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向南是左棟十樓1023号房,但是,他們在昨天已經辦離了轉院手術。”
“轉院了?”景孟弦蹙眉。
“是!不過今天好像還沒……”
護士的話,才說了一半,倏爾,就見向南從電梯裏走了出來,“嗨,向南姐,正好,景醫生正找你呢!”
景孟弦微側身,就見到了向南。
向南見到他,也足足愣了半秒。
半響,她朝他走了過來,“找我?”
向南詫異。
景孟弦雙手兜在口袋裏,淡淡的點了點頭,“嗯,來看看你的家屬。”
他沒有掩飾。
向南微微一怔,眼底掠過一抹不自在,這才微微笑道,“謝謝,但是我們已經辦了轉院手術。”
景孟弦微微蹙了蹙眉,“怎麽?輔仁是本市醫療機構最優質的一家醫院,不認爲呆在這裏會更好嗎?還是說你确實缺錢得厲害,負擔不起這裏的醫療費?我給你的錢,用了嗎?”
“不是,你别誤會,我隻是聽說協和醫院血液科從美國引進了最新的醫療技術,是專攻白血病這一類的,所以我想去試試。”向南忙解釋。
原來如此!
景孟弦了然的點點頭,面上依舊沒有太多表情,“協和那邊據說醫療效果還不錯,如果真是這樣,你倒不妨去試試,至于錢,缺了跟我說,另外,協和的血液科有幾位經驗老道的專科教授是我從前的恩師,如果需要,我可以幫你引薦一下。”
向南感動于他不留餘地的幫助。
她笑笑,有些不好意思,“亦楓已經都幫我聯系好了……”
景孟弦漆黑的眼眸深邃得如同一口千年古井,緊迫的凝望着對面的向南,深不見底。
半響,沉吟一聲,算作應答。
“我來醫院辦點剩下的手續,你先去忙吧,我就不打擾你了。”向南不自在的抿了抿唇。
景孟弦什麽亦沒多說,淡淡的與她點頭,算作招呼,便徑自越過向南,直接進了電梯中去。
向南回身,望着那抹消失在電梯門口的挺拔身影,心下一片失落。
往後,他們應該當真沒有什麽見面的機會了!
至于陽陽的病,向南已經想好了,這次先去協和看看情況,如果真的無計可施了,她會考慮把所有的真相告訴景孟弦,到那時,她不知道他們将要面臨的局面到底是什麽,她隻知道,他們的每一步,一定會走得無比艱難!
…………………………
1023号病房。
小家夥趴在小美的懷裏哭成了淚人兒,但他卻張着小手,像個小大人一般,不停的給小美抹眼淚,“小美姐姐,你别哭,哭起來不好看,陽陽不喜歡你哭……”
奶聲奶氣的聲音才一落下,結果,小家夥自己哭得更厲害了。
小美一把将陽陽摟進懷裏,抱得更緊些分,不舍的眼淚幾乎要流成了河,“怎麽辦?小美姐姐舍不得陽陽。”
因爲,小美比誰都清楚,與小陽陽這麽一别,甚至都有可能就是陰陽兩茫茫。
“陽陽也舍不得你!不過,陽陽答應你,等陽陽病一好,就立刻來看你,好不好?”
陽陽紅着眼,溫柔的安撫着小美。
“嗯嗯,等陽陽病好了,一定記得過來找小美姐姐,小美姐姐會在這裏等你,一直等你……”
小美将小向陽的頭擱在自己的肩上緊緊抱着,而她早已是泣不成聲。
向南在一旁看着,也感動得直抹眼淚,戴亦楓站在一旁緘默着。
半個小時後,同所有的護士道完别,才剛要走的時候,小向陽卻不肯動了,“向南,你再等等陽陽,好不好?”
向南蹲下身來,“陽陽還有事嗎?”
