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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醫生出大事了——我尹向南就是賴定了你!

景醫生出大事了——我尹向南就是賴定了你!    金色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映射進來,篩落在他的左側方,他一席優雅的白色禮服,立在綽綽光影裏,簡潔略帶華美,又有幾分失真的性感。

俊美絕倫的五官掩埋在光影裏,更增幾分神秘色澤,那雙幽邃的眼眸卻始終色淡如水,不顯分毫波瀾。

仿佛是察覺到了這邊她投注過去的視線一般,景孟弦忽然偏了頭過來。

在見到門口的向南時,他那雙一貫不顯山露水的清眸裏卻有了淡淡的漣漪,劍眉微微斂起,銳利的視線落在向南的身上,如刀鋒一般剜着她。

向南神情還有些恍惚,直至這一刻,她才恍然明白景孟弦出現在這裏的原因是什麽。

他們在給即将來臨的婚禮試裝!

而曲語悉約她在這裏……

“小姐,小姐?有看中的款式嗎?”

見向南發呆,接待員小姐笑着喚了喚她,向南回神,不着痕迹的吸了口氣,強逼着褪去眼底那層迷離的霧霭,看一眼對面英俊非凡的準新郎,搖頭,淡淡一笑,“我已經結婚了。”

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麽要這麽說,但她知道,她是故意說給對面那個男人聽的。

或許,她的心裏是憋着一口氣的。

即使她比誰都清楚,她根本沒這個資格生氣。

“我想我确實來錯了地方。”

向南說着,轉身就要走。

“向南!”

曲語悉的聲音在她的身後響了起來,“向南,這邊。”

她的聲音,那麽靜婉,溫柔,也那樣無害,仿佛今天這些偶遇,絕不是她刻意安排一般。

向南腳下的步子稍稍頓了頓,而後轉身看向對面一席潔白婚紗的曲語悉。

她真的好美……

聖潔的婚紗如同飄渺的雲朵,裹在她嬌小的身段上,就如同雲霧裏的天仙一般,純澈、幹淨、美好。

這樣完美無暇的她,無疑,與身旁這位卓爾不群的男人堪稱絕配。

所謂‘金童玉女’大抵說的就是這樣的吧。

“哇,太美了!曲小姐,你和景先生是我進店以來所見過最美最般配的夫妻。”

向南身邊的接待員再見到曲語悉時,都忍不住一聲驚歎。

向南心底一陣道不明的澀然,“曲小姐,我看你今天太忙,有什麽問題,我們改天再談吧。”

“向南,别這樣。”

曲語悉忙提着婚紗朝她奔了過來,親昵的挽住她的手,笑道,“你不是不知道,關于新房裝修的事情,我和孟弦都挺着急的,眼見着就快結婚了,這裝修的事兒還沒個一撇的。向南,你别生氣,我也是着急了才叫你來這的,你放心,費不了多長時間了,這已經是我們最後一套裝了,馬上就試完了,你再等等我,好嗎?”

面對曲語悉的溫柔相勸,好像她再拒絕就顯得有些不通情達理了。

“好,那你忙吧,我等你。”

向南不着痕迹的吸了口氣,點頭應了下來。

她告訴自己,把整件事情看淡些其實就沒關系了,可是,試裝的新郎到底是他,她又如何能看淡呢?

曲語悉提着婚紗走到景孟弦身邊,同他笑着耳語了幾句,兩個人不知說了些什麽開心的話題,耳鬓厮磨間時而能聽到曲語悉那銀鈴般的笑聲,而景孟弦一貫緊繃的唇角也在這一刻漾開了淺淺的笑意。

向南的胸口有些凜着痛,她強迫着自己别開了視線去。

沒多久,曲語悉又折身進了試衣間去。

向南選擇了在離景孟弦最遠的沙發椅上坐了下來,她低着頭,随意的翻撿着手邊的婚紗攝影資料,卻能感覺到有一束銳利的視線剜在她的身上,如若是要将她生生刺穿一般。

她不用去看便知道這束目光來自于哪裏。

終于,向南還是擱了手裏的資料,深呼吸了口氣之後,起了身來,朝景孟弦走了過去。

景孟弦的視線,不溫不淡的落在她的身上。

向南不自在的扯了扯兩邊牛仔褲的褲縫,“那個……”

她說到這裏,微微頓了頓,抿了抿唇,才繼續說,“我不希望曲小姐誤會我跟你之間的事,所以,景醫生,以後如果我們沒什麽别的事情,還是……不要再私底下碰面了。”

其實,向南不是懼怕曲語悉,她怕的是她背後的景夫人!

