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那孫猴子,而盛世堯則是俯瞰衆生的如來佛,高高在上,拿捏着主權與人心,睥睨一切。在六子擡頭的霎那,就深深領悟,他們早已找到了我。那個找老公的兇太太以及旅館老闆,都不過是在我面前演戲,這是一個甕中捉鼈的故事,甚至可能從昨晚開始,我就沒逃出過他們的眼線。
至于爲何盛世堯沒有當時就抓我,那隻有一個原因,他要我經曆從高峰跌到谷底的心理過程。昨晚我還會覺得憤怒,腦子一發熱,就沖動地做下了那些事,可現在,我卻隻覺得心頭滿滿的無力感。
坐進車内後,我就眼觀鼻、鼻觀心,垂着眸默聲不語,任由那寒涼的目光盯在我臉上。
“沒什麽要說的嗎?”終于,盛世堯開了口,他的語聲中聽不出喜怒。我想不予理會,可想了想,這時候沒必要秉持着那點微末的傲骨,因爲毫無意義,于是搖了搖頭。
一聲輕哼從他鼻間溢出,他伸出了掌,在空中輕擊了兩下,“成曉,你真有種。在這之前,想了很多種你再見到我的表情,但沒有一種是你現在這樣,桀骜不馴的眼神,一臉平靜的神色,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般。”
有嗎?我這是破罐子破摔心理好吧,要不然能怎樣?揪着他的褲管苦苦哀求乞憐?一想到這種情形,就覺一陣惡寒,這麽孬種的行爲,我可做不出來。
盛世堯突然伸手過來,我條件反射往後仰了躲避,他的手就持在空中,黑眸幽深地凝着我。略有些尴尬地坐正,他的手落到了我的發上,動作似輕柔,他問:“逃了一夜,住這裏的感覺如何?”
我咧了嘴,笑道:“還不錯。”除了惶惑不安以及隔壁的噪音外,其它都還不算糟糕,至少我不用再當那什麽抱枕和催眠劑,也不用擔心下一次會不會再有個什麽招魂術來對付我。雖說桂花那事其實與他并無太大幹系,甚至還多虧了他,我才得以脫險,否則可能要被那大嬸折騰得夠嗆。可這些經曆,如果不是認識了他盛世堯,如果不是被迫成爲他的下手跟他來這堀城,又怎麽會遇上?
他手上略施了力,将我的頭按進他懷中,下巴就抵在我頭頂,低聲說:“你可知道,我們三個在這守了一夜?”心中一震,他們一整夜都在下面?果然如我所料。隻聽他又道:“周通問我,爲什麽不直接上樓去把你給逮下來?知道我怎麽回答他的嗎?養不熟的白眼狼,最好的辦法就是磨了她的牙,折了她的骨,讓她想跑都跑不了。”
聽到這,我忍不住輕顫起來,無邊的恐懼層層蔓延,直至沒頂。他像是很享受我的恐懼,将我往懷中帶了帶,整個人都變成靠在他身上。
“可是,就在你走進車内,坐到我身邊時,我卻突然推翻了原先的決定。我在想,磨了牙折掉骨的狼,還能稱之爲狼嗎?如果失了本性,那還有什麽意義?所以成曉,你很幸運,這次我可以既往不咎,懲罰記在賬上。如若有下一次......”
後面的話,他沒再說下去,留給我無限遐想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