“嗯,我想去跟景叔叔道個别。”小家夥說話的聲音小小的。
向南微鄂,心弦像是被一種叫做親情的東西撥動了一下,心底漫起一片澀然。
她擡頭,看一眼身邊的小美,起了身來,有些不好意思,“那個,小美,能不能麻煩你帶陽陽走一趟……”
“好啊,沒問題。來,寶貝,小美姐姐帶你去找景叔叔!”
“謝謝小美姐姐!”
小家夥頓時喜笑顔開,任由小美領着就出了病房去。
向南看着小家夥雀躍的背影,無聲的歎了口氣,沒了主意的問亦楓道,“真不知道我當年的決定到底是對還是錯,他們到底是父子的,對不對?”
她的決定,會不會太殘忍,太自私?
隻是,如果不這樣,他們的人生會不會又再次走上絕路呢?
…………
小向陽推開腦外科辦公室的門時,裏面所有的醫生,都像看奇形物一般,瞪着大眼,直愣愣的看着眼前這個突然多出來的可愛小尤物。
小家夥棕色的大眼睛如同異國的小孩童一般,那密而卷的睫毛長得像兩把小蒲扇,随着大眼兒好奇的忽閃忽閃着,一張紛嫩嫩的小臉蛋像極了熟透的紅蘋果,可愛得真讓人恨不能撲過去咬上一口。
“請問景孟弦叔叔在嗎?”
小家夥稚氣的聲音在腦外科室裏響起,所有人的視線不約而同的往正埋首在辦公桌上,認真校對文案的景孟弦看了過去。
聽到那熟悉的童音,景孟弦也愕然的從文案裏擡起了頭來。
“陽陽?”
他錯愕,擱了手中的文件,起了身來。
“景叔叔!!”小家夥一見景孟弦,便松了小美的手,欣喜若狂的朝景孟弦奔了過去。
“景醫生。”
小美笑着走過來,同景孟弦打招呼。
她彎身,将小家夥抱入了自己懷裏。
景孟弦淡淡一笑,又看一眼她懷裏的小向陽,“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
一問這話,小美懷裏的小向陽情緒似乎就不太好了,他低頭,小手兒不停地在身前攪着,掩飾着他此刻心裏頭的不開心。
“怎麽了?心情不好?”
景孟弦低頭,湊近小向陽,關心的問他。
“來,陽陽,告訴景叔叔,你今天來找他是做什麽的。”小美哄着小陽陽。
小陽陽一顆小腦袋垂得更低了,就聽得他稚氣的聲音悶悶的從唇瓣間溢出來,“景叔叔,陽陽是來跟你道别的……”
小家夥說完這句話,眼眶都濕了。
“道别?”景孟弦心頭微緊,斂眉,不解的看着小美。
“景醫生,是這樣子的,您也知道最近協和那邊有對陽陽他們這個病出了個專題方案,所以大家都紛紛轉院去了那邊,陽陽也不例外,所以……”
“我明白了。”
景孟弦點了點頭,心頭微微有些失落。
這種失落說不上爲什麽,就像當尹向南告訴他,他們轉院了的時候,他心裏的那份失落是一樣的感覺。
或許以後真的就鮮少會再見了。
他伸手,将小向陽從小美懷裏接了過來,“我抱抱他。”
他的聲音不自覺有些喑啞。
小家夥聽聞這話,連忙将小身子湊了過去,鑽進了景孟弦健碩的胸膛裏。
似乎,這是景孟弦記憶裏第一次抱小孩,懷裏那種柔柔暖暖的觸感,如同一團棉花糖一般,輕輕的撞擊到了他心髒每一處柔軟的地方。
倏爾,他就有了一種錯覺,仿佛……他就是這個孩子的爸爸!
他被自己這個一閃而過的念頭驚到,失笑,詫異自己竟然有一天也會父愛泛濫,這實在不似他的風格。
“景叔叔,你會去看陽陽嗎?”忽而,小家夥擡起小腦袋,一臉期盼的問景孟弦。
“當然。”
景孟弦毫不猶豫的點頭。
“太好了!”小家夥在他懷裏雀躍得直鼓掌,一雙漂亮的眼眸彎成了月牙兒,“下個月陽陽生日,景叔叔你也一起來給陽陽慶祝,好不好?”