景孟弦漆黑的深潭冰涼了些分,冷情的掀了掀唇角,“那就麻煩尹小姐管束好自己,不要再來招惹我了!另外,我是不是得感謝尹小姐成爲我們新婚的第一位見證人呢?”

景孟弦的話,在向南聽起來顯得有些刻薄。

第一位見證人?呵!她絕對對他們這對準新人的新婚禮服一點興趣都沒有!

向南覺得胸口有些發堵,那種一吸氣心髒就隐隐作痛的感覺,非常不好受。

她雙手不自在的在雙側磨來磨去,稍稍順了口氣,抿了抿唇才回答道,“雖然我不太在意這些事兒,但是……能不能麻煩你向你未婚妻稍微提一下,這種情況,還是不要叫我一個外人來見證比較好,你說是吧?”

景孟弦幽沉的眸底有暗芒湧動,深深的凝了向南一眼,蓦地,别開了眼去,隻道,“你走吧。”

向南一愣。

那一刻,她仿佛在他的眼底有看到一抹淡淡的悲涼。

他掏了支煙出來,叼在嘴裏,點燃,抽了一口,袅袅的煙圈從他涼薄的唇瓣間溢出來,他透過薄煙看着對面向南那張似幻如夢的臉,“尹向南,那枚海洋之心我已經丢了,這意味着什麽,你應該很清楚吧?”

向南捶在側身的雙手不自覺的篡緊。

“這意味着我連過去都放了!而你……請你從此以後滾出我的世界,再也不要夢想着闖進來,攪亂我的人生!”

他說這話時,深沉的眼底盡是一片漠涼。

那份涼意,幾乎涼透了向南的心。

她扯唇笑了笑,“這正是我的意思。”

潇灑的說完,也沒再去同裏面的曲語悉打招呼,徑自轉身,就出了店門去。

一出店門,寒風拂過,讓向南忍不住渾身打了個寒噤。

天,仿佛又冷了些分。

而她的眼眶,不自覺又濕了一圈……

景孟弦,你說,想要抛開你,和關于你的過去,怎麽就那麽難呢?

向南吸了口氣,緊了緊脖子上的圍脖,頂着風往捷運站走去。

———————————————最新章節見《紅袖添香》——————————————

向南經過門診部的時候,就見景孟弦領着一群身着白色大褂的醫生們行色匆匆往二号大樓裏走去。

看他們肅穆的表情,向南就猜到定是又遇到了什麽棘手的病例。

二号大樓,腦外科大型會議室裏——

大屏幕上,投影着一張病患腦部ct圖。

腦外科科室的副主任站在台上就這位病患發表着自己的看法,“我的意思是,這位病患并非普通的患者,他是一位艾滋感染者,他的生命其實已經危在旦夕,所以,我覺得我們沒必要再涉險給他動這一刀了,雖然這個腫瘤長在他的腦部也同樣在危害着他的生命安全,但誰又能保證最後結束他生命的不是艾滋,而是這顆腫瘤呢?”

副主任的話說完,主任也跟着起了身來,“我跟李主任一個意思,畢竟這手術是得動刀子流血的,艾滋病毒的厲害性大家心裏比誰都清楚,一旦不小心感染上了,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是不是?”

台下,景孟弦單手撐頭,盯着屏幕上放大的腦部ct圖發呆。

對于主席台上兩位主任的話,他似乎完全沒有聽進耳裏去。

“老二,對這事你怎麽看?”身邊的蔡凜推了推他。

景孟弦挑挑眉,抿了抿唇,“你呢?”

