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白色的鴿子落到将軍府的屋頂,陽光下,似雪的翅膀撲展着,劃出美麗的弧度。
冷彎彎坐在二樓的台邊,手腕的銀鈴搖晃着發出清脆的叮當聲。光裸的小足配合着悅耳的鈴聲有節奏地晃動着,青絲随風飛揚,被陽光照射閃爍着金色的光芒。她宛若一個頑皮的小精靈,不慎落入凡塵。
聽鴿子的叫聲,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飛快閃過一縷幽光。嬌小的身體宛如一隻巧燕,裙擺飛揚間,人已翻出台竄上屋頂,穩穩落在鴿子旁。
嘶——
冷彎彎擰了擰眉垂頭,擡起腳望着光潔的裸足底被瓦片擱了一下留下紅紅的印子。啧啧啧,這身子還是那麽嬌貴。撇撇嘴,小手将鴿子拎起,從它足間取下綁着的紙條。
——獅子。
瞧着兩黑字醒目地烙在白紙上,細小的眉挑了挑。當初跟他們約定,小問題自己處理,倘若遇到大問題再來找她,獅子一詞便是他們之間的代号。看來是該去一趟,瞧瞧了。
冷戾的光芒從眼底乍閃而過,嬌小的身影又似一隻巧燕翩然從屋頂落下。
“吟琴,準備轎子。”
“是,小姐。”吟琴經過一段日子,見到冷彎彎似燕子地上飛下竄,她已經不再大驚小怪了。
冷彎彎瞧着她跑得飛快的背影不由得挑了挑眉,怪了,幾時起她訓練得如此神速了。搖了搖頭,她赤着足走屋子換衣服,準備閃亮登場。
陽光明媚,閣前清澈的河流泛着波光。城西很甯靜,原本絲竹聲聲,縱情歌舞的青樓在白日裏都是門戶緊閉。
兩名男子走到悅香閣門前,擡頭望着陽光下熠熠生輝的門額。藍袍男子搖動着手裏的玉扇,扇柄上的吊墜随着他的動作搖啊搖的,擺動着優美的弧度。
黑袍男子站在他的身後,身材高大,五官淩厲,似忠心的護衛。面表情地望着藍袍男子,他的影子在陽光下被拉長。
“影,去叫門。”藍袍男子背對着黑袍男子揮了揮玉扇,淡淡說道。
“是。”
被喚作影的黑袍男子走上前,骨節分明的雙手握住門上的吊環拍打着大門。
砰砰砰——
聲音在沉寂的城西格外突兀,道旁葉落鳥驚飛離。
“誰啊?”
懶懶的聲音傳來,緊接着門吱嘎一聲被拉開。一個穿着青布衫的小厮打着哈欠不耐煩地打開了門。朦胧的目光在觸到影冷冷的眼眸時忍不住顫抖了下,輕遮住打吹欠嘴的手放了下來:
“這位公子,我們悅香閣白天不營業。您還是晚上再來。”說着就要将門磕上。
啪——
影一掌撐住要磕上的門,冰冷的眸子朝小厮這麽一瞪。
小厮立馬吓得腿軟,若不是靠着門後肯定會跌倒。
“公、公子。”他結結巴巴地喚着影,“我們白日真的不營業。”媽呀,這個公子好可怕。猶其他那雙眼睛冰冷得沒有一絲感情,被他一瞪仿佛是墜進了萬年冰潭似的。
“這是哪門子規矩?”藍袍男子玉扇倏地收攏,步伐沉穩走上前。渾身散發着傲然、尊貴的氣息,大手一伸,一錠沉甸甸的金元寶在手心。“小哥,現在我們可以進去了嗎?”
“這、這?”小厮瞧着那金元寶眼睛睜得大大的直發亮,“兩位公子請稍等,我去問問媽媽再予你們回話。”話落,急忙轉身跑進屋子。
片刻後,着抹胸,外罩繡花長衫的老鸨甩着手絹匆匆而出。
“喲,原來是二位公子您們啦!快請、快請。”老鸨見到藍袍男子,原本睡意朦胧的眼睛噌地亮了。财神上門了,上次這位公子來出手可闊綽了。沒想到今天又來了,她自然不會将财神往外。
“不是白天不營業嗎?”藍袍男子站在那裏,淡淡道。
“喲,您是貴客,我們自然歡迎。”老鸨臉堆滿笑,讨好地說道。
“那走。”甩了甩袖,藍袍男子越過她往裏走去。黑袍男子一言不發,緊跟在他的身後。
“小豆,趕緊讓姑娘們都起來,有貴客上門了。”老鸨一邊朝小厮吩咐,一邊扭着腰肢跟了上去。
“這裏倒是很不錯,雖是青樓卻不流俗。”藍袍男子邊走,深邃如幽潭的眸子打量着四周,一邊似漫不經意地說道。
“那是——”老鸨聽到他贊賞,得意地堆起笑。“我們悅香閣若要認這城西青樓的第一,就沒人敢認第二。”也不打聽打聽,這片的青樓哪家姑娘有她家美?