“好。”
景孟弦點頭應答。
他想,生慶的那天是不是就有幸能見小家夥的母親一眼呢?
小向陽伸出小藕臂又抱了抱景孟弦寬厚的肩膀,小臉蛋兒貪戀的在他頸項裏蹭了蹭,“那陽陽真的要走了……”
他稚氣的聲音裏分明透着不舍得。
“好。”景孟弦用暖實的厚掌,輕輕拍了拍他的小背,“再見。”
他竟然,有些舍不得。
“再見……”
小家夥已經紅了眼,帶着哭腔同他道别。
小美從景孟弦懷裏将向陽抱了過來,“景醫生,那我們先走了。”
“好,我送你們出去。”
景孟弦将他們送出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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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南終于還是接受了相親。
看着對面年過四十,挺着大肚腩,還頂着一頭特别明顯的假發的中年男子,向南喝入嘴裏的檸檬汁差點嗆了出來。
真不是她對人家外表有歧視,而是,這樣的畫面完全與她老媽跟她形容的大相徑庭。
當時她老媽是怎麽跟她說來着?
“南南啊,聽張阿姨說人家是做it行業的,長得那可是一表人才,而且收入頗高,人品更是沒得話說。”
向南不可思議的瞪着她單純的老媽,“媽,如果這男的真的有張阿姨說得這麽好,你覺得人家會介紹給你女兒?”
向南一向有自知之明,她到底是個單親媽媽,作爲個男人要說不介意那絕對是假的。
“你張阿姨說了,這男的什麽都好,就是……年齡稍微大了那麽一點點。”
就知道!
向南本還天真的以爲,這所謂的一點點,就應當真的隻是一點點吧,卻沒料到,這一點點,竟然就能直接讓陽陽喊爺爺了。
她多少有些消化不良,想走的,但是礙于是張阿姨介紹的,又是老媽一直推崇的,她也就沒好意思撒手跑人。
“尹向南小姐是吧?你好你好,幸會,我叫範統,很高興認識你。”
對面的肚皮男油光滿面的堆着笑,伸出那雙肥手要與向南握手。
“?”
向南眉心抽了兩抽。飯桶??
她沒聽錯吧?這麽别出心裁的名字?
“别誤會,規範的範,統一的統。”
範統忙解釋,對于向南的誤會,他似乎早已習慣。
向南有些尴尬,連忙起身與他握手,“範先生,您好,很高興認識你。”
“來來,坐坐……”
範統說着,也沒松向南的手,另一隻肥手竟然也伸了過來,握住了向南的右手,笑米米道,“我能叫你向南吧?”
向南登時隻覺頭皮發麻,整個背脊都涼了,“沒……沒問題。”
她窘迫的從他的手裏,強硬的把自己的手拉了回來,卻聽得那男人還在笑米米的感歎,“向南你皮膚可真滑,不像個當了媽的女人……”
一聽這話,向南頓時心生厭惡,卻也沒好意思讓自己表現出來,隻是有些不快的坐了下來。
卻不知,這一‘暧昧’的畫面,全數落入了玻璃窗外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眸裏。
“就這了。”
景孟弦淡幽幽的說了一句。
雲墨錯愕不解,“在這吃晚飯?”
他擡頭看一眼店招,囧,“老二,這不是餐廳,這隻是個咖啡廳,餐廳還在前面呢!”
“就這。”
景孟弦不怒而威的語氣,不容辯駁。
而他的俊顔,更是從起初的面無表情,到現在的冷得像塊冰。
雲墨随着景孟弦進了咖啡廳去,一進去,意外的,就撞見了臨窗而坐的向南。
雲墨登時了然了過來。
他勾唇一笑,徑自就朝向南走了過去,熱情的同她打招呼,“喲,向南,好巧啊!”
