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小鬼子的飛機來了,快撤!”此時路面上拉着汽油桶,各種工具的卡車司機們紛紛轉動着方向盤,在村頭小林子裏快速開去,在民國的原野裏上演了一場越野驚魂。
日軍在荥陽機場上空,大量傾瀉着彈藥。機場附近幾幢平房在爆炸中轟然垮塌。一展平的水泥機場與跑道,也在爆炸中變得坑坑塵塵。
荥陽縣城街頭的百姓大多已經躲回了自己的屋子,對于眼前的一幕,大家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事實上,機場除了幾幢新修的水泥平房外,也沒有太多的東西可炸。不甘心的日軍轟炸機又再次飛抵荥陽縣城上空,将如雨的子彈潑灑而下,目标盯着盡可能高的建築物。
接二連三的爆炸聲中,十數幢民房,宅院或是塌了過半,或是變成廢墟。在爆炸聲中,不時響起悲恸的哭嚎聲。戰争,總是伴随着生命的流逝。
沒過多久,投完了彈的日軍飛機在遠空中變成細小的黑點,越飛越遠。
吭哧吭哧幾輛卡車,拖拉機,拉着油桶,或者是其他工具,離開了樹林子,再次開往機場。
上面的十幾個穿着軍服,還有一些普通百姓衣服,但胳膊上紮着根紅帶子的勞力,從卡車,或者是拖拉機上跳下來。拎着大洋鍬開工。
“哐!”幾個勞力用洋鍬鏟着碎石塊掀到了拖拉機上,發出沉重的響起。
而在荥縣陽街頭,日軍飛機的嘯聲還猶在耳畔。縣城裏的百姓已經自發從自己家裏出來,不用誰吆喝,各自向被炸的廢墟湧去,沒有多久,小推車,卡車,從街道上開過來,穿着制服的警察從上面跳下,一起清理廢墟,将被壓在裏面的人搶救出來,送往縣裏的醫院。
早幾年,在河南的大多數縣裏,是極度缺乏準現代化醫院的。不過此時在戰時,在河南的大多數區域内,都開始陸續入駐一些長期,或者是臨時性質的醫院,負責搶救傷員,并且維持大量難民湧入的公共衛生系統。這種現象,除了西北治下的地方,恐怕也是民國獨一份了。不過除了戰區外,在西北其他一些地方,姜立倒是鼓勵一些私人性質的醫院。畢竟西北這些年富了一些人,這些人能把口袋裏的錢掏出來,投在各個領域比起塞在口袋裏要強了太多。
“叮鈴鈴”
相比起荥陽這邊拉動的防空警報,在鄭州那邊,此時這座在戰時亦超過了六十萬人口,充斥着大量難民,軍人,少量商人的大城市。跟荥陽那邊的情況有些類似,經過了十數次的空襲演練之後,此時鄭州這邊的百姓雖多,但總體上還是顯得有序。在警察,士兵的組織下,開始分批進入新修好不久的防空洞。
鄭州所有的防空洞加起來都容納不了六十萬人的一個零頭。
“叮鈴鈴”
“什麽,東北方向,六十三公裏處?六十餘架敵機!好,知道了!”鄭州的空戰指揮室裏,楊相林挂了電話。
“立即通知3号,5号,6号,7号機場,分批起飛戰機,目的地,鄭州上空,敵機,約五十架次!快快快!即時監測日機動向,通知1号機場所有飛行員待命,準備迎擊敵機!這次一定要圍剿了日軍的飛行隊!”
挂了電話的楊相林一臉狠色,此時鄭州空軍指揮部裏,電報機,電話忙成一片,通訊員迅向各機場轉達楊相林的命令。西北的雷達在不斷地改良當中,不過作爲一種還是西北軍核心機密的技術。此時西北還沒有能力将雷布布置到每一個地方,隻能以西安,延長,包頭,蘭州,等一些重要的節點進行防禦,西北那邊的工業區,發電,油廠設施才是重心。至于中原野戰軍團,是在西北那邊順利投産運用的情況下,才陸續在洛陽,鄭州等極爲重要的城市開始建設雷達基站。至于荥陽等一些小縣城,甚至部分中等城鎮,一時間也根本無力顧及。
不過日軍航空兵的胃口顯然不滿足于那些普通的縣城。很快,将眼光瞄準了中原戰略要地,鄭州。控扼南北的要塞!在西北軍的攪局下,徐州會戰日軍的傷亡幾倍于原來的曆史。武漢中央軍的主力也得已從容撤走。很快,日軍的目光便進一步瞄準了武漢,還有鄭州。而眼下的這次空襲不過隻是第一次成規模的空中作戰。
時間進入到冬月的鄭州上空寒風凜冽。而比寒風更凜冽的則是從雙方機群身上散發的殺機。
“西北萬歲!”
