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隻在錦衣衛門前跪了三四天,吟誦了幾首詩,就招來了如此大的事故。錦衣衛指揮使人選競争這種事務,他本該能躲多遠就躲多遠的!
話說回來,這位萬通萬指揮也真夠狂妄和自信,今晚才是第一次見面,他就敢對自己透露如何去對付别人的事情。難道他就不怕自己出了這院子後,就把消息賣給袁指揮麽?
這相當反應了萬通的有恃無恐,有貴妃姐姐作爲後盾,立于不敗之地,就算是公開叫闆也有公開叫闆的好處,至少可以吸引大批投機者主動彙聚到自己旗下。
其實在史書上,袁彬袁指揮的名聲比萬通好得多,據說由他主掌特務組織錦衣衛期間,時常安靜,也不生事。
當然也不排除這是爲尊者諱的原因,而且方應物也不會迂腐到憑借印象裏的史書描述來決定自己好惡。
可是研究了這麽多年明史,方應物潛意識裏受史書影響還是很深。要讓他充當幫兇,協助“壞人”去暗算“好人”,方應物覺得頗爲糾結,心裏有點過意不去。
關鍵還在于,萬通叫自己充當挨打的苦逼角色,也太尴尬了。劉棉花那邊,好歹也是将自己當成一個可以互動的合作對象,萬通這邊幹脆就把自己作爲任由擺放的小棋子了。
卻說方應物正浮想聯翩時,萬通大手一揮道:“就這般說定了,後曰上午動手!”
從頭到尾,方應物始終沒有表态答應,甚至連話也沒說幾句,沉默的時候居多。這主要是因爲他明白萬通萬指揮比劉棉花大學士更可怕,更不可捉摸,所以要言行謹慎。
但在萬通萬大人眼裏,這就算是默認了。眼前這位從小地方來的木讷書呆子有什麽理由不答應?爲了救他父親,還不是任由自己随意擺布。
方應物再次暗歎一聲,說不得隻要照辦了。反正那袁彬袁指揮目前對他而言隻是一個史書上的符号,犯不着爲了一個符号與萬通當面過不去。
再說在記憶中,萬通此人确實當過幾年錦衣衛指揮使,而袁彬今年七十多了,遲早也要讓位的。大勢如此,不是現在的自己可以逆轉的。
又聽得萬通道:“如今夜色已深,方小哥兒就留宿在此處罷。這家院子是我的産業,你可以大可放心的高枕無憂,沒有外人看到這裏的!”
不愧是市井習姓濃厚的暴發戶,居然在花街柳巷置業,難道平時還兼營記館麽?這品味實在方應物推脫道:“不敢打擾,在下還是回會館了。”
萬通面色不悅,“你這人就是太拘束,爲人處事全然放不開。今晚若走了,便是掃我的面子!瞧你這扭捏模樣,莫非你還是個雛兒?”
随後又招呼仆役道:“來人呐!将方小哥兒引到房間去!”
當即便有人上前答應着,伸手彎腰請方應物跟着走。方應物無可奈何,拗不過便跟着走了,實在不行就留在這裏睡罷。
他黑燈瞎火的沿着走廊來到另一處房屋外,遠遠地就能看到從窗戶透出幾分亮光。方應物推門而入時卻吃了一驚,看見燈火下有個美貌女子一手支着額頭,斜靠在内室軟榻上。
雖隔着十步遠,也能嗅到香氣撲鼻。大約是她剛洗浴過的原因,此時毫無妝扮的素顔朝天,但一雙桃花眼兒卻依舊勾人。
目光再下移,她豐腴窈窕的身段上披着半透明的紗衣,隐隐看得見裏面的紅色裹肚以及兩團突起,白白嫩嫩的腿上是不及膝蓋的粉色底褲。
方應物自從與小妾蘭姐兒分離後,已經有二十幾天不近女色。猛然看到這活色生香的一幕,很有些受刺激,渾身上下都蠢蠢欲動。
不過方應物對這女子感到有幾分面熟,仔細一想,登時記起來了。這不是在先前的宴席上,坐在萬通萬指揮懷裏那個放浪的妖冶美人麽?
萬指揮吩咐了,叫她洗幹淨回屋等着去,那怎麽會出現在自己這裏?
想至此,方應物立即收斂了想入非非的心思,拱手道:“抱歉!在下走錯房屋了,這便離去。”
那女子輕喚道:“慢着!方公子沒有走錯地方,這裏确實是你今晚留宿之地。”
方應物愣了愣,若這裏是萬通的産業,那這女子應該也算是萬通的别院情婦之流,再差也是個長期包養的名記。就這樣陪自己睡,姓萬的也太開放了罷?
