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防參謀總部新任參謀長張海鵬,聽從少帥的命令,在下完讓我們士兵挺着死,舍身成仁,爲國犧牲的命令之後,在我們一個個熱血士兵憤懑地隻能站着被日本人殺的時候。張海鵬帶着自己的部下從奉天城逃跑了,奉天城,甚至整個奉天省上千萬百姓,就像一個包袱被扔下來,扔到日本人的手裏,我帶兵把張海鵬截住了,用張海鵬的話說,他是沒有錯的,他隻是執行命令,隻是他不想死。這個道理換成上面也行得通。”
“上面希望我們下面的兵聽話,可以舍身成仁,可以爲國犧牲,但是到了他們自己身上的時候,他們卻沒辦法做到這點,甚至有些人會當逃兵。就像現在吉林的熙,洽在吉林不少官兵被殺的情況下,他下了一樣的命令,現在他投靠了日本人,當了漢奸。”
在場的所有人都人聽得到姜立說話時内心深處的那股憤怒在燃燒着,對于少帥,對于南京不抵抗命令的滔天怨氣,是啊,那些上位者永遠也體會不到身邊最親密戰友在眼皮子底下襂日軍殺害的那種痛苦。
“我截住張海鵬回來的時候趙參謀長已經不行了,他被日軍在第二守備大隊的炮兵炸成重傷,當晚的炮聲相信你們也都聽到了。我見了他最後一面,另外還有千餘士兵在日軍的炮擊中傷亡。這個傷亡本來是可以避免的。可因爲上面對日本的害怕,畏戰,導緻了這個惡果。”
“接下來的事就簡單多了,盛怒之下的官兵消滅了奉天城的所有日軍。用張海鵬的話說,我違背軍令,所做的事足夠殺十次頭都不止。”
“奉天城的日軍雖然消滅幹淨了,但這事還不算完,鐵嶺,公主嶺,遼陽,鞍山,旅順,大連,朝鮮的日軍紛至沓來。我第7旅,與奉天警署總隊黃司令手下的警察部隊各地戒嚴,從18日戰至現在,能合眼睡上一覺的時間加起來也不超過八九個小時。”
“跟你們說這些,不是想顯得我們這些當兵的有多辛苦,功勞有多大。保境安民,抗擊外虜本爲軍人之天職,沒什麽值得炫耀的。我想跟你們說的是,憑什麽我們當兵的要打得這麽辛苦,憑什麽民國要委曲求全,面對日軍大舉入侵,犯我國土,殺我國人。而民國卻隻能去國聯打着公理的名義搖尾乞憐?希望這個時候列強能站出來拉民國一把。”
“憑什麽日軍就能理直氣撞的打進奉天,打進東北,肆無忌憚地殺人,并不擔心國聯的制裁?”
“很簡單,一切緣自于實力,因爲民國的實力不如日本,差得太遠。日本有實力,也不擔心國聯的制裁。沒有一個國家會冒着開戰的風險去把東北從日本手裏讨過來,再還給民國,打仗要死人,要燒錢。哪一個國家會做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
“爲什麽日本的實力比我們強那麽多?又表現在哪些方面?第一,日本現在的鋼鐵産量是民國的上百倍。日本能制造出各種合金鋼,能自造煉鋼設備。民國一年的産鋼量隻有日本的個位數。就算把鋼煉出來,民國也造不出日本的大口徑艦炮,也造不出動則數萬噸的大型戰艦。就算造出了戰艦,民國現在也沒有合格的煉油廠,煉不出足夠的重油,汽油。甚至民國沒有足夠的勘測師,沒有足夠的采礦技術,設備。”
“日本可以自制戰機,轟炸機,但是我們民國就隻能靠擠出來的錢向列強買,打掉一架少一架。你們是大學生,有些人還是學機械的,應該知道一種機械牽涉到多少技術,多少層面,需要多久的時間才能拉短差距。”
“民國的财力遠不如日本雄厚,民國向列強買一架飛機的錢,日本可以造兩到三架出來,這樣下去,差距越打越大,拿什麽跟日本人打?日本人的醫學發達,受了傷的士兵可以更大程度的得到救治,民國缺乏醫生,缺醫藥,更缺制藥的工廠,設備,一點小傷就很可能緻死,緻殘。這種情形下,你們讓我們軍隊如何跟日本人一較高下?”
“中日的差距不在作戰的決心,最關鍵的地方不在我們軍人,在你們這些學生,教授身上。訓練一名合格的戰士,身體條件尚可,短則一年,長則兩三年就可以出來。情況緊急下,也可以抓壯丁湊數。但是一個大學生,從初小,高小一直念上來得花多少年,這筆帳你們自己去算。”
“我們在前線跟日軍拼命,吃的是這口飯,穿的是這身衣,沒辦法,我們當兵的也很樂意這樣去做。因爲我們的身後是自己的家園,有父老鄉親,有自己應該去守護的那片天地。”
“有活下去的可能,我們當兵的也不想死。我們也想開着自己的飛機,用自己國家生産出來的飛機大炮,坦克,戰艦去跟日軍打。不想把采買過來的一點軍械打完了,就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去頂日軍的槍林彈雨。現在日軍大股部隊陸續開到,奉天抗戰的隻有一個第7旅,黃司令的警署總隊,加起來萬餘人,我們兵力嚴重不足。”
“我們當兵的需要援軍,但是不需要你們,東北三千萬人口,有四十多萬軍隊,如果需要,軍隊随時可以擴充到更多,但這些年下來,隻有你們不到四千大學生,你們是以後繼續抗戰下去的希望,也是抗戰勝利後,重建國家和地方的基石。我們這些當兵的,除了打仗,什麽都不會。”
“你們有自己的崗位,那就是學習最好的知識,技術。讓我們這些當兵的能拿更好的武器,受傷了能有更好的醫藥。不讓你們學生上戰場,是不想斷掉最後的希望。希望我們今日的付出,可以換來你們的成材。如果我跟我的部下戰死,你們也可以改變後面民國軍人的命運。諸君,拜托了!”
語畢,姜立向這些學生彎腰行禮。
劉仙洲,馮庸,所有的教授,教師紛紛向姜立回禮,還有台下那數千雙目微紅,鴉雀無聲的學生,有些學生甚至已經泣不成聲,爲那些枉死在日軍刀槍之下的士兵,也爲此時孤軍奮戰,仍然死戰不退的第7旅,還有警署總隊。這些士兵在沒有後援的情況下,明知送命,也要保存他們這些學生,這些東北十幾年教育成果的結晶。但是他們這些學生卻無力對眼下的局面作任何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