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佐輔心裏嘿然一笑的同時,黃顯聲此時卻正坐在歸綏一處頗爲大氣的四合大院内。
面前的中年将軍年不過三十五六便已經是一省主席,算是少有的少壯派之一,這便是閻錫山手下的得力幹将傅作義,濃眉大眼,
長相周正,隻是坐在那裏,便有一股上位者的氣勢,黃顯聲也算是少壯派,不過若不是九一八這麽一鬧,跟已經是綏遠省主席,兼任35軍軍長的傅作義比起來還是要差一些的。
“支票黃司令還是收回去,
九一八事變,日軍侵占奉天,
我與宋哲元等北方五十餘名将領呼籲全國團結一緻,同舟共濟,你現在把支票塞給我,不是打我的臉嗎?”傅作義闆着一張臉說道,提起這句話時,傅作義眼角的不自然一閃即逝,哪怕是在日軍大舉進攻奉天之迹,北方五十餘名将領雖然私下裏各自盤算着抗日,可在中原大戰之後,各路人馬人心各異的情況下,
也沒能喊出矢志抗日的口号。
不過這也怪不得傅作義,
宋哲元這些人。作爲國内最大強大的兩個派系,南京蔣委員長與張學良都實行不抵抗主義,宋哲元是靠找關系,用金錢開道才保住了一軍之長的位置,留在了山西陽泉,而山西的因爲中原大戰失敗,面臨被整改的地步,閻錫山還客居異地。這些人能聯合起來發布這樣一道似是而非的聲名已經算是不錯了。
“既然如此,便算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黃顯聲告罪的将支票收回來,然後又道,“正如傅主席公開聲明的那樣,時局艱難,凡我民國軍人,在日軍大舉入侵之下,應同心協力,共赴時艱。這次奉天抗日軍隊與十幾萬日軍力戰數月,損失逾十萬之衆,幾乎到了彈盡援絕的地步,不得不暫時撤退,以圖來日再戰,不過現在西撤,頗多麻煩,還望傅主席适當施以援手才好。”
“黃司令恐怕是客氣了,
聽說日本在奉天的根基都被黃司令,還有你那外甥連根拔起,單是撫順一地的勞工就多達二十餘萬,這數十萬勞力,就是山也能移走了,恐怕我能提供的幫助對比起來,有限得很。”傅作義饒有深意地看向黃顯聲說道。
“也許在傅主席眼裏隻是有限的幫助,但對于我們來說,卻是雪中送炭也不一定呢?”黃顯聲一笑道,“當然,也不會讓傅主席難做,隻是想向傅司令買一些牛馬,均按市價高兩成支付給傅司令,僅此而已。”
“如此,也好。”傅作義想了一會後,點頭說道,對于黃顯聲,姜立這樣敢于站出來跟日軍打的隊伍,他也是很佩服的,對方做了他想做而之前又畏于種種原因做不了的事。在綏遠牛馬有不少,從牧民手裏征調一些上來,再給些補償也便是了。他礙于臉面不好意思收黃顯聲直接塞過來的錢,但若是做買賣就不一樣了,剛當上這個綏遠省主席,閻錫山又剛回山西主政,山西也是一團亂麻,暫時他從閻錫山那裏也得不到多少支持,暫時這日子還得自己過下去。
“多謝傅主席!”見傅作義點頭答應,黃顯聲大喜,買賣隻是個由頭,關鍵是來确定傅作義的态度罷了。當然,那些牛馬也是能派上用場的,黃河百害,唯富一套,此去陝北,無論是耕牛,還是馬,在那種交通,農業都十分落後的地方,都是能管大用的。
這次西行大多通過的是傅作義的地盤,隻要傅作義這裏點頭,哪怕熱河有個反複,也是可以應付的。
……………
“你好,請問李教授在家嗎?”一個穿着黑色西裝西庫,外面披了件棕色呢子大衣的中年人敲着木門。
裏面的婦人狐疑地看着來人,出聲道,“我是仲拱的愛人,請問你有什麽事嗎?”
“我是東北大學國文系的教授吳恩明,特地前來拜會李教授。”戴着一副黑邊眼鏡的吳恩明看上去也是個頗爲儒雅的人,讓婦人警惕的眼神放松了少許。
“你好,剛才我正在研究江蘇地質的一些資料,多有待慢還望海涵。”李四光将眼鏡取下來,同吳恩明握了握手道。
“李教授客氣了,實不相瞞,這次南下,
我是有事來尋求李教授幫忙的。”吳恩明面色嚴肅地說道。
“但講無妨,東北那邊的事情我聽說了,
東北大學現在的處境想必不好吧,唉,
日寇亂華,時局如此,如果有什麽我幫得上忙的一定盡力而爲。”李四光歎了口氣說道。
“不爲東北大學,而是爲了抗戰的事業。”
“李某一介文人,這打仗上恐怕心有餘,
力不足。早知所學今日用不上,
當初就應該投筆從戎,
也不至于現在一事無成,
想改行也改不動了。”
李四光搖頭苦笑着說道。
他是搞地質研究的,可是這些年來民國連年内戰,
地方不靖,他一個書生出去連安全都受影響,各地方督軍再到現在的省主席走馬觀花一樣,又哪裏有他施展的平台,哪怕是現在,也隻能呆在大學裏面教學,算是爲民族唯一盡到力的地方。
“李教授此言差矣,說實話,這次是奉天抗日聯軍姜立姜司令委托我過來的,
還有茅以升教授的推薦信,
茅以升教授對李教授可是推崇倍至。”吳恩明從懷裏取出一封信遞給李四光道。
原來是姜立,李四光聽了肅然起敬,
接過信細細看了一遍,然後皺眉道,“你們是想讓我去西北找礦?你們應該知道西北那地方比起中央控制的區域還要亂,而且煉鋼鐵需要很多機械,
設備,我對姜司令自然是尊敬的,但是在這方面姜司令有準備嗎?”
“自然是有的,有些東西不方便在信裏寫明,
但私下裏我可以跟李教授透露一二,這次姜司令不是跟日軍在奉天打得厲害嗎,雙方各自傷亡兵力都接近十萬。打得那叫一個慘。原本以奉天的實力,自然是不可能擋得住十幾萬日軍的,不過姜司令有先見之明,提前把日本在奉天的根基全都毀掉了,拆了日本人的機械,毀了南滿路,其中這些設備裏面就有冶煉鋼鐵的設備,從鞍山搶到的一套,一年就有二十萬噸鋼的産能,生鐵,熟鐵一年也有近百萬噸,若是算是本溪那邊的就更多了,還有煉焦的,煉油的。李教授想想看,現在整個民國加起來才能生産多少鋼鐵?不過幾萬噸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