“媽媽真是能幹。”藍袍男子高深莫測地笑道,“如不是見到您,我還以爲這樓必是有高人在背後撐腰呢?”最近許多決議被流傳出去,派出探子打探,居然發現參與政事的大臣們常來這家悅香閣,而那些原本該保密的消息居然是陷入溫柔鄉的官員洩密的。一般的青樓女子是不會關心這些朝廷大事的,看來這悅香閣必不是普通青樓那麽簡單。
“哪裏、哪裏……”藍袍男子的話一出,老鸨心裏咚的一下跳動。笑容僵住,一雙愛财的眼左瞟右顧不敢對上藍袍男子的眼神。這個人看來不簡單,隻怕這次的财神會是禍根。
氣氛有些詭異,藍袍男子眯着眼滿意地瞧着老鸨強抑鎮定的模樣。看來,果然這裏面藏着秘密。
“媽媽,大白天的,您叫我們起來幹嘛?”
老鸨正覺得快招架不住藍袍男子淩厲的眼神時,樓上那群穿着清涼的姑娘們睡眼朦胧地走了出來。被打擾了睡眠,心情都覺得不舒服。
“哎喲,瞧瞧你們個個什麽樣,也不怕被公子們笑話。”老鸨趕緊順勢避過藍袍男子的眼神,身軀掠過他往樓梯走去。
“公子?”原本雙眸朦胧的姑娘們一聽有客人在,馬上清醒不少。再一瞧,喲,這兩位公子長得還真是俊啊。特别是那藍袍男子,一身衣着質地優良,舉止優雅又尊貴,一看就是富家子弟。朦胧的雙眸噌噌地亮起來,财主來了。
“哎呀,媽媽,您怎麽不早說。看看我們的樣子,真是讓公子們見笑了。”矯情地朝兩位公子一笑,“請公子們容奴家先回房梳洗一番。”
語落,原本不情不願的姑娘們都妩媚地撩了撩額邊垂下的發絲。然後朝兩人福了福身,蓮步輕移往回走。卻在快邁入房間時速度加快,就怕落于其她姐妹後面。
“呵呵呵……”
藍袍男子忍不住笑,卻笑得莫測。笑聲在安靜的樓裏回蕩,老鸨卻聽得心驚膽顫的。
“媽媽。”藍袍男子突然開口。
“啊,公子有什麽吩咐?”老鸨驚了下,又堆滿虛假的笑意望着他。瞧着他眸深似潭,見不到底,越發覺得這人不簡單,恐怕今日是來者不善。心裏沉思着,還是順觀其變。
“我們原是慕名悅香閣幾位花魁的豔姿,不料上次因臨時有事隻得匆忙離去。今日正好有空閑,便過來了。不知媽媽是否行個方便,讓我們見見她們。”說着,又拿出一錠金元寶。
元寶金光燦燦,老鸨忍不住眼睛再次閃亮。但是卻沒敢接過手,隻是涎着笑道。“公子若想見姑娘自然是沒問題,但若想四位一起見,恐怕這?”一位花魁已是天價,四位一起見,自然是天價的天價。且這人一開口就要見四位,難不成是來挖牆腳的?見财眼開的眸子閃了閃,她得多個心眼才行。
“那就水潋。”藍袍男子眸子幽幽,若沒弄錯上次那女子便是花魁之首水潋。看她當時那幅乖順的模樣,從她身上應該能探出想知道的東西。
“好的,公子稍等。我去瞧瞧水潋。”老鸨笑着招呼,身影也往樓上走去。這兩人身份神秘,來意莫名,看來得請小主子出馬了。
走到空曠的後院,警慎地瞧瞧四周發現沒人後。她伸手将鴿籠裏的白鴿掏出,将準備好的紙條綁在鴿子腿上。雙手捧着鴿子,手一揮。鴿子撲展着翅膀飛走,漸漸在她眼前成了一個小點。
陽光明媚依兮,但誰知風雨是否會突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