“我覺得主任說的這些話也不是不無道理。”

“那你呢?”景孟弦偏頭問右側的雲墨。

雲墨指了指蔡凜,又心虛的摸了摸自己的鼻頭,“我跟老三一個意思。”

景孟弦淡淡的點了點頭,也就沒再多說什麽了。

台上,科室主任掃一眼全場,“大家如果有什麽其他看法,可以提出來,讨論讨論。”

景孟弦優雅的起了身來,從容道,“主任,我想我不太認同您的想法。”

雲墨和蔡凜對望了一眼。

景孟弦雙手依舊閑适的兜在白大褂的口袋裏,劍眉微挑,掃視一眼衆人,“我想問問大家,艾滋的潛伏期有多長?”

景孟弦自問自答的繼續說着,“人體感染艾滋後,平均七到十年,甚至于是二十年才有可能發展成爲艾滋病人,而這十幾年甚至是幾十年裏,他們隻是艾滋攜帶者,而并非艾滋病患者!而今天我們所讨論的這位病人,他的病毒攜帶時間才短短的半年時間而已,至今爲止,全球還沒有任何可證實的資料證明有短于一年的艾滋病潛伏期的案例存在!而這顆惡性腦腫瘤呢?不出半年時間,他就能要了這位患者的命!主任,就像你說的,沒有人能保證到最後結束他生命的到底是這顆腫瘤,還是艾滋病毒!而我們醫生的本職是救死扶傷,我們穿着這身白大褂就沒有理由也沒有資格給自己退縮。所以,我的意思是,我主張開這刀……”末了,他看一眼衆人,才又繼續道,“如果主任信得過我,我申請這台手術由我來主刀。”

景孟弦從容的說完,禮貌的沖全場鞠了個躬,禮畢後這才落了座。

…………

一場研讨會開下來,經過幾經商讨,最終采納了景孟弦所提出的意見。

給艾滋病患開這刀,而主刀人自然就是景孟弦了,副手爲雲墨和蔡凜,這也是他們倆主動要求的。

一出會議室,所有的人議論芸芸,消息瞬間就在腦外科炸開了鍋。

最擔心的莫過于楊紫杉了,“雲墨,你幹什麽的呢!這麽大個事兒,你也不勸勸景老師。”

“他是怎樣的人,你又不是不清楚,他決定了的事情,咱們勸得動嗎?”雲墨撓了撓後腦勺,有些無辜。

“那你呢?你不也自告奮勇的要進手術室嗎?那個……不會有什麽問題吧?”楊紫杉擔憂的瞅着他。

“我是沒什麽問題,我們其他人都隻是打打副手而已,我現在最擔心的人就是老二,縫針的時候稍不注意就能紮破手,嗨,煩着呢!”雲墨煩躁得直抓頭,“行了行了,你趕緊去備齊病患的資料,這兩天就預備動手術了。”

“哦……”

楊紫杉悶頭應了一句。

她抱着一踏資料從二号樓出來,恰巧遇見向南去門診部的一樓拿藥。

“向南姐!”

她忙走過去同向南打招呼。

“紫杉。”

向南站住腳,“怎麽?剛開完會呢?”

“沒,這會議我一實習生還沒資格旁聽呢!”楊紫杉讪讪一笑,忽然想到什麽,“對了,向南姐,咱們景老師一向就聽你的話了,你能不能幫忙去勸勸他,讓他别動這手術啊?”

向南微愣,不解的看着焦慮的楊紫杉,“什麽情況啊?”

“嗨,就剛剛,他們決定給一位艾滋病患者開刀動手術!主刀人就是咱們景老師,而且還是他主張的這場手術。向南姐,你也知道,這艾滋病是個什麽概念,開刀又是個什麽概念,景老師一旦有個小小的傷口就極容易被感染病毒的,所以,你要能勸他,你就勸勸他吧,這根本就是拿着自己的生命上手術台啊!”

向南愣了好半會,水眸裏掠起憂慮的漣漪,秀眉攏了攏,問她,“景醫生自己怎麽說的?”

