我提防的黃大仙,那麽他定是心懷邪念,所以我不由想他費心思找盛世堯來讨論這山頭的風水,目的何在?是這塊地、這片山有什麽秘密,還是單單就針對盛世堯這個人?
腦中又閃過大嬸那引魂術,不由想會不會這黃大仙真的會什麽邪術,将那杜老闆給害死呢?至于動機......就是這整片山頭?突然間有個靈光劈入我腦海,那念頭将我驚愣住,而且越想越覺得可能,越想後背越發涼,連額頭都冒出了冷汗。
“小小?小小?”連着兩聲喚,把我從偏離的神思裏抽回,回到眼下,有些茫然,隻看到盛世堯和黃大仙都看着我,而黃大仙依舊那副微笑的樣子,卻讓我莫名覺得森寒。盛世堯道:“黃大仙剛跟你告辭呢。”我一聽,連忙向對方颔首緻意。
最後黃大仙對盛世堯又說了幾句客套話,就大步離開了,很快就見他的那輛車子開過來,将人給接走。我們的白色面包車要開得慢些,等坐進車内後,盛世堯才問我:“你剛才在想什麽,想得滿頭大汗的?”
我把假設和推論一講,車内所有人都靜默了,好半天周通才唏噓地說:“堯哥,我怎麽覺得小妹分析的挺有道理的?那這麽看來,黃大仙與那姓杜的老婆是同夥?”
“或者還有一種可能。”我們的目光全都看向盛世堯,等他下結論,他說:“那位杜太太才是整件事的謀劃者,而黃大仙隻是幫兇。”
對!确實可能!剛才我在心中提假設命題時,突然間想到,假如那黃大仙圖謀的是這塊地,那就算把杜老闆給害死了,他也不可能得到土地擁有權,而杜老闆還沒孩子,那直接繼承人肯定就是他老婆,所以目前這塊地也應該是歸杜太太所有。警方那取得的證供,似乎都是杜太太單方面的供詞,她是第一目擊證人,也可能是整件事的策劃者和推手!
很簡單的道理,杜老闆死後得益最大的人,就是最有可能的嫌疑犯。而這個假設成立的話,那黃大仙就一定是杜太太的幫兇。從爲杜老闆别墅布設風水開始,其實已經在策謀,那些大吉之象中隐藏的大兇,根本就是有意而爲。
那構成我們此行就生出兩種可能:一種是杜太太和黃大仙策劃,借由盛世堯上門爲杜老闆看風水來轉移警方的視線,把杜老闆的死轉移到邪術上面去,能讓我們做替罪羊最好,被我們脫身了至少也能模糊警方的追查方向;另外一種則可能是杜老闆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對黃大仙産生了懷疑,私下裏請盛世堯過去想要論證一番,所以在别墅裏明着似在試探,其實則是想聽聽盛世堯的說法是否與黃大仙一緻。
我比較偏向于後一種可能,因爲杜老闆能做生意做到如此大,不是靠的運氣,也不是靠那什麽風水,而是他本身的能力。這樣的人,說不精明是不可能的,而且他一定對那塊買來的地也心存懷疑,不太信黃大仙的相關言論。可他萬萬沒有想到,他的舉動導緻了自己的死亡,或者說是加速了他的死亡。他防備了黃大仙,卻沒防備自己枕邊人,而杜太太在看到我們出現時,可能就下了那個決定。
如此一來,事情基本明朗化,邪術肯定不可能,定是杜太太對其做了什麽,甚至有可能兩人半夜還有過争執,這個切入點就得是杜家的傭人了。
周通立即約了之前在小區門口見的那個中年男人,将我們的推斷告知,男人面色變了幾變,最後隻說了句“等我消息”就匆匆離開了。不用問,此人确定是刑警了,不曉得周通怎麽神通廣大到與人家聯系上的。
消息是在我們圍坐在一家飯店的包廂裏吃飯的時候傳來的,中年男人姓沈,周通稱他爲老沈。那老沈在我們這得到信息後,就立即回刑警隊,帶人去杜家查證。可趕到那,發現杜太太已經失蹤不見,同一時間法醫鑒證處的報告也出來了,指出杜老闆真正的死因是窒息,但他的脖頸與口鼻處,都無任何傷痕,也無别人的指紋,死亡時間在淩晨兩點左右,也就是說杜太太所指的淩晨三點是虛構的。
再次盤問杜家傭人,口供倒是一緻,并沒有聽到主人家在樓上有争吵,而且都睡得比較沉。杜家一共有三名傭人,分工爲廚房、家務,以及院内花木種植這些。
目前警方已經把杜太太列爲嫌疑犯,全國範圍内追捕。這我就不懂了,如果杜太太謀劃這一切是爲了杜老闆的财産,那她這一逃,豈不是放棄了所有?這不合邏輯啊。
确實,又遇到了一個邏輯問題。雖說并不一定每件事都得符合邏輯,但每件事的背後都必有動機,如果杜太太不是爲杜老闆的财,又是爲了什麽呢?事實證明她是心虛逃了,也或者本身的安排就是這樣,在适當的時機潛逃離開。
這個動機,大夥都百思不得其解,盛世堯說不必費心去想,答案到該出現的時候就必然會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