對此方應物感覺怪怪的,雖然他沒有潔癖,但心裏總有幾分别扭。這女人一刻鍾之前還在萬通懷裏打滾,現在卻要對自己自薦枕席,也太婬亂了,太無恥了!
是應該順從還是繼續嚴詞拒絕?方應物舉棋不定,萬通萬指揮到底是怎麽想的?
那近乎半裸的女子從軟榻上起身,扭着腰肢走到方應物身邊,在他耳邊悄聲道:“小哥兒,你若不與奴家歡愛一場,有人反而不高興的喲,還是嫌棄奴家顔色不夠?”
方應物愈發古怪,萬通的心态究竟是怎麽回事?不玩他的女人就是看不起他麽?
剛才他還覺得萬通太輕信于人,莫非這就算是考驗?果然是不同圈子不同人就有不同的玩法?
他一邊想着,一邊下意識道:“在下不需要侍寝,姑娘還是請回罷!”
美人突然伸出纖纖細手,在方應物下身掏摸了一把,随即了然于心,咯咯笑了幾聲。
“公子你口中假道學,底下這小兄弟卻完全不聽你的話啊。你們這種人,就是口是心非,明明很想,卻非要假正經,虛僞之極啊!”
靠,連她這種人也敢嘲笑自己麽!方應物突然爆發了,大罵一聲:“不知廉恥的賤貨!”
美人愕然,不曾料到這文質彬彬的公子突然如此失态。
方應物粗野的将眼前這女子推到床上去,也不管她姿勢舒服不舒服,直接按着撕下了她的紗衣,又扯下了她的裹肚和小褲,不由分說挺槍就上。
“啊呀!”女子仿佛被捅了一刀,很配合的尖叫出聲。
方應物格外用力氣,狂風驟雨般毫不憐香惜玉,仿佛要将自己到京城以來種種壓抑情緒一口氣發洩出來似的。
是的,自從到了京城,既面臨父親坐牢的壓力,又有世态炎涼的碰壁經曆,還有面對權貴低頭的無奈,心氣很高的方應物總是有幾口氣不那麽舒順。
這連他自己也沒想到,他本以爲自己有足夠的心理準備面對這一切。但真遇到時,才發現自己的心理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麽強大,面對困境還是需要适應過程的。
這種無力的卑微感真是令人讨厭!連眼前這個女人也敢肆無忌憚的來笑話自己嗎!
一直死命折騰了半個多時辰,身底下美人感覺要被蹂躏的散了架,實在想不明白這貌似文雅清秀的讀書人爲何如此野蠻,隻好忍不住連連讨饒。好不容易才挨到了這位公子瀉完火,并放開了她。
不知是發洩完了欲火,還是發洩完了心火,重新恢複了安靜的方應物平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眼望紗帳頂部出神,想着自己的心事。
他身邊的美人渾身酸軟,正想就此睡去時,忽然聽到方應物幽幽歎息道:“此身已被玷污,從今夜起不複清白矣,世間再沒有純潔了!”
美人臉頰抽了抽,強行打起精神,翻起身從方應物這邊爬過去,摸了衣服要下床。
方應物嫌她動作太大,打擾了自己的清靜,破壞了自己的感懷,不耐煩的問道:“你要作甚?”
那美人罵道:“老娘覺得你很惡心!不想再和你同床!”
若幹年後,方應物名冠京師時,歡場中卻有個奇怪的美人是小方大人的萬年黑,總是大肆诋毀小方大人虛僞到令人作嘔。
這讓别人都看不下去了,但小方大人卻總是大度的一笑了之,讓人欽佩的很,稱贊一聲小方大人好肚量!
後話不提,卻說次曰,萬通起床後聽到美人親自禀報,便對方應物放了心。
他得意地笑了笑,又勾了一個君子下水,讓這不懂風情的小菜鳥見識到了這花花世界是什麽樣子。
他最喜歡做的就是揭穿讀書人道貌岸然的虛僞畫皮。這樣的人雖然最喜歡拿架子,可是一旦堕落起來,那比誰都要快!
話說回來,方應物昨晚若是繼續推辭到了嘴邊的美人,萬指揮反而就不會放心了,這樣的人不像是能夠同道的!
連糖衣炮彈金錢美色都不吃的人,必然是有自己堅定主意的人,誰敢爲了一點不上台面的事情與他合作?
更何況請這種貌似情場小菜鳥的人玩了平時玩不到的美人,還是自己故意讓給她的,必然對自己産生虧欠心理。起碼這次老老實實幫着自己搞掉袁彬,應當是不成問題了。
萬通不由得又生感慨,方應物還是弱了點,要是能把方應物的父親如同這般拉下水,那才叫更爽啊。
(未完待續)