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眠立在圓桌前,人依舊漂漂亮亮,頭發卻被她自己一早上抓得像雞窩。還有根圓珠筆插在頭發裏——權當發簪用了。
黑盾組衆人坐在桌旁。韓沉離她最近,長腿交疊,手肘撐在椅子扶手上瞧着她,倒是見怪不怪了。蘇眠渾然不覺自己的邋遢,習慣性伸手捋了一下長發,轉頭看着衆人。這動作她依舊做得極美極有範兒,男人們于是都笑了。韓沉也笑了笑。
蘇眠滿不在乎地掃他們一眼,烏黑的眼睛裏寫滿冷冽,開口:“七人團的第一個共同特征:他們都曾經遭受過嚴重心理創傷,并且這創傷都來自家庭。”
衆人的神色也沉肅下來。聽她繼續說道:“狙擊手T,我們已經查知了他的身份和家庭。他有那樣一個父親,如果不是因爲父親的自私,他現在很可能已經是奧運金牌選手,而不是作爲連環罪犯自殺結束生命;
A,他的背景剛查清楚,更不用說。貧窮艱難的家境,慣偷被人打死的父親,病死在家中的母親——這些都會對當年還是孩子的他,造成很大的心理沖擊;
L,雖然還不清楚他的身份。但基于前期對他的畫像,他生活在一個長期壓抑扭曲的家庭,才導緻了他的心理變态;
此外還有辛佳。雖然她的家庭富有而有名望,但是她死前卻對韓沉說了這樣的話:’很多事,并不像表面那樣光鮮;很多人,過得也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麽快樂。是他們發現了我,救贖了我’。這話的暗示意味其實挺明顯的。而且她一個千金小姐,工作也是在高校裏,跟外界接觸很少。除了家庭,還有什麽能帶給她這樣的傷害?”
講到這裏,蘇眠倒是下意識瞟了韓沉一眼。就事論事,這兒倒是還坐了位能帶給辛佳巨大傷害的人。
她的眼神韓沉如何不懂?
他的神色淡淡的——沒搭理她。
旁邊的小篆卻是一拍大腿:“對哦!真是每個人都遭受了家庭傷害!”唠叨插嘴:“但是小白,總結出這個,有什麽用呢?”
蘇眠微微一笑,抄手往桌子邊緣一靠,答道:“盡管許湳柏和R的情況,我們還不清楚。但以許湳柏的家庭狀況和他的性格,以及許父在420之後的突然病重死亡。我想,許湳柏很可能也是得不到父親和家庭認可的,并且矛盾很大。
天下變态何其多,并不是所有人都遭受過嚴重家庭創傷。從統計概率看,也就一半一半而已*。6個團員裏,卻已經中了5個。這很可能不是巧合。而是……”
她頓了頓:“S挑選團員的标準之一。”
衆人安靜着。韓沉看着她,也沒說話。
“七人團是個冷靜、理智、聰明、殘忍的團隊。S作爲核心人物,必然是其中的佼佼者。這樣一個人,卻制定了這麽一條’感性’的标準。隻能說明,S對這一點,執念非常非常深。甚至有可能是他變态的成因。”她說道,“所以,可以得出S的第一條畫像:他曾經遭受過極其嚴重的家庭創傷。”
唠叨、小篆都若有所思的點頭。冷面開口:“嚴重到什麽程度?”