“聽說是他堅持要做這台手術的。”

“是嗎?”

向南擡了擡眉,倏爾,腦海裏再次竄出那天夜裏他搶救病患時的英姿,向南笑了笑,“那我相信他的堅持一定是最正确的決定!當你見到他上了手術台,專注的搶救那位病患的時候,我相信你到那時也一定會與我的看法一緻!另外……”

向南吸了口氣,聳肩,讪讪一笑,“我現在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了,所以,我說什麽話,他都不會聽的。”

說完,向南同楊紫杉擺了擺手,“我先不跟你聊了,排隊領藥去,再見。”

“再見……”

……………………

這日,整個腦外科都充斥着一種緊張的詭異氣氛。

上午十一點,艾滋病患被送進了手術台上,到現在已經整整五個小時了,還沒有手術結束的消息傳出來,每個人都緊張得不停地在看牆上的石英鍾。

而手術室内——

“柳葉刀——”

景孟弦将戴着無菌手套的手探出來,飛快的,手心裏多了一把鋒利的手術刀。

“腦棉——”

“醫勺。”

手術台邊,所有的醫生和特護們幾乎都屏息以待。

直到從顯微鏡下顯示最後一勺腫瘤被景孟弦挖出來,所有人才長吐了口氣,這也就意味着手術已經基本快要完成,隻剩下最後一個階段了,那就是腦部縫合。

雲墨自告奮勇的湊了過來,“老二,你累了這麽長時間了,先休息會,就剩下最後這一小流程了,還是我來吧!”

“我看還是我來,你們都休息會。”蔡凜也跟着湊了過來。

景孟弦擡眸看了看他們,沾滿鮮血的手,舉在半空中,沉聲道,“都一邊去。”

即使,他那張俊顔被藍色無菌口罩擋住了,卻依舊能清楚的感覺到他臉上的那抹肅然。

他從特護手中接過針線,專注的給病患縫合起來。

雲墨和蔡凜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的,這可比給人家動手術開腦顱來得緊張多了。

倏爾,就聽得特護喊了一句,“糟了,破了手!”

“該死!!”

雲墨罵了一句,面色一白,“趕緊的,趕緊做緊急處理。”

景孟弦一雙漆黑的眼潭深陷了幾許,他盡可能的讓自己情緒平穩一些,将手攤給特護小林,安撫在場的所有人,“慌什麽,紮破手又不是才有的事兒,咱們上手術台的,什麽事兒沒碰過?”

雲墨緊張得頭冒冷汗,“老二,你趕緊的,一邊歇着去,我來。”

“來什麽來!你一邊呆着,我這手已經紮破了,敢情你還想來紮一針?”

“你這……”雲墨不知該說什麽好。

“行了,隻有幾針就完了。”

緊急處理過後,景孟弦又再次投入了手術中去。

手術相當成功。

景孟弦脫了無菌服,出了手術室,第一件事,就是直接去了血液科抽血化驗。

臨近下班的時候,景孟弦就被叫進了主任室裏去。

“孟弦啊,今兒手術台上的事情,咱們也都聽說了,你也知道,艾滋病毒這東西到底不是鬧着玩的,我剛剛同幾位副主任一同商量了一下,最後一緻決定放你些時間的假,你也知道,這化驗結果一時半會的也出不來,就算每天把你強留在醫院裏,恐怕你也沒辦法專心工作。你說是吧?”

景孟弦從未覺得心頭有像此刻這般沉重過。

在此之前,他不是沒想過艾滋病毒的可怕性,但一旦這東西即将要與他扯上關系的時候,說真的,那種恐慌……就像細菌一樣,瘋狂的侵蝕着他所有的勇氣和鎮定。

他知道主任給他假期的緣故,這就等同于把他同所有的員工和病患隔離起來了,這樣的決定倒也無可厚非。

“主任,我聽從你們的安排。”

他說話的聲音,還有些喑啞。

“好。”主任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孟弦啊,我們做這項決定也是考慮大局爲重,希望你别介意。”

“當然。主任如果沒别的事情,我先去忙了。”

