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一擡頭,就看到相距不遠的警車旁,那兩個人就像一幅畫,同樣的漂亮,站得也很近。
徐司白并不太想看。但他們好像,總是出現在他的視野裏。
“徐法醫。”有刑警微笑打招呼,遞給他一瓶水。徐司白有些心不在焉地接過,低聲說了聲謝。對方隻是笑笑,也已經習慣了法醫的沉默和冷淡。
徐司白擰開水瓶,慢慢地喝着。明知不應該,可他明白,那真是一種執念。被她放棄後,才感到真正的不甘。有些自嘲地放下水瓶,目光,又朝他倆的方向望去。
卻是一怔。
警車旁,已經空了。
他們,去了哪裏?
他的目光如同風一般,有些急促地、不受控制地在人群中搜尋起來。然而隔着深黑色的玻璃,一時間隻望見人頭攢動,五彩缤紛,哪裏又有那兩個人的影子?
他推開門,走下去,舉目四顧。
就在這時,像是呼應他的焦躁一般,被他放在汽車座椅上的對講機,突然響了。與此同時,其他幾個刑警肩上的對講機,也同時收到信号。
“我是韓沉。發現目标,重複,發現目标。”即使隔着對講機,那個男人的聲音也是低沉而擁有力量的。但徐司白并不喜歡他的聲音,以及他的一切。從第一次見面起,就不喜歡。
大約是因爲,第一次看到她望他的眼神,就充滿了不可捉摸的情愫。
而那時他就知道,她永遠不會用那樣的眼神,看自己。
所有刑警都緊張起來,徐司白立在車邊,神色依舊淡淡的。這時就聽到韓沉繼續說道:“立刻通知秦文泷,啓動一級戒備。”他的呼吸有些低促,還有隐約的風聲,似乎在跑動:“要求立刻調集大批警力,對人群進行有秩序疏散。特警隊同時待命,必要時準備強攻。”
刑警們盡皆悚然,立刻都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分頭忙碌起來。打電話的打電話,找人的找人。他們訓練有素,訊息立刻迅速擴散出去。一時間,整個半島上執勤的幾十名警察,已經收到訊息,全副戒備起來,向世紀酒店靠攏。秦文泷辦公室的電話,也同時被打通,将情況一五一十彙報給他。
徐司白也有些焦急。他很清楚,如若真像韓沉所料,今天是七人團的最後一戰,蘇眠必然首當其沖十分危險。此刻他們倆在哪裏?她在哪裏?
他的臉色白皙而冰冷,眼睛卻在人群中更迅速的搜尋着。結果真讓他隔着人山人海、在相距甚遠的前方大廈下,捕捉到那兩個熟悉的身影。
人群依舊是平靜而熱鬧的,陽光很盛,每個人的臉色看起來都很輕松。其實找到他倆并不困難,因爲他們看起來那麽格格不入。兩道黑色的身影,一個高大,一個娉婷,卻同樣敏捷,正向前快速穿過人群,朝目标所在的世紀酒店靠攏。那麽義無反顧,兩個人都沒有回頭。
徐司白心中忽然有某種苦澀而溫柔的感覺,極速彌漫而過。明明他倆是往危險去了,他帶着她去了。可他的感覺就像之前每一次,目睹他倆的離開。他陪在了她身邊三年,卻原來,沒有像韓沉這樣,真正的陪伴過她。
這時,韓沉的聲音又在對講機中響起了:“來兩個人,支援我和小白。我們在……”他報出了地址。
立刻就有兩名刑警整理好随身槍支,跳下了車,神色都很嚴肅。
徐司白隻靜默了一秒鍾,就走到他們面前:“我去。”
刑警們都是一愣。一人開口:“法醫,這是真刀實槍的戰鬥,對手都是悍匪。您還是……”話還沒說完,徐司白已伸手抽出他腰間配槍。動作并不算很快,但絕對敏捷輕巧。因萬萬沒想到他會碰槍,所以刑警完全沒防備到。
衆人的神色更愕然了,他卻持着槍,手臂下垂,平淡地道:“如果是近身搏擊戰鬥,法醫也會有自己的攻擊和防守手段,不會輸給刑警。走吧。”
他的态度這樣毋庸置疑,又是副冷冰冰的樣子,旁人反而不好再拒絕他。一名身手最好的刑警看看其他人,點頭:“那就我和法醫去。你們盯緊了,随時聯絡支援。”
剩下幾個人點頭,目送他倆的背影奔跑離開。卻有人在心中嘀咕:似乎在上次的劫持事件後,徐法醫看起來就有些不同了。但仔細一想呢,依舊是往日那副清隽、沉默、冷傲的樣子,具體哪裏不同,又說不上來。
而徐司白持着冰冷的手槍,穿行在人群中,看着遠處那一抹若隐若現的倩影,心中卻擯除了一切雜念,隻剩一個念頭——如若今天真的是與七人團的最後一戰,他隻想要保護她。
即使她對他沒有留戀。
他依然舍不了她,舍不得她。
——
韓沉和蘇眠快步逼近世紀酒店的外圍。從外部看,酒店并無異樣。輝煌的建築立在陽光中,花園栽植得如同宮廷般絢爛華麗。門童依舊在指揮停車、取拿行李;因爲開業沒幾天,人并不多,偶爾有客人和服務員從他們的視線裏走過。
兩人在門口觀察了一會兒,就等來了援兵。看到徐司白,韓沉的表情沒什麽變化,而蘇眠微微一怔。徐司白的神色也很平靜,走到她身邊,目光溫和地望着她。
蘇眠刹那就明白了他眼神的含義。靜默片刻,隻輕聲說:“你小心。”
“你也是。”他答。他沒穿警服,依舊是色澤淺淡的外套、質地柔軟考究的長褲。整個人高大清瘦,就這麽立在她身旁。
而韓沉,站在她另一側,神色靜漠。
那名跟着過來的刑警叫丁駿,也探頭觀察了片刻,問:“韓組,現在進去嗎?”
韓沉的眼眸沉黑無比,搖了搖頭:“不要輕舉妄動,等秦文泷那邊整體部署好再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