蘇眠想了想答:“譬如長期的虐待,譬如家庭中有可能發生過弑親案件。”
衆人靜了靜。蘇眠繼續說道:“S的第二條畫像:他很可能是警務系統或相關專業的工作人員。即使不是,也必然在這個系統中學習過。也即:他曾是警校生或在相關專業求學。”
大夥都聽得愣住了。蘇眠笑了笑,解釋道:“七人團的第二個共同特征:忠誠。對于心理變态者來說,利益不能使其忠誠,強迫亦不能。唯有理解和共鳴可以做到。S理解他們,并且能給他們指引,被他們視爲精神領袖。
而在他的帶領下,這個團隊是什麽樣的呢?首先,組織嚴密,幾乎從不留下作案痕迹和證據。一次作案,做到這一點,還比較容易。那麽多次作案,就很難了。加之每個殺手的犯罪手法還不同,就會涉及痕迹鑒定、地理學、犯罪心理學、刑偵、法醫學……等多方面的知識。這就說明,S對警務知識和運作流程,非常非常了解。
其次,T的狙擊、A的爆破、R的挖心……既能發揮個人所長,又能徹底釋放他們心中的情緒,讓他們得到滿足和享受。這說明,S還懂犯罪心理。
這種懂,與高材生邵綸的自學模仿畫像還不同。邵綸當時雖然做出了司徒熠的畫像,但他的犯罪手法其實是拙劣的、青澀的。所以反過來被司徒熠控制。但S,卻是能利用犯罪心理學、或者還有刑偵學的知識,以及對警務系統的了解,帶領每個團隊成員,形成自己獨特、安全、并且變态的犯罪手法。我想,這也是爲什麽他們屢次提到’真正開始燃燒自己’的含義。
而中國警務系統和犯罪心理學現狀,對系統外公開的學習機會其實很少。就好像你如果不是系統内的人,很難查閱、搜索到相關資料。他要熟悉到這個程度,就必須在系統内工作過或者學習過。”
蘇眠一口氣說完這番話,小篆頻頻點頭,韓沉靜默不語,唠叨撓了撓頭,冷面思維也很敏銳,又問道:“許湳柏也滿足你說的這兩個條件,會不會是他起到這個作用?”
蘇眠搖頭:“不可能。首先,他不夠聰明,設計不出這些犯罪手法。其次,如果真是他設計的,那他就應該成爲精神領袖了。”
唠叨插嘴道:“那有沒有這種可能——他不一定是警務系統的人,但他是個犯罪老手,跟警察周旋多年,一直沒被抓到?所以才這麽了解警務系統?”
蘇眠還是搖頭:“不會。這就說到S的第三條畫像了:當年,他的年齡應該在20-30周歲間,男性的可能性較大。”
唠叨吃了一驚:“這麽年輕?”
蘇眠點頭:“就這麽年輕。兩個原因:一、已知的七人團的幾個成員,年齡都不大。當年T和A甚至還不到20歲。如果S的年齡與這些人差距較大,承擔的又是精神領袖身份,那對于這些遭受過家庭創傷的團員來說,就一定會成爲’父親’一樣的存在。但是無論是許湳柏墜崖前談及S的态度,或者L和R的詩歌中談到S的詞句,并沒有流露出這樣的情感。相反,更多像是把S當成他們中的一員,他們的核心。所以我推測,他們的年齡相差不會大,很有可能是同齡人。二、當年七人團的作案,突然崛起、突然爆發,公開挑釁警方,并且也導緻了後來的血戰、七人團的敗落。盡管計劃周密老練,但做事風格顯得意氣。
另外,女性的作案特點,一般來說,跟男性是不同的。會更細膩、殺人手法也會不同。但這個組織及其成員,從始至終,也沒有表現出任何女性的氣質。所以我想,領導者更可能是男性。”
這番話說完,衆人都點了點頭。
蘇眠又道:“最後三條畫像:一、這個組織的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一門專業技術。有些是具有天賦,但全都離不開後天學習和培養。專注于專業知識或技術,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對心理變态者時常波動的情緒,起到安撫和緩解作用。所以我想,S必然也擅長一門專業技術。并且很可能将其作爲自己的身份僞裝。
第二,S能讓這麽多的成員信服并且忠誠,還能精湛地設計犯罪。他必然是聰明的、博學的。具有很強的個人魅力。
第三,S能将這麽多人聚集在一起,加以培養,必然需要一定的财力才能做到。”
講到這裏,衆人都看向桌前的白闆。剛才講述的過程中,蘇眠已經寫下了關于S的六條畫像:
1、現年25-35周歲,男性;
2、曾經遭受過嚴重家庭創傷。長期虐待或發生過弑親案件;
3、高學曆,成績十分突出,博學;
4、富家子,能夠自由支配相當數量的資金;
5、當年曾經是警務系統或相關專業工作人員。或者曾在相關專業求學過;
6、擅長一門專業技術,并将其作爲職業。
“五年前的案件,警方必然審訊過大量的嫌疑人、證人或者涉案相關人員。還有當年參與辦案的所有刑警、民警……”蘇眠說道,“首先在那些人裏尋找S,說不定會有收獲。”
這時,沉默許久的韓沉看她一眼,開口:“我也來畫個像。”——老墨:今天就一章,明天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