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此前那句話所說:古洛道有心開店者千千萬,但能留下來的,都是會做生意的。
這句話說得不溫不火,乍一聽并沒有什麽特别之處,但若細心考量,就會發現這話暗藏殺機。古洛道官兵多,劫匪多,江湖客則早已遍地皆是。不講王法不守規矩的大有人在,若是有一個人吃成了霸王餐,那麽所有人都會吃霸王餐,飯店自然就開不下去了。因此,鎮店的人物必須要有,還得足夠厲害。
距離百裏剛好一百裏的地方就有另一家客棧,那裏一般都是過道的镖師打尖,偶爾會有官府的人暫居;相比較這裏,守規矩的多,但也不排除嘴短手短的人混了進去。
老謝,一個沒落門派的末代弟子,拄着腐朽的木質拐杖、背着一個破破爛爛的行囊,以近三四十歲的年齡顫顫巍巍地走在這條古洛道上;他口幹舌燥,饑腸辘辘,見到不遠處就有家客棧,便想進去讨點水喝,若還能賞個饅頭吃,那他去往天涯的路途便可以再前進不少了。
沒有4人知道他爲何背井離鄉,沒有人知道他究竟去向何方,沒有人知道他一路上經曆多少人世荒唐,可是在這一刻,但凡長着眼睛能看到東西的人都知道,他要被趕出來了。
這家客棧的老闆長得兇神惡煞,脾氣也好不到哪去;本來這洛道上做生意就難得很,别提施舍給往來的乞丐;其實他老遠就望到了髒兮兮一身的老謝,巴不得他另尋他處。但這百裏之内也就他這一家店,想拒絕,也實在是強人所難。
“小二,你帶那個乞丐繞一圈,找口井,給他口水喝就放他走,千萬别讓他進店。”
“是,掌櫃的。”
小二應聲便去,抹桌子的麻布順勢往肩上一搭,施施然走了過去。
“叫花子,對,就是叫你呢。”
“啊……哦。”老謝愣了會神,不過很便反應過來,“你們……需要打義工的嗎?”
“嘿?”小二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主動的乞丐,“你能幹什麽?不能幹活就速速給我過來,賞你一口水喝是你的福氣。”
老謝不慌不忙,放下行囊後從中抽出一個布包,他緩緩打開,裏面竟然藏着一把劍!
好幹淨的劍!
小二訝異地不得了,這把劍和這個乞丐簡直格格不入,那劍被裏裏外外擦拭的非常幹淨,劍鞘沒有一點汗漬留下的黑斑,劍柄仿佛是剛裝上去的一樣。
“你來販劍的?”
“犯賤?”老謝聽着眉頭一皺,不過他性格溫和,并沒有多計較,“不……我真的隻是想讨口水喝、吃幾個饅頭,幫你們老闆看一天場子。”
小二雖然不會武功,但這古洛道上往來白丁,不說那些厲害的,光聽走镖的镖師說那江湖中富盛名的劍客們是怎樣愛惜自己的劍,他便已然漲了不少見識。
“你等着,我去給掌櫃的說下。”
結果,小二剛一轉身,就發現自己家掌櫃被人一腳踹出門。
“老子就是吃霸王餐了,你能怎樣!哼哼,在‘百裏’我吃不成,在你這我還能吃不成!當我黑旋風是吃素的?!”應聲而來的是一位持着長短雙斧的莽漢,他長着一臉絡腮胡,皮膚黝黑,似是常在關外混迹,就這身能卡門闆的塊頭便可吓走不少路人。
小二就被吓着了,他連滾帶爬地跑到掌櫃身邊,将掌櫃扶起。
“掌……掌櫃的?您沒事吧!”
“咳……咳咳咳!我……我還好,隻是……裏面的镖師都被他斬了……這家夥,是個狠角兒,怕這店……我是……咳咳!”掌櫃的每說一句就會嘔出一口血,好不滲人。
黑旋風很享受這所有人都怕他的景象,叫上裏桌的小弟道:“弟兄們,走之前摸摸那些個不長眼的镖師,有盤纏的都收了!”
“是!”小弟們痛地回應。
随後,黑旋風一邊剔牙,一邊走向掌櫃,剛想開口卻被一根木拐杖戳中自己的大腿,褲子上登時沾了不少泥土灰塵。
“老乞丐,你是在作死!”黑旋風單手提斧,作勢便砍。不料被老謝轉身一拐杖打中腿彎兒,一下子便讓他單膝下跪,這一斧頭也毫懸念地砍到了地面上,揚起一片灰塵。
不光如此,這一跪地還讓那剔牙的木簽戳進牙龈裏,怎麽拔也拔不出來,痛得他咧開血盆大口哇哇直叫。
掌櫃此時也懵了,他壓根不知道這乞丐有這麽大能耐,而店小二則指明了這乞丐有一把擦拭的很幹淨的劍。
“原來如此!”掌櫃的頓悟,“他定當是個天下敵的劍客!”
然而情勢峰回路轉,上一秒還在教人做人的老謝,下一秒就癱軟在地上動不得。
小二急了,“大俠,您這是怎麽了!”
然而老謝卻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眼看着黑旋風慢慢從痛苦中回神,巨大的身影擋住了炎炎烈日,背對着太陽的他顯得格外陰森可怖。
黑旋風徐徐拔出背後的另一把長斧,若是老謝當真沒了力氣,那麽黑旋風可在頃刻間将其斬成兩段。
見此情狀,掌櫃二話不說,從懷中掏出一個精緻的點心,扔向老謝。
老謝的眼中隻剩下這一個在半空中飛舞的羊羹點心,身體自動躍起,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劈下來的巨斧;他張開大口,一口包住了那塊羊羹。
還是在半空中,隻比剛才他倒地的地方遠個半米。
還是在半空中,隻是他多伸出手掏了一下破爛的行囊。
還是在半空中,隻消一瞬拔劍的功夫。
血,淋漓。
那一閃而逝的雪白劍光仿佛在訴說着一個傳奇。
一個被江湖人遺忘的傳奇門派,曾經的武林至尊——
“武玄門!”
被百裏掌櫃派去買菜的景陌剛從集鎮的菜市回來,便在這百裏百裏之内僅有的競争對手門口尋獲到了她另一個想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