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一聲顫音輕蕩,餘音袅袅,卻宛如點睛之筆,将方才所有的樂符凝起又爆開,繞耳不絕。
蔡琰擡起頭來,白如細瓷的手輕扶了下因演奏而抖顫的雙丫髻,對着劉璋和蔡邕淡淡一笑,蛋清般的玉頰上有一抹兒輕紅,斂衽一禮,細聲道:“奴家拙劣之技,獻醜了,還請皇叔與爹爹指教。”
蔡邕捋須微笑,面上滿是神采飛揚,連連點頭,顯然大是滿意。目光中帶着一種自豪,頗有些賣弄的斜眼看向劉璋。那種目光,這一瞬,竟如同小兒得了寶貝,迫不及待的展示給别人看,毫不掩飾的喜悅中,卻帶着期盼的褒贊。
劉璋微微一笑,此刻的他再無往日的充傻裝楞,嬉笑怒罵。隻覺若是那樣相對,簡直就是一種亵渎。[
“昭姬妹妹的琴音,堪稱天籁。渾然如璞,大巧不工,已然臻至返璞歸真之境。以璋料之,此乃心之音,非尋常演奏音律之技也。”劉璋兩眼中清澈如水,面上首次有着一種發自内心的真摯,颔首輕歎道。
蔡邕眉花眼笑,花白的須發都要翹了起來,隻一個勁兒的點頭,全沒半分謙遜之意。對女兒之寵溺自豪之情,竟沒半分掩飾,倒讓劉璋覺得這老頭兒的可愛之處。
蔡琰聽了劉璋的稱贊,卻是眼眸中閃過詫異之色。往常她也多有陪父親宴客,每每撫琴一曲,自是一片贊聲不絕。但多半都是說她如何如何演奏的好,曲音如何如何美妙,以心而奏之說,卻隻有今日這個少年皇叔一口道破。>
她每次演奏,不論是不是出于禮貌,都是以一種虔誠之心相對。她喜愛音律,每次的彈奏,都有一種心靈交融的感覺,讓她暢美難言。但演奏完,聽着毫無味道的褒贊,卻總有一種淡淡的落寞心緒。但是今天,這個少年皇叔便隻一句話,便讓她忽然有一種伯牙子期之感,知音難覓,竟不想偶然回眸,卻忽然而至,讓她有種驚喜莫名的激動。
“皇叔以心之音而贊,尚是蔡琰首次聽聞。但不知皇叔所言,何爲心之音?與尋常演奏技法又有何不同之處?”
蔡琰星眸之中,有着黑寶石般的光澤流動,盡力克制着那份情緒外露,婉聲向劉璋發問道。
劉璋望着她的眼睛,隻覺心中一片祥和喜樂,點點頭溫聲道:“音樂,是一種技法,更是一種藝術。這種藝術,是源自于一個人的所感、所知、所悟而來。
這個世間,可彈奏樂曲者,何止千萬?不說宮廷大家,便隻民間俗野,皆有藝人精擅。或大雅、或共俗,将不同的聲音以特有的次序,通過一種樂器發出,使人愉悅,便可稱之爲音樂。
但是,如此多樂師,何以真正傳于天下者,不過數人呢?蓋因,演奏者之心耳。
音樂,是一種感情的語言,是一種心靈的宣洩。單純的爲了美聲而發,便流于表象,或能娛人,卻忘卻了娛己。殊不知,真正的音樂,首先便是要先娛己而後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