在日軍機群氣勢洶洶撲向鄭州機場時,此時在鄭州,焦作,登峰等地的機場,一衆飛行員異口同聲地發自心裏的怒吼着。
螺旋獎的聲音響成一片。
嗖!
嗖!
一架架矯健的戰機破空而起,沖向冰冷的碧藍,幾架機群先後向鄭州外圍疾馳而去。
“小鬼子們,明年的今天,就是你們的祭日!”陳志鵬嘿然獰笑一聲,自從徐州會戰之後,他就被調回來,在洛陽的機場負責訓練那些新來飛行員的同時,也在空戰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一同被調回的,自然還有中隊裏蕭雲那個讓他刮目相看的家夥。也許該改變一下對新人的看法了,蕭雲那家夥,去年底投入戰場的時候,還是個不折不扣的菜鳥,到現在不過半年多的成長,竟然比得過不少駕齡超過兩三年,久經戰陣的老飛行員。
眼前,密密麻麻的日軍機群呼嘯而來,陳志鵬不知道上頭爲什麽爲忽然提前得知了日軍機群空襲的消息。難道是那些成天負責拿着副望遠鏡盯梢的家夥碰巧發現了日軍機群?真應該獎勵那些盡職盡業的家夥,陳志鵬有個小同鄉以前便是在陝西那邊的哨站工作,他還去過一次,因此對于這種枯躁而無味的工作并不陌生。
陳志鵬自然還不知道此時西北已經有了一種叫雷達的儀器。别說他現在隻是個少校,整個鄭州空指部,也隻有楊相林知道雷達基站那邊的大概情況。并不熟悉具體的運作。基站那邊有專門的部隊負責把守,另外有經驗豐富的反間諜情報人員。至于陸軍方面,哪怕是此時的楊虎城,趙鐵樹這些人,對于雷達暫時也還是不知道的。
不過不管什麽原因,陳志鵬此時心裏忍不住的一陣喜意,空指部竟然提前調動他們對日機進行攔截,也就是說,日軍的這次空襲早就暴露,很快,便會有其他機場的飛行編隊趕到。從平津那邊一路戰下來,陳志鵬經曆了太多的以少敵多,畢竟西北空軍的數量,一直都是遜色日軍航空兵一些的。也許這次會有個不一樣的結果。
“八嘎,支那軍的飛機,他們怎麽攔在咱們的關面?”此次負責領飛的春賀清之看到二十向架敵機之後,頓時眉頭緊皺。
應該是巧合。春賀清之很清楚,此時在豫東,豫北兩個方向,敵軍的飛機都被牽制了相當的力量。因此華北飛行兵團才制定出空襲鄭州的計劃,決定對西北軍在中原的要塞實行一次震懾性的空襲。摧毀鄭州機場,火車站大量堆積的物資。因此在維持兩個戰場空戰的同時,仍然抽調了他們這超過五個中隊的機群對鄭州進行奔襲。沒想到現在還沒到鄭州上空就碰到了攔截的敵軍機群,不過隻有二十多架敵機,倒還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内。這次他們護航的飛行員都是抽調經曆了幾次空戰的老手。作戰經驗極爲豐富。
“佐治君,你和我帶隊,纏住支那軍的飛機,牛崎君,你負責領隊,先炸鄭州機場,再炸火力站,如果情況允許,可以兩頭同時行動!”春賀清之很快下令道。
“哈依!”
“哈依!天皇萬歲!”
通訊器裏響起兩名同僚的回複聲。
“嗡”在東北方向,空中再次響起一片震顫聲,七八個小黑點急劇放大。
“果然!”陳志鵬看到那熟悉的隊形,心頭狂喜,其他機場的戰友們增援過來了。
“他*娘*的,這一仗咱們上頭已經料敵先機,都給老子打起精神,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不準放跑一架敵機!”
