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貴的雪瓷花瓶被掃落,碎了一地。
幾名宮女站在一邊,噤若寒蟬。
女子雙眸閃爍着近颠狂的光芒,瞧着一地的狼藉卻依然不覺得解氣。淺藍錦袍拽地,包裹着那曼妙的身段。娥眉淡掃、明眸皓齒、粉腮紅潤,那抹一貫噙着的溫婉笑容蕩然存。
洞開,春風搖。
青絲三千随風搖曳,渾身戾氣飄。如果說淺笑的她宛若一朵搖曳生姿的菊花,那麽此刻的她便是一株在暴風雨裏怒嘯的垂柳,用力全身的力氣去發洩心裏的不快。
宮女們哆嗦着,别人隻知婉妃清雅可人,善解人意。都羨慕她們謀得個好主子,可誰又知道那溫婉背後的厲害。那張精緻美麗的臉一旦變色猙獰似材狼,閃爍着綠色的幽光似要将人撕破。
姜婉婉目光觸及一旁哆嗦的宮女,心裏一陣厭惡。都是一群廢物,沒一個能幫她的。
“滾,都滾出去。”
啪——
又是一陣物品破碎的聲音,那鋒利的碎片直飛向宮女們。
“奴、奴婢告退。”
宮女們俏顔失色,幾乎逃地往外沖去。
都是自私自利的東西。
姜婉婉心裏喃喃道,目光陰霾。雙手揪住粉色紗帳,發狠地狂撕起來。
粉色紗帳在那雙白晳的纖手裏化作碎片,紛紛飄落在地。似一朵朵的粉雪,妖娆飛舞。
明媚的雙眸變得瘋狂,笑意在眼裏綻放。笑似春花燦爛,卻偏偏令人望之不寒而栗。
什麽乖巧,什麽八面玲珑,什麽喜歡?
都是謊言,統統都是謊言。
年幼的時候,他們明明青梅竹馬、兩小猜。他許諾長大要娶自己做新娘,可是呢。她心心念念着他,等待自己的又是什麽?他背棄了他們之間的諾言,娶了宰相的二女兒,隻因她的父母皆亡。她不過是個被太後養大的孤女,即時太後侄女的身份也法與權傾一朝宰相的千金相比。
忘不了他用着溫柔的表情卻說着殘忍的話:婉兒,我已經不愛你了。
哈哈哈,愛?世上還有愛嗎?
心痛得法負荷,眼淚被風吹幹。
從他說這話那日起,她便學會不再流淚,學會不再愛人。
愛情是什麽?愛不過是毒藥,毒傷自己的藥。
她不要愛了,曾經明媚的眼眸閃爍着堅定的光芒。她要變強,她要過上等的生活。要讓他後悔,後悔抛棄了她。
溫婉的笑容成了她的面具,用着這張敵的面具。她擄獲了身邊所有人的憐憫與喜歡,她的姑姑高高在上的皇太後對她寵愛有加。爲了留她在身邊,甚至讓她做了兒子的妃子。
曾經的傷害令她千瘡百孔,法再信任男人。更法将一顆心交出,唯有權力、金錢才是真實的。瞧着那個男子俯在自己的腳邊稱臣就痛快不已,他也終有這一日。
靠着一張溫婉的笑容面具,她在後宮如魚得水。争寵間的勾心鬥角大多扯不上她,她就坐在一邊觀龍虎鬥,樂得清閑。但自從林雅如進宮後,生活發生了變化。那個心機深沉的女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僞裝,處處針對她。因爲都是二品貴妃,她們的地位似乎相等。明争暗鬥卻未分輸赢。如果、如果自己若登上皇後的寶座,那麽後宮裏還有誰是她的對手。
有了明确的目标,她更加處心機慮地讨好姑姑。眼瞧着姑姑對她越來越滿意,一個勁地誇她職慧、識大體,也有意将皇後之位交予她。卻不料半路殺出個冷家次女,将她苦心經營的結果給破壞了。
恨,她不過是個九歲女娃何德何能成爲天耀皇朝的一國之後?
想起今日妃嫔向新後問安,她冷戾的眼神。隻怕這個小皇後比林雅如更難對付。
纖纖玉手使命地絞着,将手指擰得嫣紅一片。她不要被人瞧不起,更不要被一個孩子呼來揮去,她要做人上人,要登上那寶座俯視一切輕瞧她的人……
明亮的雙瞳閃爍着光芒,朱唇勾了勾,冷笑在嘴角綻放,她不會這麽就放棄的。
九歲小皇後,你等着接招!
撩了撩發絲,再回眸,又是一幅雷打不動的溫婉笑容。
“春桃。”
“奴婢在。”
粉色宮裝的宮女走了進來,她有雙明亮的眼睛,似會說話般。瞧着已經恢複平常笑容的姜婉婉,心下放輕松不下。
“去,找人把屋子收拾好。”萬一有人來訪瞧見這一地的狼藉,可就壞了。
“是。”
春桃退了去,一會兒便帶着三四個宮女進來将屋子收拾得幹幹淨淨。
姜婉婉坐在銅鏡前,朦胧的鏡裏映出那張含笑盈盈的臉。雲髻峨峨,修眉聯娟。笑似煙花璀璨,這臉如此熟悉卻又如此陌生。
不知幾時起,記憶裏那個天真浪漫的女孩居然變成了如今靠着面具遊走在衆人身邊的婉妃娘娘。痛恨嗎?也許,恨命運的不公。若不是父母的離逝,她又怎會成爲孤女?若不是他的抛棄,她又怎會變得如此可憎?
纖長雙指死死地掐進掌心,留下粉紅的印子。不能再去想了,不能再去想了。搖晃着頭,發絲飛舞如絮。過去永遠隻是過去,隻會存留在記憶裏。人也是往前看的,她拼命地告訴自己。腦海裏掠過林雅如冷笑的面容、白媚張揚的笑、其她妃嫔或厭惡或讨好的樣子,最後定格在冷彎彎那張粉嫩冷戾的眼神上。那居上臨下的睨視,宛若在瞧着一個渺小不值一提的物價。她身上的鳳冠閃爍着燦燦的光芒,裙擺展翅飛舞的鳳凰似也在嘲笑……
再一次,權勢的重要擊在姜婉婉的心上。她發誓要取代那個小女娃,讓後宮所有的女子都隻能對她俯首稱臣。
“春桃。”
春桃在姜婉婉的呼喊聲裏,走了進來。
“準備去慈甯宮。”
姑姑那裏,還是不能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