“嗯嗯,去吧。”主任點頭,示意他離開。

……………………

周末,向南在醫院裏陪陽陽。

去開水房打水的時候,路徑護士站,就聽得小美和一群護士們在八卦。

“你們知不知道,景醫生出事了。”

“出什麽事了?怎麽啦?怎麽啦?”一聽小美這麽一說,所有的護士都探着腦袋湊了過去,連向南也忍不住停住了腳步,耳朵下意識的就豎了起來。

“還不就前幾天艾滋病患者那場手術鬧的,聽說他在手術台上被針紮破了手,結果被科室主任要求停休一段時間,說是要等他的化驗結果出來以後,再對他的後續工作做安排呢!”

“天……”小護士們驚歎出聲,“景醫生該不會真的就被感染了艾滋病毒吧?這東西可還真不是鬧着玩兒的。”

“哼!醫院領導也未免太狠心了些,如果景醫生真的是被感染了艾滋病毒呢?他們打算怎麽辦?難道直接把景醫生革職?可别忘了,人家還是爲了醫院裏的病人才這樣的呢!”

“嗨,咱們要不要找時間去看看他呀?”有護士開始提議。

“怎麽看呀?咱們又不知道他家在哪,再說了,我們這樣冒冒失失的跑人家家裏去,多不好意思,人家認都不認識咱。”

小護士們還在叽叽喳喳的說着些什麽,向南已經完全聽不入耳了。

她慌裏慌張的打了水,折身進了病房,小向陽還在睡午覺,向南匆忙收拾了手提包,就出了病房往護士站走去。

“小美,麻煩你下午幫我照顧一下陽陽,我有點急事,需要出去一趟。”

“好的,向南姐,你就放心去忙吧。”

“謝謝。”向南行色匆匆的就進了電梯去。

站在景孟弦的樓下,向南猶豫了很久都不知該不該按那個門鈴。

她來來回回的在樓道裏走着,心急如焚,卻又不敢貿然行動,要知道就在前幾天她還一副盛氣淩人的模樣跟他說,沒什麽事兒,私底下就不要再碰面了,可現在……

向南一拳打在自己的腦門上,“尹向南,你沒那本事,就别瞎逞強!”

現在好了吧!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擔心人家也隻能杵在這裏幹着急。

“小姐,來找景醫生的吧?”

小叔的保安大叔問向南。

“是啊。”向南一眼就認出了他來,“大叔,景醫生在家嗎?”

“在呢!一直都在,都好些天沒見他出門了。”

“這樣啊。”

向南一聽他好些天沒出門,就更着急了,容不得她想太多,就按響了2003号屋的門鈴。

但,回應她的卻一直隻是沉默。

無人理會。

向南挫敗的錘了肩頭,“大叔,景醫生真的在家嗎?家裏好像沒人呢!”

“在呢!我看他車還停在停車場了,肯定在的。”

向南有些郁悶了,難道他看到是自己,所以故意不開門的?

向南再次按響了他們家的門鈴,而且,大有同他卯上了勁的意思,他不開門,她就不停地按。

十來分鍾以後,向南兜裏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她一看,竟然是景孟弦打過來的。

向南愣了半秒,按着門鈴的手,也扼然停止。

下一瞬,急忙将電話接了起來。

“景孟弦,你在哪?”

她什麽話都來不及說,劈頭就問電話那頭的人。

或許是她語氣裏溢滿着太濃重的擔憂之味,以至于讓電話裏頭的景孟弦足足愣了十幾秒。

“尹向南,你再敢按一下那個門鈴試試!吵死了!”

“……”

靠!他居然還好意思在電話裏沖她咆哮,沖她抱怨?她按門鈴的手也很累,好不好?!

“你給我開門,我就不按了。”向南平和的語氣裏似還帶着些祈求。

“那你繼續吧。”景孟弦的聲線沉了些分,說完,他就直接将電話給挂了。

“喂!喂喂!!!”向南不甘心的沖電話裏喊着,但回答她的隻剩下那一陣‘嘟嘟嘟——’的忙音。

向南有些挫敗,還有些不甘心,伸手又去按門鈴,卻發現……

他竟然把門鈴的電池給拆了?!