吼完的同時,陳志鵬已經駕駛着座騎疾速向前,沖向對面的日軍編隊。
“八嘎,該死的,怎麽又有支那軍的飛機?”此時春賀清之等人臉色難看到了極點,雖然這些飛行員各自都在自己的飛機上。看不到戰友彼此冰寒的臉,但通訊頻道裏先是一陣沉默,緊接着全是一片嘲雜的詢問聲,僅憑那些急匆匆的語氣,便能了解到他這些同僚的心裏有多惶急。
哒哒
飛龍2戰機迅速的掠過一架八八式轟炸機的側翼,****的子彈打中了對方的油箱。空中立即爆炸出一團巨大的火花。碎裂的木闆,發動機,還有一些其他的機械與飛行員全部都變成了零件,随着爆炸四散開來。
“西,西南方向,又有六架敵機增援過來了!天皇在上,咱們的行動一定是被洩露了,特高課那些無能該死的家夥,一定是他們裏面出了内奸,咱們已經遭到支那空軍的圍堵!”
随着時間的推移,在雙方機群的交纏戰鬥中,不時有其他同僚傳來的壞消息。
“一個個都閉嘴,戰鬥機負責斷後,轟炸機編隊,先行撤離!”春賀清之鐵青着一張臉,興緻沖沖而來,沒想到卻落到了一個這樣的結果。
“飛機,都是咱們的飛機,日軍的飛機被包圍了!”此時地面上那些原本準備逃進防空洞,或者是盡量疏散的百姓,市民,看到頭頂上幾個大大小小的戰團,接二連三被擊落的日軍飛機時。之前被日軍空襲時的那種緊張與畏懼,此時全部都煙消雲散。
在這個戰争年代,沒有什麽比看到己方的軍隊痛揍日軍來得更加暢快。河北的百姓一路南逃下來,西北的空軍與日軍航空兵不知道進行過多少次空戰,他們早就見識過西北軍的英勇,哪怕是在數量遠少于日軍的情況下,仍然敢用自己的生命在碧藍的天空中告訴他們這些平民百姓,什麽叫做無畏。什麽是不可征服!西北空軍爲了掩護他們這些百姓的撤退,與日軍戰鬥過太多次。也犧牲過太多人。但他們在空中戰場上,卻從未曾退卻,從未狼狽敗走。
但他們這些百姓在被保護的途中,有時候甚至甯願頭頂上的那些子弟們後撤,不要再駕駛着自己的座騎一次次迎向兩倍,甚至三倍的敵機。他們在地面,有時候沒被打中,或者沒被打中要害,好歹還能揀回一條性命。但頭頂上的那些半大娃子,那些後生,一旦被日軍的飛機擊中,往往九死一生。
能逃得性命的機率低得可憐。至少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十幾次被日軍擊落的飛機裏面,難有一個飛行員被成功救回的,有幾個飛行員,甚至在他們面前被摔成了肉餅。百姓從那團血肉模糊的衣物裏,翻出飛行員口袋裏的照片時,擦幹淨血迹,還能看到照片上那戴着空軍帽,帶着青澀的笑臉。
這些飛行員,甚至大多隻有一些百姓子女的年紀,正是花一般的年齡,卻不斷地墜落在他們的眼前,血灑長空。他們爲自己能有這樣的飛行員而驕傲,但卻沒有人願意看到這樣心酸,讓人潸然淚下的一幕幕。他們想看着這些年輕人能帶着笑臉走出飛行艙,喝一口他們煮的熱湯,吃個他們送上的雞蛋。
隻是在優勢的日軍飛機面前,這些百姓的希望一次次落空,一次次的希望化作心酸,沉重的歎息,國力不如人,如之奈何?
逃亡百姓希望了無數次,也失望了無數次,可眼前的一幕,卻讓這些人挂滿笑意的臉上,閃爍着淚花,看到了,終于看到了!那些年輕後生,在空中有了足夠的戰友。他們仍然像以前一樣,張開自己的雙翼,守護着機翼下的百姓,守護着這些男女老少。
他們在并肩作戰,不再像以前那般,用自己的生命,中空中留下一道絢爛的火光。不用在臨走之前,隻是在空中劃過一條深深的遺憾!(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