向南沒料到相個親竟然也會遇見熟人。
見到雲墨如果算是噩夢一場的話,那麽在見到站在雲墨身後不遠處,冷着一張臉的景孟弦時,向南頓時有種直墜地獄十八層的感覺。
這算什麽?人一倒黴,連喝口水都能塞牙縫!
向南扯唇,不自然的同雲墨打招呼,“真是好巧啊。”
“朋友嗎?”
範統見向南遇見了熟人,也連忙起了身來,禮貌的同雲墨握手,“你好,你好,我是向南的男朋友,範統。”
一句話,驚豔四座。
向南登時就覺後背發涼,有一束清冷如冰,利如刃的視線,直直朝她穿射而來。
“你剛剛說什麽?”
雲墨幾乎以爲是自己聽錯了。
“男朋友??”
他瞪大眼,怪異的看一眼向南,又看一眼身後一張臉已經徹底寒成了冰窖的景孟弦,而後,毫不客氣的捧腹大笑起來,“飯桶?!!哈哈哈,這個名字,好,好,太好了!!”
向南尴尬得無地自容。
“你别誤會,我跟範先生才剛認識而已。”她紅着臉解釋。
“什麽誤會呀!向南,你就放心吧,我對你挺滿意的,今兒咱們回去就跟咱媽商量商量,把咱們婚期給定了!免得你覺得我眼界高,瞧不上你。”那範統忙搶着接話。
這話向南怎麽聽都怎麽覺得不舒坦。
敢情他對自己滿意就行了,就自信到完全不用問問她尹向南對他的感覺了?還什麽眼界高,這話敢情是在說,凡眼界高的就瞅不上她尹向南了?就算這是半個事實,但也不需要丫這麽明目張膽的說出來吧?還訂婚期呢!做他的春秋白日夢去吧!!
向南是越想越窩火,但礙于這樣的場面,她又不好意思撕破臉皮,再說了,要真鬧個不愉快,回家她鐵定被老媽給訓死。
向南順了口氣,坐了下來,把燒在胸口的火苗盡可能的壓了下來,她展顔,不自然的露齒一笑,“範先生,我覺得你可能誤會我的意思了。”
“向南,你就别給我裝矜持了,你的情況啊,張阿姨都給我講了,說你現在迫不及待的想把自己嫁掉,這不,我也迫不及待的想要個女人回家給咱生孩子,咱們倆這剛好湊成一對,是不是?”
是你個頭!!
向南差點沒能忍住爆了句粗口,朝天翻了個白眼,這才注意到還杵在桌前等着看戲的兩尊大佛。
向南登時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渾身特别不舒服。
相親遇上這麽個奇葩也就算了,偏偏桌前還一前一後的多了兩個看戲的人,關鍵這兩個看戲的人吧,還一點自覺性都沒有,完全不覺得自己已經打擾到了其他人。
見他們不走,向南也不好意思轟他們,這到底是公共場所,所以到最後她也隻得硬着頭皮繼續。
“範先生,其實我真沒想過這麽快就……”
“南南啊,範哥真的挺喜歡你的。”
向南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範統一把給打斷開來,而他那隻鹹豬手竟然還配合的就朝向南的手抓了過來,任由着向南怎麽掙紮都始終掙不開,“你放手!!”
向南終于有些怒了。
然而,在她發怒之前,已經有一隻大手狠狠地抽在了範統的肥手之上,讓他疼得一咧嘴,忙把那隻鹹豬手抽了回去。
“你……你是誰?”
範統瞪着眼前氣質清冷,渾身戾氣逼人的景孟弦時,眼底露出了幾許沒出息的膽怯來。
景孟弦隻冷冷地盯了他一眼,薄唇緊抿着,沒再理會他。
颀長的身軀,從容優雅的在向南身邊坐了下來。
端來她身前那杯檸檬水,又扯了幾張紙巾,冷着臉,愠怒的命令向南,“把手拿過來!”
語氣冰涼,沒有分毫溫度。
向南怔鄂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卻還是鬼使神差的将兩隻手乖乖的向他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