向南回撥他的電話,回應她的卻是,已關機。

“景孟弦,你到底搞什麽鬼!!”

向南急了,她知道,他絕對不是爲了躲着她才這樣的,他是擔心自己的身體,擔心他真的有艾滋病毒的話,離她遠一些會安全一些。

向南急的眼眶都紅了,焦躁的在原地不停地跺腳,“混蛋,不知道别人會擔心啊?!”

向南徹底聯系不上樓上的他了,她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奔到外面,站在他們這棟樓的樓下沖着他二樓的落地窗大聲喊着他,“景孟弦!!景孟弦——開門!!你不開門,開個窗也行啊!景孟弦——”

向南扯着嗓子,失聲力竭的喊着,一張臉憋得通紅了,卻也不見二樓的人給任何的回應,倒是其他樓的,頻頻有人探頭出來觀望。

時間分分秒秒的流逝,而向南就那麽偏執的站在樓底下喊着,即使聲音已然嘶啞,而她卻依舊不肯罷休。

終于,其他樓的人忍不住了,開始冒出頭來對她頻頻指責。

“嘿,在這吵什麽呢!你不知道這樣會影響到其他居民啊?”

“對不起,對不起……”向南啞着聲音不停地同他們鞠躬道歉,“但我還是得喊,喊到他聽到爲止。”

她不能讓他獨自一個人把自己關起來,更不能讓他覺得他生病了就孤獨得這個世界隻剩下他一個人了,她想告訴他,即使是染上了艾滋也沒關系,即使全世界的人都不願搭理他,也沒關系,她在,她會一直在!而且,她真的不害怕這份病毒!不,不是不怕,而是獨獨不害怕他身上的!

景孟弦站在窗邊,居高臨下的睥睨着一樓那抹倔強的身影。

漆黑的眼眸如千年古井,幽遠而深沉,而眼底那抹晦澀的暗芒愈發深重了些,那裏仿佛還有淡淡的波光淌過,洩漏了他此刻浮躁不安的心。

這個女人幾乎是他所認識的人裏最偏執最倔強,也最死心眼的一個。

有時候,固執起來,真的,教人心煩,也教人……心疼!

她那抹嘶聲力竭朝樓上大喊着的身影,許是刺到了他心髒的某一個敏感的地帶一般,那裏還隐隐透着些疼意。

黑眸緊縮了幾圈,眼底染上一層朦胧的柔情,他低聲喃喃道,“尹向南,你還敢再傻一點嗎?”

見到樓下的女孩,開始不停地鞠躬,景孟弦意識到她許是被其他居民指責了。

這樣她總該放棄了吧?

可是,他忘了,她是尹向南!

那個一旦認定了的某件事就能死倔到底的尹向南,又怎可能如此輕言放棄?

直到樓上一盆冰涼的清水掠過景孟弦的落地窗,毫不留情的朝向南潑了過去時,她嘶喊的聲音嘎然而止。

她站在那裏,還來不及做出反映,就已經被潑成了落湯雞。

冰涼的水,從頭頂灌下來,澆濕了她的全身,冷得她渾身一個哆嗦,她就像隻狼狽的像個落水鬼一般,一時間,竟委屈得有些想哭。

“該死!”

樓上,景孟弦顯然沒料到會突然衍生出這麽一場戲來,他來不及想太多,順手拿了邊上的外套,就匆匆下了樓去。

向南還一直傻傻的杵在原地不肯動,但許是被潑了水的緣故,她變乖了不少,至少她不再開口喊他了。

立冬的天,陰徹徹的冷,向南渾身冷得像抖篩子一般,她下意識的把自己裹得緊緊地,但即使這樣,卻依舊給她帶來不了多少溫暖。

“尹向南,你敢給我再倔一點嗎?”

