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後,蘇眠幾乎是捧着肚子靠在沙發裏,韓沉陪在她身旁,唠叨幾個則站起來,四處走動消食。
身邊沒了旁人,蘇眠連語氣都嬌軟了幾分,斜瞥着他的眉目:“喂,你以前,是不是也是個招朋喚友的人?身邊總是一大堆兄弟跟着?”
韓沉已脫了外套,隻穿着白色襯衫,挽起袖子在喝茶。聞言,腦海中倒是浮現家中的那些相冊,笑笑:“大概是。”
蘇眠打了個飽嗝,哥倆好似地趴在他肩上,任由他揉着她的腰。她想起他的飙車技術,想起上次在北京時,他一開口,那橫勁兒,猴子他們都不敢作聲。
這個北京來的公子哥啊,想必一直就是這麽桀骜爺們的個性,讓人被他管教着欺負着,心裏還服服帖帖。
“現在倒是很少看到你跟他們來往了?”蘇眠随口說道,話一出口,就有點後悔。
韓沉低眸看着她。
她眨了眨眼。
片刻後,他的頭往後一仰,靠在沙發裏,倒是慢慢笑了。
“因爲我重色輕友。”他說,“這些年所有的時間,都拿來尋你了。”
蘇眠心裏軟得跟豆腐似的,擡眸怔怔地望着他。
他也看着她。
這一刹那,江中的汽笛聲、水流聲,門外的人聲,仿佛都褪去。她望着他俊朗而略顯疲憊的容顔,想要親上去,但到底包間裏還有别的人。而韓沉的喉結似乎也輕輕動了動,眼眸越發漆黑。
“呼……呼……”
漸漸變得響亮的呼噜聲,一下子将兩個人的思緒都拉回來。他倆同時回頭,笑了。
原來包間裏還有一組大沙發,臨江的窗戶開着,徐徐的清風吹進來。到底是不眠不休了幾天,現在又茶飽飯足,周小篆占據了最大的一張沙發,大大咧咧躺在上頭,睡着了。這驚天動地的呼噜聲,正是從他的小身闆裏發出來的。而唠叨靠在另一張單人沙發裏,頭往後仰着,閉着眼、微張着嘴,同樣睡得正香,手裏的半截煙都還沒燃盡。
唯獨冷面還醒着,單手搭在沙發上,另一隻手夾着煙,望着窗外的景色,慢慢地抽着。像是察覺到他倆的視線,他也沒看他們,直接将香煙撚滅在煙灰缸裏,然後倒頭也睡進了沙發裏。
“想親就親。”他的聲音緩緩傳來,“我們都看不見。”
蘇眠噗地笑出了聲,低低罵了句:“臭冷面!”這才轉身,重新看着窗外。韓沉的手搭在她肩上,跟她靜靜一起看着。
已是下午時分,陽光照在江面上,反射出粼粼的輝光。大江緩緩流淌,兩岸建築看起來寂靜又輝煌。而江水一直往前延伸,延伸到水天交接的地方。那裏有蒙蒙的水霧,隻見船隻和雲朵的剪影,什麽都看不清晰了。
“你在看什麽?”蘇眠問。
“沒什麽。”他閉上眼,揉了揉眉心。過了一會兒,兀自笑了。
“好像看到了,我一直想要的地老天荒。”
蘇眠半陣都沒說話。
他睜開那隽黑的眼睛,低頭吻住了她。
——
餐館服務員推門進來時,吃了一驚。她才剛進來添水沒多久,怎麽這就全睡着了。
唠叨和小篆自不必說,此刻冷面也是呼噜聲震天。韓沉靠坐在沙發裏,雙目輕阖。蘇眠趴在沙發裏、枕在他腿上,也睡得正香。
服務員頭疼地看了看身旁的大堂經理,小聲說:“這怎麽辦?”
經理也看着屋内橫七豎八躺着的幾個人,其中冷面和小篆還穿着警服,所以很容易就知道他們的身份。
靜默片刻,經理伸手輕輕帶上了房門,示意服務員離開:“讓他們睡吧。”
——
深夜時分。
重新回到工作崗位的黑盾組,個個精神抖擻。唠叨一回來就鑽進了鑒證科,發誓要再次梳理現場所有痕迹,不漏掉任何蛛絲馬迹;小篆瞪着銅鈴般的眼睛,死死盯着一段又一段的監控視頻。
韓沉則帶着冷面,重新整理、審視本案所有卷宗、證據和資料,同時指揮外圍的刑警,持續進行大規模搜查。
蘇眠則果斷把自己關進小會議室。她要平心靜氣,尋找到關于那三個人,更多的線索。
牆上的秒針滴答滴答不停地轉。蘇眠脫了鞋,盤腿坐在會議桌上,手也在桌面上“得得得”不停地敲。
而她面前的白闆上,貼滿了三名受害者的照片。生活照、屍體照、證件照甚至女死者的藝術照,都被她搜刮過來。一溜地貼下來,就好像展示了他們每個人的生平。
沒有邏輯悖論。
也沒有行爲證據。
這是他們三人留下的、近乎諷刺的話語。
蘇眠輕哼一聲。沒有嗎?不見得。
其實自從上次跟韓沉合力進行推理,嘗到甜頭後,她現在一直有這個意識——将傳統推理運用到犯罪心理中,專注于尋找罪犯行爲中的邏輯悖論。
現在,擺在她面前的,就有一個悖論點——
既然三名受害者都是經過挑選的、符合兇手喜好的對象,那麽兇手又是怎麽做到不留下任何行爲證據,就将他們從人群中發現、挑選出來呢?
回想當年的陳離江案,盡管現場也是做得了無痕迹,但是陳離江爲了鎖定受害者的行蹤、滿足自己的幻想,進行了大量的跟蹤——這也是韓沉最終将他揪出來的線索;
T案件也是一樣。盡管T靠着職業殺手的素養,始終将自己隐藏在人群中。但他也需要BBS這個途徑,去發現狙擊目标;
邵綸-司徒熠一案也如出一轍。兩人都堪稱高智商兇手,但是都需要與受害者進行接觸,才能成功進行誘拐。所以他們的車也被視頻拍下過。
……
可這一次呢?
蘇眠擡眸,看着面前的照片——被炸死的劉耀華,生前與自己的二奶靠在車旁,甜蜜合影;蠟像案陳得遠,站在小學門前,一家三口的幸福樣子;還有人魚白安安,對着鏡頭比V手勢……
他們,是怎麽發現他們的?
蘇眠緩緩閉上眼,躺在了桌子上。
如果,她是A;如果,她是L;如果她是R……要怎麽保證能尋找到自己心儀的謀殺對象,又不跟對象有任何正面、深入的接觸,從而做到,雁過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