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璋輕歎口氣,轉頭看看劉範、劉誕二人,笑着問道:“以二位兄長之見呢?”
劉範、劉誕對望一眼,面上都現爲難之色,隻幹笑兩聲,附和道:“爹爹親力親爲之事,自然是好的,四弟又何必問。”
劉璋聞言微微一怔,随即,不由的心中失望。他本當兩個哥哥回到老父身邊,必然能幫助老父把穩這艘船的大舵,讓其行駛的更穩妥些。但如今看來,這二位哥哥,一門心思的天地君親師,惟命是從,哪還起到半分谏言提醒之責了?
不過轉念又一想,便又心中釋然。這個年代,所有人都是如此,大概像自己這樣的另類,天下也是少有的,又何苦去爲此怨責兩位哥哥?[
想到這兒,輕輕搖頭,對劉焉歎道:“爹爹,孩兒此番急急趕來,一來固然是想念爹爹與二位兄長,二來,也正是擔憂爹爹在此地的施政啊。”
劉焉一呆,随即面色沉了下來,哼道:“爲父施政怎的?你又有何擔憂的?”
劉璋正色道:“爹爹且休惱怒,待孩兒把話說完,若爹爹覺得無理,如何責罰,孩兒都甘願受了。按理說,子不言父之過,便無論爹爹如何做,孩兒也不該多言的。但,此地關乎到咱們一家老小性命,關乎咱們劉氏今後數世興衰,其中之理,不可輕忽,孩兒便有谮越失禮之處,也請爹爹大量容忍一二可好?”
劉焉見他說的鄭重,心中不由一沉。對于這個小兒子,他有着一種奇怪的感覺,總難将他看做一個孩子,與其相處相談,每每出言,都讓他不覺的,将其當做一個可堪與自己比肩的有識之士。
當下也是面色一正,正容道:“我兒有話但講無妨,爲父并非昏聩之人,豈有不辨好惡之分?若你有理,自當改了就是,你是我兒,一家人關起門所言,哪有那些顧忌,但且講來。”
劉璋心中感動,又對着父親施了一禮,這才坐下道:“爹爹初來蜀中,兵不過數千,将不過十餘,若與蜀中本地世家相比,爹爹自認如何?”
劉焉搖頭道:“這還用問,自是大有不如。我知你意思,你可是擔心他們反抗?嘿,若此,你大可放心。本土勢力便再是強橫,但難道還能強橫過王法去?民心似鐵,官法如爐,我挾天子聖旨來此,大義之下,便有些怨言,又有誰敢跳出來?隻要殺雞駭猴,自可平息下來。正因我初臨此地,才需要臨之以威,否則,後面面對諸多豪族,政令不通,何以施政?豈不早晚被架空,爲人魚肉?如此,何談咱們劉氏在此立本?”
劉焉侃侃而談,劉璋這才醒悟,自家老爹在這官場中不知摸爬滾打了多少年,如何看不到其中利弊?但既然看到其中弊端,卻仍然施以雷霆手法,還是基于長遠立足之慮的。自己方才所憂,雖不說錯,卻仍是忘了中國官場的老規矩,新官上任三把火了。
想到這兒,不由自失一笑,點點頭道:“是,爹爹說的有理,倒是孩兒想的差了。不過,如今既然爹爹初步安定下來,卻要小心而爲,對于蜀中大族世家,還當多以懷柔之策相待才是。不然,強勢之下,必有反彈。這蜀中之地遠離京都,民風剽悍,若有敢于铤而走險之輩勾引,隻怕必成禍亂,不可不防啊。”
劉焉聞言,微一沉吟,這才點頭道:“我兒所言有理。唔,隻是若如此,難道那些強橫之處,便由得他們不成?”
劉璋笑道:“豈有放任之理?孩兒所說,其實不過是擇地而治罷了。”
劉焉一愣,疑問道:“何爲擇地而治?”
劉璋道:“所謂擇地而治,便猶如國與國之間的遠交近攻相仿。隻不過,這擇地而治,多有相反,且必須甄選情況,分别對待罷了。”
劉焉若有所思,想了想,這才道:“你不妨試言之。”
劉璋道:“爹爹置身治所之處,當禀之寬,拉攏安撫爲上;偏遠小縣、根基相對薄弱之地,當以雷霆迅發,明法嚴令以威爲上;而若牽扯異族雜居,或瘴疠險惡之所,當以分化、融合爲上。同時,應減免賦稅,鼓勵生産,教化耕種蠶桑紡織之道,使百姓得安,商家得利,世家得名,如此,三五年後,蜀中可期大定。”
劉焉默默聽着,半響,才輕輕點頭,歎息道:“我兒高見,輕重緩急,爲父不及也。”
劉璋被劉焉一贊,反倒有些羞赫,慚慚摸了摸鼻子笑道:“爹爹謬贊了。我不過是這幾年,經曆稍多,有些心得罷了。”
劉焉面現微笑,擺擺手,歡喜道:“我兒不需謙遜。你這些年所爲,爲父早有聽聞。青州能得大治,此次漢中平複三川,皆出自你手,有兒如此,我心甚慰。嗯,不如這樣,我聞西南邊地,近期有些異動,你既來了,便代爲父巡視一番如何?正好這蜀中也有些好風光,你走動走動,權當發散好了。”
劉璋大喜,他正想跟老爹讨要這個差事,不想老爹就送到了眼前,當即點頭應了。[
劉焉看他歡喜,也是微笑。便就房中寫了手令,又取了蜀中地形圖來,與他細細指點一番。
劉璋目光移到一處,輕輕點了點,擡頭看向劉焉。劉焉目中閃過一抹精光,滿是欣慰的點點頭,微笑不語。
劉璋心中有了數,不再多言。随即坐下,父子四人又論起如今文武。劉璋随口點了幾個人,一一問起。
劉焉大是驚訝,不料兒子初來此地,便能知曉這麽多人,而且每每問到的,皆爲幹才。這且不說,還有些名字,便是自己也是不知,當下取過筆來,一一記下。
劉焉隻是下意識的相信自己兒子的眼光,卻不知道,便這一番對答,劉璋所推薦的這些人才,将使蜀中發生如何翻天覆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