倏爾,一道冰涼的聲音闖入她的耳底來,緊接着,一件厚重的外套将她裹得緊緊地,熟悉的溫暖頓時在她的周身彌漫開來。

向南心頭一喜,一轉身,就撞進了景孟弦那雙漆黑深沉的眼底裏去。

他的視線,直直的凝在她身上,眼底似還有愠怒的焰火在跳躍。

向南望着他,眼底蒙上層層氤氲的霧霭,“景孟弦……”

她一出聲,景孟弦那雙重墨的眼潭更暗了些分。

她的喉嚨,已然嘶啞。

他一步走上前來,就那麽随意的一伸手,撥了撥她頭頂濕答答的發絲,然後,就聽得他用一種極爲平淡的語氣同向南道,“我家裏裝的全都是隔音玻璃。”

“……”

所以,這話的意思是,她剛剛在這下面費聲費力的嘶聲呐喊,其實,他根本一句都聽不到?!!

這一刻,向南隻感覺有千萬隻草泥馬在心裏奔騰。

她悔恨得差點就抽了自己一大耳巴子。

嘶了聲不說,但濕了身事态就嚴重了!現在她已經冷得上牙直打下牙了。

“你爲什麽不早說?!”她嘶聲抱怨着他。

景孟弦替她将外套又裹緊了幾分,“别說話了,聲音難聽得像公雞叫。”

“……”

爲什麽,什麽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就總變得特别難聽,特别刺耳了呢?

景孟弦總算是讓她進了屋去,揀了一套幹淨的浴袍給向南換上,又拿了吹風機給她,末了,将房間裏的空調打到最高之後,随手甩了遙控器,就兀自去了露天陽台上抽煙。

隔着陽台玻璃門,向南就見他側身倚在那裏,頭微低,獨自抽着手裏那根孤寂的長煙。

在向南的記憶裏,近乎是頭一回見到這樣的他,落寞,無助,似還帶着些涼人心池的迷惘……

這樣的他,讓向南光是遠遠的看着,就心疼得發緊。

她以爲他什麽都不在意的,可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原來,他如所有人一樣,會害怕,會迷茫,會孤獨……

仿佛是感覺到了身後向南的存在一般,他沒有回頭看她,隻沉聲道,“衣服烘幹了就走。”

向南擦頭發的動作,一僵。

心裏有些鈍痛。

她走上前來,靠近他,頭歪在他的俊臉下,沖他做了個滑稽的鬼臉,問他道,“中午吃了什麽?”

景孟弦斂眉看着她,不回答她的話。

“你别告訴我你什麽都沒吃,保安大叔說你已經好多天沒出門了,我得去檢查一下,看你這幾天到底靠什麽過日子的。”

向南說着,還真就轉身往廚房裏去了。

一打開冰箱,她就傻眼了。

“景孟弦,你生活不會自理呀你,一冰箱的方便面,你是不是真不要你的胃啦?”向南站在廚房裏就開始愠怒的數落開來。

倏爾,一股大力将她搭在冰箱上的手臂抓了下來,而後,重重一甩冰箱門,她整個人就被景孟弦強勢着推着往外走,“尹向南,我的生活要怎麽過,還輪不上你來插手!請你立刻從我家裏消失,我現在不想見到你!”

“你别推我,我不出去!!”

向南死賴着不肯走,一雙手摳在電梯門上,死活不肯讓他關門,“你就算把我推出去了,我也會繼續站在樓下喊,喊到你再給我開門爲止!!”

“尹向南,你給我滾!!!”

景孟弦突然就拔高了音量,一雙眼眸猩紅的瞪着滿臉委屈的向南,“聽不懂我的話嗎?我讓你滾!!”

“我不滾——”

向南紅着眼,卯足了勁沖他一聲大喊,即使她的喉嚨已經嘶得根本快要發不出聲音來,但她還在執拗的沖他喊着,“我就不滾!!不就一艾滋嗎?它能把我怎麽着?我不怕!!我今兒還非就賴定了你,賴定了你!!景孟弦,你就覺得你一定染上了這破病,是吧?人家醫院檢查結果都還沒出來呢,你在這多愁傷感個屁啊!!”

望着向南這副死倔到底的模樣,那一刻,景孟弦仿佛又再次見到了四年前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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